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愣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平靜,示意諸葛亮去活動身體。

雖說張郃、高覽出手如此狠厲有些出乎意料,但他經劉曄、荀文倩先後提醒,對冀州人排斥其他人的心態有所準備,倒也不覺得這個有什麼不合理。

郯縣、下邳失守,彭城成了孤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劉曄之前就說過,劉備雖然驍勇善戰,但不善謀略,身邊也沒有合格的謀士,在用兵之道上顯然不是有田豐、沮授這等高參謀劃的袁紹對手。

他的命中貴人諸葛亮就在自己的面前,還是一個懵懂青澀的少年。

接下來就看劉備是棄城而走,還是為了那個恢復宗籍的承諾堅守孤城了。

但那是劉備的個人問題。

結果如何,他並不在乎,也沒興趣立刻去看公文。

彭城遠在四千裡以外,訊息滯後將近半個月,彭城還在不在劉備手中尚未可知,著急也沒用。

讓諸葛亮去活動身體,跟著散騎侍郎們跑操,劉協自己按照預定計劃練習刀矛騎射,一絲不苟,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

甚至習射時的精準度還有了提升,多中了一兩箭。

晨練完畢,用了早餐,劉協才來到主帳,檢視夜裡剛剛收到的公文。

當值的裴俊將準備好的公文遞了過來,最上面的就是彭城戰報,上面有諸葛亮手書的特急字樣,第二份卻是司徒趙溫派人送來的,也標了特急。

劉協拿起趙溫的公文,先看了上面的摘要。

趙溫要求將前大司農丞程壹調關中,主持屯田。

關中度田已經完成大半,但糧食的產量卻沒有明顯增加,反而有所下降。

原因是程壹被罷免之後,由他主持的田政也被荒謬,畝產明顯下降,有的甚至只剩下一半,讓進駐關中,為東出做準備的鎮西大將軍韓遂非常不滿。

劉協想了一會兒,才想程壹這個人。

“程壹現在在哪兒?”

“已經到任,在姑臧屯田.”

裴俊說道。

“不說赴任之前要來行在見駕的麼?”

“陛下當時正趕往西海,程壹說不想浪費時間,耽誤了農耕,影響今年的收成,就直接去上任了.”

“這……”劉協無語。

還有這種人?為了一年多收幾石糧食,連見駕這樣的機會都放棄了。

你一個姑臧令,能有幾次見駕的機會?“姑臧那邊可有什麼公文提及他的?”

“沒有.”

裴俊很有把握地搖搖頭。

“臣剛剛檢視了一番這幾個月的公文,沒看到他有關的內容。

或許是到任時間太短,還沒有政績可言吧.”

劉協瞅了裴俊一眼,輕笑了一聲。

裴俊很聰明,但是他太年輕了。

程壹雖然只是姑臧令,卻是賈詡點名要的姑臧令,之前在關中又鬧出那麼大的風波來,到了姑臧怎麼可能一點浪花也不翻?以他這種為了屯田,連見駕都可以省去的態度,到了姑臧能風平浪靜才怪,肯定是變本加厲,雷厲風行,不鬧得天翻地覆才是意外。

“去請賈侍中來.”

裴俊也知道自己的回答讓天子失望了,臉一紅,匆匆出帳去了。

劉協將趙溫的公文原文看了一遍,從字裡行間,他能想象到趙溫有多無奈,韓遂又有多麼憤怒。

關中這兩年還算安定,人口逐漸增加,糧食產量也穩步增加。

每年除了正常開支之外,還能存一下些糧食。

但這些糧食都被荀彧調走了,發往尚未正式成立的幽燕都護府,就連夏育、謝廣兩個都尉都帶兵押送糧草未歸。

這擺明了是針對韓遂,即使同為西涼人,夏育、謝廣也不願聽韓遂的將令,寧願不遠千里,趕到塞北,聽荀攸指揮。

如果只是為了押送糧草,何必兩個都尉一起去。

對雄心勃勃,一心想東出建功的韓遂來說,這不僅是一種阻撓,更是一種羞辱。

留在關中的趙溫成了他的撒氣筒。

看完趙溫的公文,劉協取來公文目錄,想看看裡面有沒有韓遂的公文。

按理說,這麼大的衝突,韓遂不會沒反應,應該也會上書彈劾才對。

但他沒找到。

這不免讓劉協詫異,韓遂什麼時候這麼安份了,任由趙溫上書,連句分辯都沒有?放下趙溫的公文,劉協又拿起彭城的戰報。

看了原文,他發現了一個簡要中沒有提及的細節,在號召徐州大族支援劉備的人中,有一個之前沒有提過的名字:王朗。

王朗不僅在保衛彭城的輿論戰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還在郯縣失守後失蹤了,不知去向。

但可以確定的是,王朗沒有加入袁紹的陣營。

考慮到陳登的部下被張郃、高覽重創,王朗拒絕加入袁紹的陣營就顯得極有意義。

徐州人就算向袁紹俯首稱臣,也是一時的無奈之計,絕不會心甘情願地為袁紹賣命。

劉曄、荀文倩的分析都成了現實,袁紹的勝利越大,內部的隱患越重。

推而論之,要求朝廷揮師東出的奏章很快就會如雪片的飛來。

劉協放下彭城戰報時,賈詡走了進來。

他面色紅潤,額頭還有微汗,像是剛剛鍛鍊完,或者剛吃完早飯。

與其他人不同,賈詡非常注重養生,每天早上必須喝一碗熱粥。

“沒有打擾先生休息吧?”

劉協笑道。

賈詡微微一笑,拱手道:“豈敢。

陛下不召臣,臣這兩天也想見陛下呢.”

“有事?”

“犬子已經在虎賁營裡訓練了半年,臣想請陛下安排一下,將他們轉到羽林營.”

劉協恍然,隨即又有些意外。

賈詡的兒子賈穆、賈訪到行在後,被賈詡直接扔到了虎賁營,而且換了名字,作為普通的虎賁郎,跟著操練。

現在賈詡又要將他們轉到羽林營,這是想幹什麼?劉協也沒多問,點頭答應,隨即問起了程壹的事。

賈詡怎麼折騰他自己的兒子,他不想多問。

反正以賈詡的性格,也做不出那種讓人反感的事。

賈詡淡淡地說道:“請陛下恕罪,這是臣的安排。

四年之內,由程壹放手施為,不準任何人說他的不是,也不準任何人說他的是.”

“為何?”

“小民無遠慮,既易被近利所誘,更易被近害所怒。

如果聽他們的,程壹難免會急功好利,而無暇遠圖。

臣與程壹約定四年之期。

四年之後,再論成敗.”

劉協眉頭輕聳,隨即又落了下來。

“既然如此,就依先生.”

“謝陛下.”

“別急著謝我.”

劉協又道:“你最近和韓遂有聯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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