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地擦了一下身體,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韓少英一瘸一拐地走進了王異的帳篷。

王異坐在火塘邊,翻看著文書,身後的蘭錡上擱一口環首刀。

王異抬頭看了韓少英一眼,隨即又收回目光,笑道:“又受傷了?”

“她偷襲我.”

韓少英不滿地說道:“居然用胡人的擲矛術.”

“武藝還分是胡人的還是漢人的?有用就行.”

王異不緊不慢地說道:“女子為軍,本就沒有成例可循,漢人的武藝要學,胡人的武藝也要學。

那些西域的蠻夷有女子為軍的風俗,其武藝必然是經過錘鍊,證明有效,取其長處,有何不可?”

“你說得對.”

韓少英艱難的在一旁坐了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奶茶,一口飲盡,又倒了一杯,捧在手中。

“文秀,我就聽喜歡聽你說話.”

王異輕笑,合上手中的文書。

“你是來蹭我的奶茶,還是有事要問我?”

“兼而有之。

剛才,我阿翁來找我了.”

“我聽說了.”

王異垂下了眼皮。

“前方接戰了?”

“哪有那麼快,是山東的戰事.”

韓少英將韓遂的問題簡單的敘述了一遍,眼巴巴地看著王異。

她知道,王異雖然是經過考核入營的,但她與其他騎士不同,她同時得到了天子和荀貴人的欣賞,這才成了羽林女營獨一無二的文職,也就成了女騎士們的智囊。

她聽到韓遂的事時,第一個想到的求助物件就是王異。

作為涼州人,王異應該不會袖手旁觀。

王異想了一會兒,眉宇之間有些猶豫。

“我打聽打聽吧,未必能給你答覆。

君心莫測,揣測天子的心思向來是件危險的事.”

韓少英有點急了。

“文秀,我在我阿翁面前誇了口了,你可不能讓我失望.”

“你誇的口,卻讓我來實現,好生霸道.”

王異忍不住笑了一聲。

“不過你最後那句話說得對,你阿翁不要想太多,先做好眼前的事最重要。

他快五十了吧?”

“什麼五十,馬上都六十了.”

“都六十了,還抓著兵權不放,不讓你兄長獨當一面。

萬一有什麼意外,這偌大的基業留給誰?”

“說實在的吧,不是他不讓我兄長獨當一面,實在是我那兄長獨當不了一面。

上次在朔方,他就讓我兄長去塞外攔截扶羅韓來著,沒想到被王服截了,白跑一趟.”

王異笑笑。

“這能怪王將軍嗎?統兵出征,誰不想立功受賞。

王將軍為了這個機會,孤軍縱橫千餘里,忍飢挨餓,還險些在沙漠裡迷路,這才等到了扶羅韓。

你阿翁讓你阿兄帶著人去塞外埋伏,危險的確沒那麼危險,機會卻也少了很多.”

“可不是麼.”

韓少英咂咂嘴,有點無奈。

韓遂事事求穩,以儲存實力為先。

天子身邊這些將領卻個個立功心切,只要有一點機會,就像餓狼一樣撲上去,恨不得連一點殘肉都不給別人留。

要不是白馬銅跑得快,韓遂連這個漏都撿不著。

“將領都是打出來的,一點風險也不敢冒,怎麼可能成為真正的名將。

事前多準備,事後多總結。

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每天飲宴,既不讀書,也不練兵,就想著功勞天上來,哪有這種好事.”

王異抬起頭,看向外面正在訓練的女騎士們。

“天子都不敢鬆懈,何況他人.”

韓少英想了想,恨恨地說道:“可不是麼,我那兄長,每天就知道喝酒聽曲,簡直就是個不成器的紈絝。

要不是成公元偉幫襯著,他什麼也不是.”

王異笑了兩聲。

“你好好努力,將來繼承你韓氏榮耀的,或許就是你.”

“我?”

“你都能統兵征戰了,為什麼不能繼承家業?”

王異重新低下了頭。

“天子敢為天下先,凡事皆有可能,就看你能不能抓住機會了.”

韓少英瞅著王異,突然說道:“你這話,和雲祿說得一樣,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王異莞爾,睨了韓少英一眼。

“你也可以的.”

——雖然沒答應韓少英什麼,王異還是找了個機會,向荀文倩說起了這件事。

荀文倩是天子的枕邊人,最有可能瞭解天子的心思。

聽完王異的轉述,荀文倩臉色平靜,彷彿早有預料。

“以我的愚見,既是真的,又是假的.”

王異迷惑不解。

荀文倩卻沒有接著說下去,話鋒一轉,說起了自己。

“文秀,你知道我為何會成為貴人嗎?”

“自然是因為貴人賢淑……”“少來了,天子提親時,根本沒見過我.”

“天子重德不德色,豈是取容貌之人。

貴人家風遠播,何必見面.”

荀文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欲言又止。

天子重不重色,她最清楚。

看到美人,天子還是會下意識地多看兩眼。

之所以與其他男子不同,只是因為他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孰輕孰重。

只要能坐穩天下,還愁沒有國色?如果坐不穩天下,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就算有國色又如何?當年死在洛陽宮裡的公主、貴人都是血淋淋的教訓,都是發生在他眼前的事,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只是這樣的話,她不可能對王異說。

“我入宮,是因為天子將興王道的重任委託給了家父。

我在天子身邊,家父就可以放手施為,天子縱有不解,也不至於猜忌.”

王異一下子明白了荀文倩的意思。

“如此,王道興,則令尊是周公、令尹,千古留名。

王道不興,則令尊……”王異及時收口,將後半句話嚥了回去,心中既有震驚,又有一些說不出的激動。

關東出相,關西出將。

天子不偏不倚,將興王道的重任託付給了關東人荀彧,將平天下的重任交給了關西人韓遂,就看韓遂有沒有這樣的本事。

成了,是你們的功勞。

不成,是你們的責任。

天子沒什麼損失,換一個人來試就是。

你可以說這是帝王心術,卻不得不承認天子的胸懷足夠寬廣。

關東相也好,關西將也罷,他都敢用。

比起一心想大權獨攬,與大臣們爭得死去活來的桓靈二帝,天子這既是無奈之舉,又是大膽之舉。

淮陰侯韓信曾對漢王有言:反其道而行,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誅?這才是真正的高明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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