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朗一路西行,雖然吃了些苦,人也消瘦了些,卻談不上水土不服。

他不理解楊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印象,可是看看楊彪和一旁孔武有力的張武,他又理解了。

楊彪看慣了身體強壯的武夫,看他自然像是病了。

“我沒病,只是有些累.”

王朗顧不上多說,立刻抓住楊彪剛才的話題。

“司空去傳什麼詔?”

“沒遇到?”

“司空行程很緊,我聽到訊息趕去拜見時,他已經走了.”

王朗解釋道。

張喜的兄弟張濟與楊彪的父親楊賜是同僚,王朗當初在楊賜門下求學時就認識張喜。

在驛舍聽說張喜路過時,他曾趕去拜見,想打聽一些朝廷的近況。

但他趕到的時候,張喜已經起程了,根本沒見上,也就不知道張喜是去傳詔的。

去山東傳詔,大機率和彭城有關,王朗自然關心。

“上堂說話.”

楊彪招了招手,帶著王朗登堂,命人上酒食,先讓王朗吃點東西。

王朗比楊彪小十多歲。

王朗入門的時候,楊彪已經出仕多年,以精明能幹著稱。

他一眼看出王朗的天賦,對王朗頗為重視,經常與王朗討論學問,很是親近。

收到王朗的書信後,他就等王朗來。

趁著王朗吃東西,他將詔書的內容大致說了一遍,只是忽略了他勸趙溫、張喜的過程。

於形勢而言,這當然是明智之舉。

於理而言,這卻不太合乎儒門以德服人的理論。

他務實,王朗卻有些務虛。

聽說天子堅持要袁紹以渤海太守的身份稱臣,王朗眉頭微皺,臉色有些不安。

“文先兄,若袁本初不肯,詔書往來又要耽誤數月,只怕彭城會有危險.”

“不會的.”

楊彪很有把握。

“韓銀、黃猗率精騎馳援睢陽後,審配回援,彭城外的兵力不足,只要劉備不降,本初攻克彭城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若非如此,本初也不會上書請求議和.”

“袁本初上書請求議和,正是天下太平的好機會。

天子逼他以渤海太守的身份稱臣,難道是無意太平,一心想以武力平定山東?”

楊彪瞅瞅王朗,忍不住笑了一聲。

“景興,山東人願不願意議和?”

王朗沒有說話。

他聽懂了楊彪的意思。

張喜是去山東傳詔,而不是去彭城傳詔,本身就說明張喜已經支援詔書,要聯合山東士族,逼袁紹低頭。

袁紹答不答應,其實並不重要。

“文先兄志在必得啊.”

楊彪點點頭。

“為山東千萬百姓計,不得不如此。

西涼兵雖經教化,離王者之師還有不小的距離,一旦東出,為禍不淺。

景興,你來得正好,到軍中做個祭酒,教化諸軍,最合適不過.”

王朗有些失望。

他千里迢迢地趕來,可不是想到軍中做個祭酒,教化將士。

楊彪看出了王朗的失望,卻什麼也沒說。

——張喜日夜兼程,趕到了睢陽,先與曹操等人見面。

首先,他向曹操、韓銀等人傳達了天子的詔書。

天子對他們勇於戰鬥、善於戰鬥的事蹟表示滿意,並對曹仁等立功將士予以嘉獎,對韓銀千里馳援,還能約束將士表示欣慰。

接著,張喜和曹操私聊了一回。

他告訴曹操,曹操當初屠戮彭城的惡行後果很嚴重,對天子東出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但天子接受了劉曄的建議,認定曹操有功,可以功過相抵,這才堅持由曹操繼續主持睢陽的戰事。

此戰過後,天子對曹操另有安排。

雖然眼下還沒有確定,但肯定會讓曹操有用武之地,所以你不急於立功,將來有的是機會。

曹操感激不盡,心裡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然後,張喜宣佈了朝廷接受議和的條件。

眾人聽完,面面相覷,有點搞不清楚天子的真實用意。

天子是真心想議和嗎?袁紹好面子,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他控制冀州這麼久了,能甘心受此羞辱?面對眾人的疑慮,張喜有苦說不出。

天子的確不想議和,他更想借此機會將支援袁紹的人全部趕盡殺絕,以免重蹈當初在河東的覆轍。

他所顧忌的只是西涼兵的暴行會帶來不良影響,揹負上暴君的惡名。

袁紹不肯降,正中他的下懷。

這些話,他不好說,只能向眾人轉述了下詔的過程,著重提到了陳宮。

陳宮的意見對詔書的下達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換句話說,這份詔書雖有羞辱袁紹的嫌疑,卻是山東士大夫的意見,而不是天子本人的意志。

聽到陳宮的名字,曹操有點尷尬。

其他人卻不覺得尷尬,反而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們不應該將朝廷還當作西涼人控制的朝廷,天子已經擺脫西涼人的挾持,山東士大夫也大量進入朝廷,並且開始發揮作用。

除了張喜、周忠這樣的老臣,荀彧、荀攸、臧洪、陳宮可都是山東人。

而這封詔書最大的意義就在於避免山東成為戰場。

只要袁紹肯投降,山東立刻就能恢復太平。

對已經亂了十多年的山東來說,太平第一次如此觸手可及。

與此相比,袁紹個人的榮辱又算得了什麼?沒費張喜多少口舌,幾乎所有人都接受了現實。

曹操隨即派人護送張喜去汝南,與宗承見面。

汝南是袁紹本郡,如果能讓汝南人轉變立場,支援朝廷,就算袁紹不肯降,朝廷也有足夠的實力逼他投降。

在張喜離開之前,曹操問了張喜一個問題:如果袁紹肯降,朝廷在袁紹、袁術之間將如何選擇?袁術已經將袁紹趕出了汝南袁氏,袁紹稱臣後,袁術會撤回這個通告,重新承認袁紹嗎?如果袁術不肯,朝廷是否會強迫袁術承認。

張喜眉頭緊皺。

“公路怎麼還是如此不識大體?他這不是火上澆油麼.”

曹操微微一笑,取出一份檄文。

“這次倒怨不得公路,是本初過份在先。

他不僅對公路極盡汙辱之能事,還辱及天子清譽。

張公,你可要主持公道啊.”

張喜看完檄文,氣得臉色發白,卻一句話也不敢說。

袁紹罵袁術沒關係,辱及天子清譽,這就嚴重了。

這要是傳到天子耳中,就算袁紹肯低頭,天子也未必能饒了他。

“希望訊息不要傳得那麼快.”

張喜一聲長嘆。

“要不然,陳琳萬死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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