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的態度很堅決,沒給軻最、閻柔一點僥倖的機會。

荀攸說過的話,就是朕的意思。

彈汗山從此就是大漢的疆域所在。

你們願意稱臣,就要聽從朝廷的安排,否則就滾得遠遠的,不要擾人清夢。

名義上稱臣,實際上保持自治,然後拿著朝廷的賞賜壯大自己的好事,你們想都不要想。

花錢買平安,養虎為患的事,朕不幹。

軻最、閻柔下去了,劉協繼續和賈詡、段權閒聊,彷彿剛才說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賈詡卻有些不安。

“陛下,教化草原胡虜是千秋大業,恐怕不能急於一時,以免生變.”

“先生說的生變,是說他們轉而支援袁紹嗎?”

“是.”

“那就讓他們和袁紹一起滅族吧,省了麻煩.”

劉協淡淡地說道:“教化胡虜蠻夷固然不可一味殺戮,但沒有殺戮也是不可能的。

劉虞當年治幽州,安撫得還不夠嗎?可是你看如今的幽州,可有半點教化的成績?”

賈詡同意劉協的看法,但還是覺得這麼做太急了,會給荀攸帶來壓力。

荀攸的彈汗山大捷有奇襲的成份,萬一樹敵太多,未必能守住既得戰果。

劉協表示,這既是對荀攸的考驗,也是對荀彧的考驗。

對荀攸來說,他要在兵力有限的條件下控制住草原。

對荀彧來說,要儘快恢復實力,為荀攸提供必要的財政基礎。

教化蠻夷,也是王道的體現嘛。

集中河東、太原、上黨三郡之力,還供不起荀攸指揮的幾萬騎兵?這一點都做不到,還談什麼王道?賈詡啞然失笑,隨即又覺得肩上沉甸甸的。

天子將河東、太原、上黨的財政劃給了荀攸,韓遂統領的大軍就只能仰仗關中和涼州自身了,朝廷無法提供更多的支援。

天子如此重視湟中道和河西道,說明早就有所安排,只是他還沒領悟到而已。

“陛下,河東、關中戶口有限,就算大種桑樹,也未必能滿足商路所需。

臣覺得,或許可以打通益州、荊州的商路.”

劉協一點也不意外,但他清楚,益州、荊州的紡織業雖然有潛力,但大部分的絲織品會走西南道,直接去天竺,不會走涼州。

賈詡雖然有智慧,卻沒有上帝視角,他對這個時代的整體認識還沒到達那個層次。

如果他本人不是涼州人,視野會更小。

對很多關東人來說,涼州就是化外之地,可有可無,所以才會有人屢次提議棄涼。

那些反對棄涼的人也只是將涼州當作戰略前沿,而不是大漢不可或缺的疆土,更看不到涼州對大漢的經濟價值。

人都有時代侷限性。

劉協接受了賈詡的建議,決定派人去益州看看。

——閻柔在劉協面前吃了癟,覺得回去無法向劉和、軻比能交待,想方設法地求見趙雲。

趙雲知道他的心思,請示了劉協之後,與閻柔見了面。

兩人一起乘馬離開了大營,到附近的山上行獵。

閻柔無心射獵,但他對趙雲的騎射大感驚訝。

趙雲的武藝本來就好,但現在更好了,幾乎是百發百中。

“子龍,何以如此?”

閻柔驚歎道。

他自己也是習武之人,知道到了一定的境界後,再往上提升是非常難的。

趙雲哈哈一笑。

“子剛,你一天練習武藝多久,又都是什麼樣的對手?”

閻柔有點明白了趙雲的意思。

他能堅持每天練武已經不容易了,卻未必能找到旗鼓相當的對手。

但天子身邊不乏高手,包括人中呂布,能和趙雲切磋的人太多了。

有這麼好的條件,只要是有上進心的人,都會有所進步。

區別只在於進步大小而已,而那是每個人的天賦決定的。

想通了這一層,閻柔不禁羨慕不已。

“我們雖小有名氣,終究都是凡俗之輩.”

趙雲挽韁,神情專注。

“能成就多大的事業,關鍵不在我自己,而在於我們追隨的君主能走到哪一步。

所謂攀龍附驥,力小而功大,即是此理.”

“子龍覺得陛下是明主?”

“五百年必有聖人出.”

趙雲轉頭看著閻柔。

“子剛,我相信這句話.”

閻柔明白了。

在趙雲心裡,天子不僅是明主,更是聖人。

別人辦不成的事,他可能辦得成。

不過想想也是,如果天子不是聖人,如何能絕境反擊,取得華陰大捷,又接連擊破鮮卑人,穩住邊疆?他還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即使是以雄主名世的漢武帝,十七歲的時候還被竇太后壓得喘不過氣來。

其後幾十年征伐,卻也耗盡了幾代人七十年的積累。

相比之下,天子能在如此困境下逆轉形勢,超出漢武帝太多了。

就算不是聖人,離聖人也不會太遠。

趙雲舉起手中的弓,指指遠處。

“自衛霍出塞以來,草原、西域納入我大漢疆域三百餘年,卻一直未能教化,任由胡虜往來。

天子矢志革新,有意更進一步,化夷為夏,我等豈能旁觀坐視?”

閻柔說道:“話雖如此,喪亂之世,難道不應該先固根本嗎?若中原不安,又豈能橫行塞外?當年衛霍橫絕大漠,可是以大漢七十年的積累為基礎的.”

趙雲哈哈一笑。

“這正是這幾百年來的困境所在.”

“哦?”

“大軍征伐,錢糧當然不可或缺。

可是有了錢糧,就一定能戰必勝、攻必克嗎?袁紹擁冀州,劉表擁荊州,劉璋擁益州,皆是戶口百萬之大州。

可是他們的戰績如何,想必你也看見了.”

“依子龍之見呢?”

“征伐首先在人.”

趙雲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本朝幾百年戰功不顯,不在錢糧不足,而在人心不齊。

錢糧再不足,還能不如草原上的鮮卑、匈奴?天子率三千騎徵北,大破扶羅韓三十萬眾,豈在糧多?在君臣一心,將士共力也.”

閻柔有所領悟,連連點頭。

這一點,他有切身體會。

當初劉虞起兵攻擊公孫瓚時,兵力有明顯優勢,但劉虞迂腐,指揮不當,反被公孫瓚擊潰。

袁紹與公孫瓚交兵,兵力常常在公孫瓚數倍以上,取勝卻非常艱難。

相比之下,天子以三千騎大破扶羅韓的戰績簡直是聞所未聞。

趙雲舉起手的雕弓,指向遠處的茫茫草原。

“草原苦寒,但胡虜能至之地,我亦能至。

非如此,何以稱君子?君子不是飽食終日,坐而論道。

而是聞道而喜,起而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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