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象思索片刻,起身一拜。

“主公以為,如今之天下,最善戰者為誰?”

袁術轉頭看著閻象,莫名其妙。

“總不會是那閹豎吧?”

閻象搖搖頭。

“凡戰,或以力,或以勇,或以智。

兵多將廣,糧秣充足,是為力。

兵精將猛,所向無前,是為勇。

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是為智.”

袁術撓撓頭。

“那我算什麼?”

閻象愣了一下,險些脫口而出。

這些跟你有什麼關係?哪樣也不搭界啊。

他忍著吐槽的慾望,裝作沒聽見袁術的話,繼續說道:“袁紹坐擁冀州,一旦南下渡河,將兗豫青徐攬入囊中,半有天下,是為力。

曹操、劉備、孫策身先士卒,能用精兵猛將,是為勇.”

袁術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他再怎麼自信,也不覺得自己會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然而何人為智?”

“天子.”

袁術一愣,隨即反駁道:“不對吧,以我看來,他更近乎勇.”

他咂了咂嘴。

“三千破三十萬,就算有大言的成份,也很勇啊。

“閻象搖搖頭。

“大破鮮卑,與華陰之戰無二,只不過是天子牛刀小試。

區區蠻夷,何足道哉。

著眼中原,才是天子真正著意的戰場.”

“哦?”

閻象起身,走到地圖前。

“臣冒昧,敢為主公解說.”

“你說,你說.”

袁術也來了興趣。

“天下大州,以荊豫冀益四州為最。

益州偏居西南,暫且不言。

荊州之富,首在南陽。

如今南陽為張濟所據,荊州二分去其一矣。

豫州之富在汝潁,曹操掌握潁川,半有汝南,亦得豫州之半.”

袁術嘆了一口氣,連連咂嘴。

天下四大州,都沒他的份。

堂堂袁氏嫡子,如今只能蝸居淮南,真正掌握的地方只有九江、廬江和廣陵的一小部分。

原本揚州的江南部分也是他的勢力範圍,只是孫策向朝廷稱臣以後,江南就不是他能染指的了,反而多了一個強敵,後背常常發涼。

真是越想越憋屈。

閻象嚥了口唾沫,放低了音量。

“若袁紹渡河,曹操、劉備皆不能敵,兗豫青徐必大半入其手。

曹操退守河南,劉備孤立無援,不是如呂布一般遠遁,便是俯首稱臣,為虎作倀。

如此,主公前有袁紹,後有孫策,左有曹操,右有劉備,將如何應對?”

袁術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真要是這樣,那就是死路一條了。

“若主公稱臣,則可與曹操、孫策合縱,當與袁紹不相上下。

進可攻,退可守,豈不比四面皆敵更佳?”

袁術恍然大悟。

“這麼說,我非稱臣不可?”

如果真如閻象所說,天子豈止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簡直是陰險。

閻象不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

袁術再不聽,那就是他自尋死路,他們沒必要跟著他作死。

袁術撓了半天頭,思前想後,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稱臣就可以成為朝廷認可的袁氏宗主,繼承四世三公的遺澤。

不稱臣就四面受敵,哪一個都不是自己有把握戰勝的,想想都讓人頭疼。

這個選擇並不難。

“既然如此,那就上表吧.”

袁術怏怏地擺擺手。

“你辛苦一趟,去見見天子,看看他究竟是什麼模樣,大漢究竟有沒有中興的可能.”

“喏.”

閻象停頓了片刻,又道:“臣還有一計,供主公斟酌.”

“你說.”

“天子年少,雖有皇后,卻尚無子嗣。

主公有女,若能進女為貴人,將來產下皇子,進為皇后,主公便是外戚,大將軍亦不是不可能,富貴何足道哉.”

袁術愣了一下,隨即來了精神。

“這是個好主意,哈哈,我要是成了大將軍,那庶子還有什麼可得意的?”

他一拍大腿。

“就這麼幹,你收拾一下,儘快上路,千萬別被人搶了先.”

閻象如釋重負,躬身領命。

——劉協揉著耳朵,伸手示意侷促不安的馬雲祿就坐。

本來蠢蠢欲動的色心,被馬雲祿這一嗓子吼得煙消雲散。

他意識到一個問題,西涼人的實力已經很強大,枕邊不宜再有涼州人。

否則涼州人裡應外合,控制了朝政,很可能走另一個極端。

“你當初入朝時,應該知道令尊的心意吧?”

馬雲祿一時情急,吼了一嗓子,驚了天子,此刻也是心中忐忑。

見天子發問,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點點頭。

父親馬騰的希望是什麼,她自然一清二楚。

但她也有自己的希望。

“你入職之後,對訓練有著出乎尋常的熱情,是想憑藉戰功立身,還是以此為藉口,避免與朕親近?”

劉協收起了笑容,淡淡地說道:“又或者是兼而有之?”

馬雲祿臉上的紅雲散去,再次變得蒼白。

她低下頭,一言不發。

“看來是兼而有之.”

劉協嘆了一口氣。

堂堂天子,居然被人嫌棄了。

要說不失望,那是騙人的。

不過想想正是自己給了馬雲祿選擇的機會,又有些得意。

“既然如此,那你就安心做個郎官吧,好好訓練,將來做個女將軍.”

馬雲祿一愣,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劉協。

劉協苦笑,指指馬雲祿身上的戰袍。

“如你所願,還不謝恩?”

馬雲祿如夢初醒,連忙伏地謝恩,隨即又訕訕地說道:“陛下……不怨臣?”

“有何好怨的?”

劉協擺擺手,掩飾著皮袍下的小,故作大度。

“朕奄有天下,不缺美人。

再說了,你也不是什麼國色,入宮做貴人也不出眾,戰場更適合你,將來或許能做出一番成績.”

馬雲祿無語。

天子同意她不用入宮,安心做她喜歡的事,固然如她所願。

可是這話聽起來實在不入耳,什麼叫你不是國色?怪不得聖人說,男人都是好色的多,好德的少,天子也不能例外。

“謝陛下.”

“起來吧.”

劉協斜靠著憑几。

“你們也訓練了幾個月了,說說你的心得。

若是接敵,朕讓你統千騎,你打算如何接戰.”

說到統兵作戰,馬雲祿立刻來了精神。

“陛下說的千騎是什麼樣的騎兵?甲騎,還是輕騎?是男子還是女子組成的騎兵?”

馬雲祿靈機一動,順口學了一句劉協的口頭禪。

“又或者兼而有之?”

劉協瞥了馬雲祿一眼,哭笑不得。

近則不遜,聖人誠不我欺。

“甲騎如何,輕騎又如何?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你一一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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