和馬雲祿說了一會兒話,劉協起身告辭。

他本想去蘭臺找胡綜談談,走了兩步,又改了方向,去了講武堂。

此時此刻,他真不知道應該和蔡琰說些什麼。

虞翻正在散步,身邊跟著一男一女。

男的是陸議,女的是孫尚香。

三人有說有笑,氣氛很是和諧。

見劉協走來,陸議立刻收起了笑容,變成了撲克臉。

劉協有點摸不著頭腦,甚至有些惱火。

這小子是不是有問題?殺你家人的又不是我,是孫策,是和你有說有知的小丫頭的嫡親兄長。

虞翻敏銳地感覺到了劉協的心情不太好,揮了揮袖子,讓陸議、孫尚香到一旁玩去。

“陛下有什麼吩咐?”

劉協收拾起心情,把建立情報機構的想法對虞翻說了一遍,然後又問起了胡綜其人。

胡綜曾在江東避難,與虞翻有過接觸。

虞翻聽完,帶著幾分得意的笑了笑。

“兵法十三篇有用間,陛下若欲對西域用兵,籌建間諜部門勢在必行。

不過陛下也不必著急,間有因間、內間、反間、死間、生間,因間排第一,正是因為其易行。

使者可歸為此類,蔣幹是也.”

劉協笑笑。

“看來祭酒早有安排?”

“臣既蒙陛下委託,主持講武堂,自然要想得多一些。

不過,這件事最初卻不是由我開創,賈文和主持講武堂時,已經在籌備此事,只是未及大規模施行罷了.”

劉協想了想,也不禁笑了兩聲。

賈詡老謀深算,的確很早就開始籌備這件事。

只不過當時講武堂初創,很多條件還不具備,所以他的重點是培養軍中的斥候。

講武堂的課程中,有專門訓練偵察、捕俘之類的技巧,也算是情報收集技術的一種。

“現在有多少人可用?”

“現有的學員大多還是去了軍中,還沒有專門負責諜報的。

好苗子是有,只是需要一些時間.”

劉協目光一閃,便看向了不遠處的陸議。

這的確是個非常適合做間諜頭子的人。

心思機敏,聰明過人,而更重要的是能忍。

“是他麼?”

劉協轉頭看著虞翻。

“是不是太可惜了?”

虞翻笑著搖搖頭。

“陛下,伊摯在夏,呂牙在殷,非上智不能為間。

若是陛下欲破西域一方國,區區數萬之眾,自然用不著這樣的人才。

可陛下西征的目標是羅馬那樣的大國,就不是普通斥候能夠勝任的了,非聰明絕頂之人不可.”

劉協覺得虞翻說得有理。

要對付羅馬,的確不能掉以輕心,準備越充分越好。

一個好的間諜,作用抵得上十萬雄師。

“大概什麼時候能用?”

虞翻想了想。

“陛下再給我一年時間吧.”

“行.”

劉協一口答應,隨即又問:“那胡綜如何?”

“胡綜輩雖有才,卻不足以主持大局,可為輔助。

若是陛下急於打聽訊息,倒是可以讓他先行一步。

蔣幹唇吻了得,沈友文武兼備,但是在陰謀上都不甚擅長,胡綜可助他們一臂之力.”

虞翻咂了咂嘴,隨即又說道:“只是此人好酒,只能在內,不能在外,否則必然誤事.”

“胡綜好酒?”

劉協有些意外。

“是的。

陛下之所以不清楚,只是因為陛下節儉,行在雖不禁酒,卻不提倡飲宴,陛下無緣得見罷了.”

虞翻笑了笑,又道:“陛下知道孫權也好酒麼?”

劉協啞然失笑。

“看來因我之故,你們失去了很多樂趣呢.”

他轉頭看看虞翻。

“我不知道胡綜、孫權好酒,卻知道祭酒是個酒徒.”

虞翻尷尬地抹了抹鼻子。

“慚愧,慚愧。

此所謂明於人,昧於己也.”

劉協哈哈大笑。

他本人是不好酒的,對所謂的酒文化也不感冒,甚至有些反感。

但是漢人好酒,而且喜歡豪飲,酗酒的不在少數。

只是因為他的原因,行在飲酒就成了不言自明的禁忌,讓無數酒徒失去了人生樂趣。

只有狂放如虞翻輩,會隔三岔五地公然飲酒。

劉協知道虞翻好酒,也是因為此,並非出於先知或者某人告密。

聽虞翻說胡綜好酒,他也覺得胡綜不太適合出外勤。

畢竟能飲酒而不亂的人是少數,喝醉了就亂來的是多數。

包括眼前的虞翻。

善飲酒而不亂的人有,但是太少了。

與虞翻商量了相關的安排,讓虞翻先打胡綜談談,看看他自己的想法,劉協轉身就走了。

陸議、孫尚香回到虞翻身邊。

孫尚香看了一眼劉協的背影,輕聲問道:“先生,天子的武藝怎麼樣?”

虞翻瞅了她一眼。

“有機會,你可以問問你家二郎.”

孫尚香撅起了嘴。

“我問過了,二郎不肯說.”

虞翻笑了。

“你知道為什麼二郎不肯說嗎?”

“不知道.”

“那是因為他永遠也達不到天子的境界.”

虞翻摸摸孫尚香的頭,語重心長地說道:“有天賦的人不多,能將天賦發揮到極致的人更少,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懶.”

虞翻揹著手,緩緩向前。

“因為天賦高,只要稍微用點心,就能超過很多人,根本不必那麼辛苦。

所以大多數天賦高的人都懶,他們最大的敵人不是對手,而是自己.”

孫尚香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

陸議默默地想了一會,說道:“先生,天子如此刻苦,是因為志向遠大嗎?”

“你覺得呢?”

“我覺得是.”

陸議不緊不慢地說道:“如今之局勢,早就不是當初。

天子政務繁忙,大可不必聞雞即起。

除非在他看來,眼前的復興不值一提,還有更強大的對手等著他去戰勝,而且必須去戰勝,避無可避.”

“那你能猜得出這個對手會是誰嗎?”

“羅馬?”

虞翻沉默了片刻,點點頭,又搖搖頭。

“羅馬的確是一個強大的對手,但我又覺得,天子心目中真正的對手未必就是羅馬.”

孫尚香不解地問道:“那會是誰?天下難道還有比羅馬更強大的蠻夷?”

虞翻笑而不語。

陸議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一聲。

“我明白了.”

虞翻欣慰地看向陸議。

“你明白了什麼?”

陸議笑道:“其實先生剛才已經說過了,對於天賦極高的人來說,真正的對手從來不是哪個敵人,而是自己。

天子的天賦極高,所以羅馬雖強,卻不是他最大的對手,他自己才是.”

“他自己?”

孫尚香眼珠轉來轉去,想不明白。

虞翻點點頭,一聲輕嘆。

“克己復禮為仁。

對於天子這樣的英主來說,剋制自己的慾望,不濫用自己的力量,才是最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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