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琳大驚失色。

殺俘不祥,這是人所共知的常識。

張郃、高覽雖不是博學之士,卻也不是貪殘好殺的武夫。

尤其是張郃,好儒向學,為人處事都有儒者之風,怎麼會幹出殺俘這樣的事?陳琳不敢大意,仔細詢問詳情。

陳登統兵多年,麾下也有數百親衛騎,知道步騎對陣的要點。

當他感受到騎兵賓士帶來的大地震動,看到數千騎兵衝出來的時候,就知道敗局已定。

正處於行軍狀態的步卒沒有披甲,弓沒有上弦,也沒有隊形,根本擋不住騎兵的突擊。

他第一時間打出旗號,表示願降,但對方卻沒有停止衝擊。

數千騎兵往來衝突,大肆殺戮,直到將他的部下斬殺殆盡。

他怒不可遏,想找張郃討個說法,卻被幾個鮮卑人圍住,直接綁了。

陳登說完,依然難掩憤怒之情,雙目充血。

“這與率獸食人有何區別?”

陳琳聽完,沒敢接陳登的話題。

他願意相信陳登說的是真的,問題是很難確定。

兩軍交戰,張郃、高覽又是深入敵境,出手必然果決,不能拖泥帶水。

他們麾下的騎兵有大半是鮮卑人、烏桓人,戰場上不聽號令也是有可能的。

也就是說,這未必是張郃、高覽的命令,很可能是那些蠻胡騎士的自發行為。

戰場上,這樣的事很常見,非要說成是某個人的命令,未免牽強。

尤其是有可能指向袁紹本人,很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陳琳仔細考慮了一番,勸道:“元龍,死者已逝,來者可追。

當務之急,是你要活下去。

只有你活著,將來才有可能搞清真相.”

陳登一聽,就知道陳琳並不相信他說的。

他頓了片刻,一聲慘笑。

“就算我願意苟且偷生,又能如何?肱股已折,我不能為將,只能做一個謀士,為袁本初之傀儡,人神共棄。

下邳陳氏雖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卻也是忠義傳家。

我不能令家族蒙羞。

孔璋不能給我答案,我去九泉之下找.”

“九泉之下?”

陳琳一頭霧水。

陳登眼神微縮。

“我去問問王子師,當初究竟是誰指使殺死袁氏五十餘口,連小兒也不肯放過.”

說完就閉上了眼睛,再也不和陳琳說一句話。

陳琳面色煞白,沒敢再問,悄悄地退出了帳篷。

站在帳篷外,他環顧四周,背後升起一陣陣寒意。

陳登不肯向袁紹俯首稱臣。

袁紹既不肯放了陳登,重蹈臧洪、劉和的覆轍,就只能殺了陳登。

如此,則下邳陳氏必然與袁紹決裂。

那袁紹會不會殺了下邳陳氏滿門?殺,必然激起徐州人的反抗,袁紹想速取徐州的願望必然落空,很可能會步曹操後塵,連戰連勝,卻終究得不到徐州人的支援。

不殺,一旦下邳陳氏決定向朝廷稱臣,又會影響整個徐州的民心士氣。

一個王朗已經讓人頭疼了,而下邳陳氏的影響力絕非王朗能比,當與東海劉氏相提並論。

陳琳很頭疼,不知道該如何回報袁紹。

想來想去,他決定還是如實向袁紹報告。

這件事的背後或許有更深的利益鬥爭,身為徐州人,他不能無動於衷。

——聽完陳琳的敘述,袁紹的眉心立刻蹙了起來。

他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田豐。

只有田豐有這樣的影響力,也有這樣的動機,指示張郃、高覽做出這樣的選擇。

但他和陳琳一樣,找不到證據來證明這一點,除非張郃、高覽出現作證。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張郃、高覽沒有這樣的膽氣,也不會這麼做,否則就是與所有的冀州人為敵。

田豐這麼做,顯然不是為了他個人,而是為了保證冀州人對軍隊的絕對控制,就像審配在兗州的所作所為一樣。

冀州人給了他強有力的支援,也漸漸綁住了他的手腳。

如果袁熙與郭氏聯姻,將來成了嗣子,後果會更嚴重。

他將成為冀州人手中的傀儡。

袁紹又急又氣,卻找不到破解之策。

“孔璋,既然元龍不肯降,那我只能……”袁紹咬緊牙關,最後幾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主公,琳有一計.”

“快說.”

“王朗為會稽太守,被孫策擊破,窮迫無歸。

孫策欲使王朗稱臣,王朗不肯,孫策也沒殺他,只是軟禁在會稽數年,使不得與外界通.”

袁紹眼神一閃,盯著陳琳看了兩眼,又反覆權衡了一番,點了點頭。

雖然對陳琳將他與孫策相提並論讓他很不舒服,但這個辦法卻可行。

不殺,也不放,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等將來全取徐州,陳登的氣也消了,或許還有回心轉意的可能。

屆時重新起用陳登,為徐州代表,與冀州勢力抗衡,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像陳登這樣能文能武的高門子弟,中原可不多見。

袁紹接受了陳琳的建議,又讓陳琳去勸陳登。

如果陳登一意求死,他也沒辦法。

在陳琳的勸說下,陳登也讓了一步,開始進食。

袁紹鬆了一口氣,召集文武商議審配的方案。

田豐表示反對。

彭城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城堅池深。

如今劉備又矢志堅守,迫降的可能性消失。

一旦開始攻城,必然曠日持久,少則數月,多則經年。

攻城戰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

兗州這些年連逢大戰,民生凋弊,承擔不起這樣的重任,必然要從冀州運一部分錢糧來補充。

長途運輸,消耗太大,絕非上策。

況且冀州面臨著上黨、太原的威脅,荀攸又隨時可能南下,不能不留一定的錢糧儲備。

所以,拿下徐州,以徐州的錢糧供應圍城大軍,才是最合理的選擇。

劉備能守彭城,麋芳卻守不住郯縣。

攻克郯縣後,派一支別部北上,夾擊臧霸,將琅琊收入囊中,青州的錢糧也可以進入徐州,這不比從冀州運更合算?田豐說了很多,但歸根結底只有一個意思。

冀州承擔不起全部的消耗,應該就地徵收徐州的錢糧,充當軍用。

他的意見,理所當然的得到了絕大部分將領的支援。

袁紹也接受了田豐的意見,隨即回覆審配,讓他在牽制劉備的同時打造攻城器械,做好圍城的準備。

等他拿下郯縣後,會迅速回師,一起圍攻彭城。

審配接到回覆,強烈反對田豐的意見。

他再次派人去見袁紹。

劉備的部下大多是新徵召計程車卒,現在強攻,取勝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延誤了戰機,讓劉備有充足的時間訓練新卒,屆時再攻彭城就難了。

袁紹覺得兩個人說的都有道理,猶豫不決。

藉著近水樓臺的優勢,田豐連番力諫。

袁紹半推半就,率部包圍了郯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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