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伏在山坡上,透過茂密的草叢,看向遠處的袁軍大營。

“不對勁啊.”

他又一次發出感慨。

“有何不對勁?”

伏在一旁的法正說道。

劉備咂咂嘴,卻沒說話。

他與法正一起來檢視敵情,卻看不出個所以為然。

袁熙的大營嚴整,一切正常。

他試探著說了幾句,想引法正發表意見,法正卻不接他的話題,反問他有什麼不對勁。

這就有點尷尬了。

他比法正大十幾歲,幾乎長一輩。

在法正這麼大的時候,他已經討黃巾,大小數十戰了。

如今卻被法正考校用兵之道,偏偏他還答不出來。

如果不是法正來了之後,幾次建議都恰到好處,幫他擋住了袁熙的進攻,穩住了陣線,他幾乎要翻臉,趕法正滾蛋。

你以為你是朝廷派來的軍謀,就可以不把老子放在眼裡?法正仰面躺在草地上,嘴裡叼了一根草莖,目光透過頭頂的樹葉,看向湛藍的天空。

“使君,如果你是袁熙,你會如何打算?”

劉備沉吟著,不說話。

“袁熙的優勢是什麼?”

劉備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騎兵.”

他與袁熙交戰多次,雙方在步卒上沒有太大的區別。

但袁熙有近三千騎兵,而且大多是烏桓、鮮卑人,能突能射,攻擊力很強。

他沒有足夠的騎兵迎戰,每次都吃虧。

好在陳到驍勇,幾次陣前殺將,遏制住了袁軍騎兵的衝擊勢頭,為步卒爭取了重整陣型的時間,才沒有出現崩潰。

“騎兵的優勢是攻,還是守?”

“當然是攻.”

“既然如此,那袁熙為什麼不攻,反倒據險而守.”

法正轉過頭,打量著劉備。

劉備一愣,豁然開朗。

他知道哪兒不對勁了。

袁熙進攻琅琊如此順勢,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當地計程車大夫支援他,不僅給他提供錢糧,還出兵助陣,為他引路。

可是這麼做是賭博,賭袁紹能控制琅琊,進而控制徐州,與朝廷對峙。

因此,袁熙要不斷的展現自己的強大實力,讓更多的人對他有信心。

如果他進攻不利,無法讓人相信他有佔領整個琅琊的實力,那些人就會猶豫,支援的力度就會驟減。

幾次小挫之後,袁熙依然有足夠的兵力優勢,本該重振旗鼓,繼續進攻,而不是據險而守,保持一種對峙的狀態。

對袁熙來說,對峙就是輸。

他興師動眾而來,絕不是為了半個琅琊,而是整個徐州。

“他打不動了?”

“也許吧.”

法正收回目光,眯起了眼睛。

“不戰,是不能。

不走,是不捨。

使君,我們不妨試他一試.”

“怎麼試?”

“佯攻,然後撤退,誘其追擊.”

劉備想了想,覺得有理,一口答應。

——兩人回到大營,隨即召集諸將商議。

對法正的建議,陳登表示了委婉的反對。

他覺得保持對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僵持得越久,對袁熙越是不利,對劉備卻沒有壞處。

劉備麾下兵力不少,但大多是去年才招募的新兵。

他們堅守彭城,立下了戰功,卻只熟悉守城的戰術,對野戰並不在行,尤其缺乏對付騎兵的信心和手段。

這也是劉備初期作戰不利的根本原因。

經過幾次作戰,這一點已經有了提高,但是還不夠。

擊退袁熙之後,劉備將進軍遼東,與公孫度作戰。

遼東騎兵更多,如果沒有充足的準備,劉備會遭受更大的損失。

與其如此,不如將袁熙當作礪石,磨鍊將士,讓他們掌握迎戰騎兵的方法,樹立信心。

這時候主動進攻袁熙,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野戰的難度大,主動進攻的難度更大。

急於求成,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對此,法正不以為然。

“想要戰勝騎兵,首先要克服對騎兵的恐懼心理.”

法正揮舞著手臂說道:“騎兵雖強,卻也不是沒有缺點。

眼下正是夏季,水草豐茂,可以找到充足的草料。

休息幾個月,戰馬就能擺脫馬力不足的窘境,屆時袁熙的實力會更強。

現在進攻,看似冒險,其實風險更小.”

“持重是一回事,怯戰是另一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如果不敢面對心中的恐懼,一再失去戰機,如何能克敵制勝?”

陳登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劉備連忙示意諸葛瑾去追陳登,解釋幾句,免得陳登想多了。

不得不說,法正雖然尖刻,卻說中了陳登的癥結所在。

陳登對騎兵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益德、子叔、君義,你說呢?”

張飛、麋芳、士仁意見倒是比較統一,他們贊成法正的看法。

就算是以戰代練,也比按兵不動好。

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

陳登別的都好,就是太怕騎兵了,遲遲走不出戰敗的陰影。

取得了一致意見後,劉備隨即開始做主動進攻的安排,並將主攻的任務交給了張飛。

陳登不想出戰,就讓他守營好了。

——諸葛瑾追上了陳登。

“將軍息怒。

軍議而已,爭議在所難免,將軍不必往心裡去.”

“不是我要往心裡去.”

陳登餘怒未消。

“實在是那關中小兒欺人太甚,屢屢中傷於我.”

“少年得志,難免如此.”

諸葛瑾笑道:“將軍不必與他一般見識。

人嘛,誰還沒個年輕的時候。

他雖是玄德先生後人,底蘊終究不能與下邳陳氏相提並論.”

陳登嘆了一口氣,放慢了腳步。

“子瑜,令弟孔明也在天子身邊,卻不像他一樣張揚。

這人與人啊,終究還是有別的。

若是朝堂上以後都是這類人,成何體統.”

諸葛瑾笑而不語,換了一個話題。

“將軍,上次我經過下邳的時候,拜謁了伯真公(陳球),在碑陰上看到了審配的名字。

是那個審配嗎?”

陳登停住腳步,轉頭看著諸葛瑾,嘴角抽了抽。

“你看得倒是仔細.”

“我一直景仰伯真公為人,只恨生得遲,未能瞻仰其風采.”

“伯真公泉下有知,當為卿言一笑.”

陳登仰起了頭。

“審配是他繁陽令時的故吏.”

“原來如此.”

諸葛瑾點點頭。

“現在還有聯絡嗎?”

陳登疑惑地打量著諸葛瑾。

“子瑜,你究竟想說什麼?”

諸葛瑾笑了。

“大漢中興,冀州必破,將來若能說降審配,也是大功一件.”

陳登哈哈大笑,連連搖手。

“那你就別想了。

審配可不是能輕易說動的人.”

他頓了頓,又嘆了一口氣。

“他心中的執念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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