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請呂布等人入谷,與馬騰相見。

馬騰率部且戰且退,昨天剛到成宜縣境,就駐紮在附近的一個河谷中。

兩側是山崖,易守難攻。

背後就是陰山,一條河流由北而南,穿過河谷,匯入大河,為人馬提供了必要的水源。

能在陌生的地方找到合適的駐營地,得益於張楊的協助。

得知馬騰將至,張楊就讓馬超趕來迎接,引導馬騰進駐河谷,與成宜形成犄角之勢,並提供了不少糧食。

所以呂布開始衝陣不久,馬騰就收到了訊息,登高觀戰了整個過程。

呂布以三百騎擊潰十倍之敵,哪怕是一次趁其不備的突襲,其戰鬥之高,騎兵戰術之精妙,也足以令人歎服。

也正因為如此,一向不太服人的馬超主動隨楊修出迎,要親眼看看這位名聞北疆的飛將呂布。

飛將本是隴西名將李廣的稱號,如今卻被一個幷州人擁有,馬超心裡多少是有些不服氣的。

但看了呂布如虎驅羊群般的戰鬥,他服了。

有楊修這個出身高門的貴公子居中運籌,呂布和馬騰父子見面的過程非常友好,談得很熱鬧。

得知天子將至,一起迎戰匈奴、鮮卑的聯軍,馬騰更是興奮莫名。

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這樣的機會對他來說就是豐厚的回報。

唯一的遺憾是天子兵力有限,所有的兵力加起來也不過一萬五千騎。

“侍中,天子有多少甲騎?”

“三百.”

楊修知道馬騰的擔心,笑道:“將軍放心,甲騎只是天子的利器之一。

即使是普通騎士所披戰甲,所持刀戟,皆是利器。

這一點,想必少將軍曾在成宜城中親見.”

馬超連連點頭。

他在成宜城中時,見過張楊麾下騎士的裝備,不論是甲冑還是環首刀、長矛大戟,都比之前所見更加精良,讓他眼饞不已。

“以最好的軍械,裝備最強的騎士,我漢軍可以一當十。

再結合荀侍中、賈侍中那樣的兵法大家的智慧,此戰不是勝不勝的問題,而是能否全殲對手.”

“賈侍中?”

馬騰撫著鬍鬚,沉吟不語。

這麼說,天子是將取勝的希望寄託在韓遂身上?楊修沒有解釋。

他需要馬騰隨時保持壓力,免得他為了儲存實力而消極怠戰,或者以為天子離了他就不行。

馬騰留呂布吃飯,卻被呂布婉拒了。

他要趕回成宜,與張楊見面。

馬騰多少有些惋惜,卻沒有堅持。

送走呂布後,楊修與馬騰商量。

天子將至,正是馬超趕前見駕的好機會。

馬超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天子身邊有太醫,有好藥,或許能幫馬超儘快恢復,以便投入戰鬥。

馬騰答應了,再三囑咐馬超要慎言慎行,不要惹事,要聽楊侍中的話,多學習禮儀。

馬超覺得馬騰很煩人,匆匆應了,與楊修起程,離開了山谷。

——西安陽。

白馬銅臉色鐵青,手裡的金盃被生生捏扁,酒水灑得到處都是。

幾名騎士跪在他的面前,瑟瑟發抖,連大聲都不敢出。

周圍的侍從、親衛也人人變色,掩飾不住眼神中的恐懼。

飛將呂布重返北疆,而且擁有甲騎,大破數千趕到成宜城下的前鋒騎兵,斬將奪旗。

雖然隨著逃回來的人越來越多,收到的訊息也千奇百怪,甚至有些一聽就知道是胡說八道——比如說呂布是從天而降,渾身金甲,閃閃發光之類——關鍵資訊卻是一致的。

十多年前,白馬銅見過呂布。

當時的幷州刺史還是丁原,聽說匈奴人入塞劫掠,立刻帶著步騎迎了上來。

擔當前鋒的就是呂布,兩軍交戰,白馬銅的陣地被呂布洞穿,兩人相距數十步,錯身而過,親眼看著呂布割草一般殺人。

自那以後,白馬銅聽到呂布的名字就撤退,也很少進入五原一帶。

如果呂布一直在北疆,白馬銅甚至沒有機會聯合䤈落,殺死羌渠,引發美稷的內亂。

如果呂布又出現了,這絕對不是一個好兆頭。

他很想轉身離開,離呂布遠遠的,但他不能這麼做。

無關榮譽——匈奴人從不以逃跑為恥,活著才是最重要的——而是扶羅韓就在他身後。

靈洲被韓遂奪走了,休屠澤的老營被馬超毀了,屠申澤的舊部也被扶羅韓吞併了。

如今他已無路可走,只能依附扶羅韓。

如果他擅算撤退,扶羅韓會毫不猶豫的幹掉他,徹底吞併他的部落和人馬。

白馬銅考慮了很久,決定與扶羅韓商量一下。

如果扶羅韓也同意撤退,那當然再好不過。

如果扶羅韓不肯撤退,就不能讓扶羅韓躲在身後,至少要並肩作戰,一同面對。

白馬銅命令部下小心戒備,自己帶著親衛騎趕到朔方城。

——扶羅韓聽完白馬銅的報告,很不以為然。

“呂布有多少騎?”

白馬銅感受到了巨大的羞辱,惱羞成怒。

“大帥,現在的問題不是呂布有多少騎。

馬騰明明可以南撤,卻往東撤,分明是引誘我入伏,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呂布驍勇,除了漢家天子,還有誰能驅使他?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肯定跟著漢家天子,以及甲騎.”

說到甲騎,白馬銅想起了一戰授首的䤈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漢家天子又如何?”

扶羅韓哈哈大笑。

“你們匈奴人怕漢家天子,我們鮮卑人可不怕。

我跟你說,我就是聽說漢家天子到了美稷,才一路追過來的。

如果能生擒漢家天子,我就可以成為真正的鮮卑大王,功業堪比檀石槐大王.”

白馬銅看著扶羅韓,覺得這人是個傻子。

你要和弟弟步度根較勁也就罷了,居然還想和傳奇一般的檀石槐大王相提並論,肯定是腦子被馬踢了。

白馬銅沒有再勸。

此時此刻的扶羅韓就像當年的郅支單于,一心想恢復祖先的榮光,卻不知道有些人是上蒼護佑的,就像天上的流星,一閃而過,永遠不會再回來。

冒頓如此,檀石槐也是如此。

扶羅韓想和檀石槐一樣,無異於痴心妄想。

但這樣的人勸不住,只有讓他自己碰得頭破血流,甚至送掉性命,他才知道不可能。

“既然如此,請大帥進兵,與我併力對敵.”

白馬銅很坦然的認慫。

“我沒有大帥這樣的勇氣,不敢冒險.”

扶羅韓輕蔑的一笑。

“何必併力,你就坐在西安陽的城頭,看我怎麼擊敗漢家天子吧.”

白馬銅求之不得,一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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