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笑笑。

“陛下,只怕臥虎老矣,不能再起,反不如乳虎有衝勁.”

劉協反問道:“比如?”

“侍中楊修,父子皆為忠貞之臣。

修入仕即為陛下近臣,深諳陛下新政之妙。

少年熱血,不辭勞苦,德才兼備,只是欠缺歷練。

陛下何不外放一方,以試其能?”

劉協略一琢磨,便覺得賈詡說得有理。

用張則,不如用楊修。

張則是能臣,但他入仕多年,習氣已成,而且對他這個少主似乎並不感冒。

之前準備召他去北疆,他就沒有接受任命。

是什麼原因,也不肯說。

就算屈尊到漢陽任太守,也未必能如他心意。

楊修則不同,他既有四世三公的身家為背景,又有天子近臣的經歷,不懼任何人。

他入仕之初就是近臣,也正是他剛來到這個時代不久,可以說,楊修是受他影響最深的那一個,也是領悟得最快的那一個。

楊修還有一個優勢:他與馬騰、馬超父子關係非常好。

而隴西、漢陽之前就是馬騰的勢力範圍。

馬騰入朝,馬超駐北地,韓遂才有機會將手伸入隴西、漢陽,而且尚未成功。

由楊修出任漢陽太守,既是對楊修的鍛鍊和獎賞,也是朝廷控制涼州的第一步。

賈詡提出這樣的建議,可能也是出於對韓遂的所作所為不滿,不希望涼州的前程毀在韓遂的手中。

劉協說道:“茲體事大,還是和鎮西大將軍商量一下再定比較好.”

賈詡會心而笑。

天子的手段越來越純熟了,明明已經有了主意,卻表示要與韓遂商量之後再示,展示了足夠的尊重。

漢陽本就不是韓遂的勢力範圍。

涼州牧韋端不肯配合,漢陽太守金旋寧願辭職,也不肯向韓遂低頭,韓遂已經碰了壁。

天子給他臺階,他再不順坡而下,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既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又不撕破臉,這才是一個成熟的君主。

--楊修走到大帳門口,咳嗽了一聲:“有人嗎?楊修來也.”

“德祖?”

隨著一聲驚呼,帳門掀開,一個年輕女子走了出來,正是袁術長女袁權。

緊接著,一個年輕男子也走出大帳,打量了楊修一眼,躬身而拜。

“江夏黃猗,見過侍中.”

“原來是姊夫,失禮失禮.”

楊修拱手還禮。

“一路辛苦,吃得還習慣吧?”

“習慣,習慣.”

黃猗滿臉堆笑。

“尤其是那奶茶,最是可口.”

楊修大笑,隨即轉向年輕女子。

“姊姊,你還好吧?”

年輕女子白了楊修一眼,轉身入帳。

“進來說話吧.”

楊修與黃猗謙讓了一番,舉步入帳。

帳中端著一個少女,正是袁術的小女兒袁衡。

她神情疲憊,見楊修進帳,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行了一禮。

“阿兄好.”

“阿衡,是不是太累了?”

“嗯,有點.”

袁衡無力地點點頭。

“我們先去了北地,到了北地才知道天子來了金城,繞了一大圈.”

“這是我的失誤,我本該通知你們的.”

楊修慚愧地說道。

“天子走得,我們有什麼走不得的.”

袁權語氣淡淡。

“阿衡,你不再待字閨中,可以嬌生慣養,衣食無憂。

你很快就要成為天子宮裡的貴人,天子能吃的苦,你就必須吃,哪怕是和著眼淚也要嚥下去.”

袁衡低低地應了一聲,頭垂得更低,神情委屈。

楊修見了,打了個哈哈。

“我有一個好訊息要告訴我們,阿舅剛剛送來了捷報,他擊退了袁紹的進攻.”

“是麼?”

黃猗、袁衡喜出望外,袁權卻皺起了眉頭。

“德祖,這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我親眼看到了阿舅的報捷文書.”

袁權沒有再說什麼,請楊修入座。

楊修轉頭看看四周。

“行在的條件有限,你們將就一下。

差什麼東西,跟我說,我想辦法給你們配齊。

還有,你們是坐車來的嗎?”

“是的.”

“儘快適應騎馬。

西涼多山,坐車不如騎馬方便。

其實騎馬沒有你們想的那麼難,現在有馬鐙助力,很容易的。

我給你們挑幾匹溫順的,騎兩天就習慣了.”

黃猗面露難色,剛要說話,袁權便說道:“那就有勞德祖了。

不過帳中物品毋須你操心,我們能習慣。

比起一路上的奔波,能安定下來已經不錯了.”

楊修笑了。

“阿舅讓姊姊跟著來,是最英明的決定。

阿衡,你不用怕,天子是個極好的夫君,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有姊姊和我在,也沒人敢欺負你.”

袁衡連連點頭,臉色總算恢復了些。

楊修又轉向黃猗。

“姊夫之前做過什麼官?”

黃猗不安地看向袁權。

袁權淡淡地說道:“他剛剛弱冠便與我成親,成親之後就跟著我阿翁四處奔波,沒個安生的時候,哪裡顧得上出仕。

這次入朝,也是希望姑父和德祖能幫幫忙,提攜他一番.”

“姊姊說笑了,自家人,何必這麼客氣.”

楊修笑道。

“不過你們來得正好,天子求賢若渴,只要肯吃苦,總能找到自己的機會。

不僅是姊夫,姊姊也是.”

“我?”

袁權很驚訝。

“姊姊不自信麼?”

帳外響起一聲輕笑。

“姊姊遠道而來,琰迎接來遲,還請姊姊恕罪.”

袁權愣了一下,隨即起身。

“是昭姬嗎?”

“是我.”

帳門掀開,頭戴小冠,身穿窄袖官服,腳登高筒皮靴的蔡琰走了進來,拱手施禮。

“見過姊姊,這位便是姊夫吧?”

黃猗連忙行禮,報上姓名,與蔡琰寒喧了幾句。

他的族父黃琬與蔡邕是同僚,他和蔡琰也算是舊相識,在洛陽裡見過面。

袁權將蔡琰拉到身邊,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得笑道:“昭姬,沒想到你穿上這身官服還真是好看.”

“姊姊穿上,會比我更好看.”

蔡琰挨著袁權坐下,又向袁衡行禮,上下打量了一番後,憐惜地說道:“這幾個月辛苦你了,臉都瘦了一圈.”

袁衡神情乖巧。

“姊姊隨君伴駕,政務繁忙,比我更辛苦.”

蔡琰微微一笑,轉頭看向袁權。

“如何,有沒有興趣與我做同僚?以姊姊的見識,絕不止記錄文書這麼簡單.”

袁權詫異地看著蔡琰。

“你們是說真的麼?會不會引人猜忌?”

“有什麼好猜忌的?”

楊修揚揚手。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你若有心,好好準備一番,我與昭姬做你的引薦人,必能成功。

將來你們夫妻二人同朝為官,日常見面也方便些.”

袁權與黃猗交換了一個眼神,欣然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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