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袁紹的巨大壓力,曹操的處境很艱難。

如果不是臧洪據東武陽而反,袁紹也許早就揮師南下。

何去何從,一直是曹操必須面對的選擇。

如今,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向朝廷稱臣,自然要做好與袁紹刀兵相見的準備。

僅憑他自己的力量是不夠的。

連近在咫尺的濟陰都是袁紹的勢力範圍,他能控制的只有陳留、潁川兩郡,還有陳郡和半個汝南,哪裡是袁紹的對手。

必須向朝廷求援。

當然,朝廷的兵力也非常有限,大概派不出多少人馬。

但朝廷有河東鐵官,支援一點軍械肯定沒問題。

送幾個人入朝為質,換取朝廷的軍械支援,增強自己的實力,再觀形勢而動,是他目前不多的選擇之一。

如果運氣夠好,他甚至有機會成為真正的鎮東將軍、兗州牧。

“那些織工、染工怎麼辦?”

曹洪問道。

他最關心這件事,他也在陳留開了織坊,買了桑田。

“大戰一起,什麼坊都保不住,不如送到河東去.”

曹操揚揚手。

“子廉,你若是想賺錢,不如去伊洛河谷圈幾頃好桑田。

京畿荒亂之後,到處是拋荒的良田.”

郭嘉也說道:“天子北疆大捷,繳獲了大量的牛羊,如今河東的牛羊便宜得很。

若能買一些來放牧,到秋冬之際出售,獲利必豐.”

曹洪覺得有理,眉開眼笑。

京畿之間的伊洛河谷有很多良田,原本都是朝廷權貴所有。

如今朝廷西遷,權貴們大多逃亡外地,那些良田都成了無主之地,只要簡單收拾一下,便是上好的膏腴。

“還有戰馬.”

曹操收起笑容,神情嚴肅。

“若天子能提供兩千匹戰馬給我,我便有底氣與袁本初一較高下。

如果能提供一百馬甲,那就更好了。

袁本初尚未全取幽州,騎兵應該不多。

我若能在騎兵上有些優勢,機會便又大了三分.”

郭嘉表示贊同,又進一步說道:“主公身負關東之重,乃心王室,想來天子也不會太吝嗇,必能如主公之願.”

夏侯淵、曹洪互相看了一眼,有點無奈。

郭嘉敢說這樣的話,自然是因為荀彧、荀攸都受到天子信任。

荀攸自不用說,如今是天子心腹,剛剛輔佐天子立下大功。

荀彧也不遑多讓,前幾天還聽說荀彧的家人從鄴城離開,趕往河東,荀彧的女兒可能會入宮,與天子結婚姻之好。

潁川人擅長把握形勢,搶佔先機。

這一次,又被他們算中了。

——東武陽,袁軍大營。

袁紹按捺不住心中怒火,拔出腰間的思召劍,一劍砍斷了一旁的柱子。

帳篷嘩啦啦的傾倒,將他覆在其中。

帳外的大戟士趕來,將帳篷重新撐起,見袁紹手持長劍,雙目充血,面色潮紅,不禁大吃一驚。

寧國中郎將張郃斥退大戟士,又向袁紹拱手施禮。

“主公?”

袁紹抬起手,示意張郃不必多問。

他還劍入鞘,轉身坐回席中。

“敢有傳言者,斬.”

張郃躬身領命,退了大帳,交待大戟士們謹言慎行,不要將剛才的事傳出去。

大戟士們也知道袁紹的脾氣,自然不敢違拗,答應不迭。

袁紹坐在帳中,聽得外面的聲音漸息,這才重新拿起剛剛收到的訊息。

雖然是重看,還是讓他心跳加速,血往上湧。

“臧洪,你讓我還有何面目見人?”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和打了他一個耳光沒什麼區別。

他數萬大軍圍住東武陽一個縣城,半年都沒攻下東武陽。

天子率三千騎北征,卻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內大破鮮卑、匈奴三十萬人。

一對比,他就像一個白痴。

什麼四世三公,什麼天下知名,在這樣的戰績面前,他和孔融那樣的清談客有什麼區別?從此往後,誰會相信他是天命所歸之人?那些心存漢室的迂腐之輩聽到這個訊息,不知道會歡喜成什麼樣。

他越想越氣,尤其是對荀彧、荀攸叔侄。

其中又是荀攸為最。

小皇帝年方十六,他能懂什麼,肯定是荀攸為他出謀劃策,建此奇功,讓人相信小皇帝是大漢中興的希望,而孝靈帝當年的決定又是多麼的英明,卻被他和何進攪了。

袁紹越想越多,越想越氣,額頭的血管呯呯亂跳,眼前一陣陣頭暈目眩,天旋地轉。

他一頭栽倒在地,案上剛剛收拾好的筆墨、公文散了一地。

聽到帳內異動,張郃猶豫了一會兒,試探著叫了兩聲,沒聽到袁紹的反應,這才意識到不對勁,掀帳衝了進來。

見袁紹倒在地上,人事不醒,嚇得魂飛魄散,一邊抱起袁紹,一邊命人去叫醫匠。

想了想後,他又命人將大帳圍住,禁止出入。

醫匠趕到,檢視了袁紹的脈象後,鬆了一口氣。

“脈象還算平穩,應該只是受了刺激.”

醫匠抹著汗,輕聲說道。

“住口.”

張郃低聲喝道:“主公只是勞累.”

醫匠一愣,抬頭看了張郃一眼,隨即明白。

“對,對,主公只是勞累過度,勞累過度.”

等袁紹醒來,見面前只有醫匠一人,眼神微閃,掙扎著坐起,手掌有意無意的按在了劍柄上。

“孤所患何病?”

“主公無恙,只是勞累過度而已.”

醫匠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

“調養幾日,注意休息,很快就能康復.”

“當真?”

“臣不敢妄言.”

袁紹點點頭,盯著醫匠看了半晌,揮揮手,示意醫匠退下。

醫匠出了大帳,這才發現自己前心後背全是汗。

他向站在帳外的張郃拱手致謝,匆匆地走了。

“儁乂?”

袁紹叫道。

“臣在.”

張郃躬身入帳。

“除了醫匠,剛才還有誰進帳了?”

“唯臣一人.”

袁紹點了點頭,鬆了口氣。

張郃是謹慎之人,他不會到處亂說。

“儁乂,若讓你率三千大戟士與三萬鮮卑人作戰,你有多少取勝的把握?”

張郃思索片刻。

“在何處交戰?塞內還是塞外?”

“有區別嗎?”

“鮮卑人逐水草而居,來去如風。

若在塞外,我不熟悉地形,很難找到鮮卑人決戰,又時時擔心鮮卑人來襲,不敢掉以輕心。

時間久了,必然疲憊,很可能不戰自潰。

若是塞內,知道鮮卑人所在,迫其不得不戰。

三千大戟士對陣三萬鮮卑騎兵,臣當有五成勝算.”

袁紹微微頜首,沉吟半晌,又道:“若有三百甲騎呢?”

“七成.”

袁紹鬆了一口氣。

“儁乂努力,將來當率三萬精騎,橫行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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