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見到荀諶時,荀諶還處於憤怒之中。

他也沒想到袁術會玩這麼一手,這根本不是他們的計劃。

袁術根本不理荀諶。

他對荀諶說,我這個幽州牧做不做無所謂,但幽州亂了,荀攸秋後東征的計劃必然受到影響。

萬一劉備進展順利,搶先進兵遼東,荀攸可就白忙一場了。

荀諶覺得袁術不可理喻。

這分明是損人不利己嘛。

這時,許攸趕到,與荀諶交流了情況,這才知道當時高臺上究竟發生什麼事。

但事已至此,袁術做了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化危為機,順勢推袁譚上位,分冀州為南北兩部,由袁譚直接控制冀州諸郡國,為爭嫡奠定基礎。

荀諶反覆權衡後,也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名義上,袁紹已經向朝廷稱臣。

實際上,袁紹還牢牢控制著冀州,不給朝廷介入的機會。

朝廷鑑於關東士大夫的輿論,不得不頒佈詔書,宣佈天下太平,不主動挑起戰事,不主動介入冀州的範圍。

但冀州內部有分歧,卻是朝廷求之不得的結果。

如果袁譚在袁紹的逼迫之下,不得不向朝廷稱臣,那就更好了。

這樣的功勞,豈能讓與他人?為了爭取朝廷的支援,荀諶隨即提出,由袁譚上書朝廷,請求在冀北選擇郡縣試行度田。

與此同時,袁術也應該上書朝廷,在幽州選擇郡縣試行度田,比如耕種條件最好的涿郡。

涿郡與冀州接壤,在這幾個郡縣試行度田,當地的守相也可以名正言順是維持強大的武力。

一旦發生民變,而郡國自身兵力又不足以解決時,還可以申請朝廷以武力介入。

相信朝廷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一定會大力支援。

許攸覺得有理,隨即與荀諶商定,由荀諶再赴彈汗山,與荀攸做進一步的探討,做好武力介入的準備。

自己則趕回易縣大營,回報郭圖,準備逼宮。

為了求得袁術的配合,許攸臨走之前,主動去見了袁術。

看到許攸,袁術很驚訝。

“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想來就來,還需要你同意?”

許攸揹著手,在袁術面前來回踱了兩步。

“聽說你和本初拔劍,卻沒有交手。

我今天來,打算滿足一下你的心願,順便看看你的劍術有沒有進步.”

“放肆!”

一個親衛厲聲大喝,伸手拔刀,邁步上前。

“唰!”

一聲輕響,許攸長劍出鞘,劍尖洞穿了那親衛的咽喉。

親衛愣住了,看著明晃晃的劍身,眼中的神采迅速散去,跪倒在地,垂下了頭顱。

許攸邁步,抽劍,避免鮮血濺在身上,隨即抖落劍上的血珠,轉頭看向袁術。

“老了,體力不如從前,最多隻剩下七成境界.”

“……”袁術張了張嘴巴,笑容有點尷尬,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向後縮,恨不得將自己擠進身後的屏風裡。

他知道許攸是什麼人,也知道許攸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可以召喚親衛來,殺了許攸。

但在此之前,許攸有七成把握先殺了他。

“子遠,何必呢?你殺了我,也救不了本初。

他走錯了路,我也勸他回頭,但是勸不住啊.”

“他勸不住,顯思卻還有機會,就看你配不配合了.”

許攸提著劍,眼神凌厲地盯著袁術。

“配合,一定配合.”

袁術連聲說道。

“雖說顯思不是我的兒子,但我地一直將他當作親兒子,比伯陽還親呢.”

“那行,你上書朝廷,請求在涿郡試行度田.”

許攸掏出一方絲絹,慢條斯理的抹去劍上殘留的血跡。

“顯思也會上書,請求在河間試行度田,到時候兩郡聯成一體,為冀州、幽州做個榜樣.”

“好,好.”

袁術拍著大腿,讚不絕口。

“此計甚妙.”

“告辭!”

許攸還劍入鞘,轉身而去。

袁術撫著胸口,過了半晌才平靜下來。

他一躍而起,厲聲喝道:“給我查,看看是誰放這狂徒進來的。

我這大營還是大營嗎,任他來去?”

——袁紹擁被而臥,雙目緊閉。

雖然是夏天,他卻還是覺得徹骨之寒,讓他控制不住身體,瑟瑟發抖。

錯誤,這次來鄴城絕對是致命的錯誤。

袁譚反了,汝潁人也反了,就連逢紀都反了。

逢紀居然出面,勸他立袁譚為嗣子。

在此這前,逢紀和袁譚的關係很一般,偶爾還說過袁譚的不是。

他們是什麼時候走到一起的?是威逼,還是利誘,又或者是兼而有之?袁紹一言不發,氣息卻越發粗重。

跪在床前的逢紀看得清楚,躬身再拜,垂淚道:“主公千萬保重身體.”

袁紹睜開了眼睛,啞著嗓子說道:“我死了,豈不更如你們的願?”

逢紀趴在地上,以額觸地。

“主公此言,臣承受不起。

臣知主公怨臣,但為主公計,臣不得不言.”

“呵呵.”

“主公,劉正禮有恙,你知道麼?”

袁紹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逢紀說的是誰,不禁扭頭打量著逢紀。

“劉正禮遠在揚州,與冀州何干?他還能率孫策、周瑜渡河不行?”

“劉正禮的確不可能率部渡河,但他卻是顯甫的母舅。

萬一主公不諱,他是最有能力庇護顯甫的人.”

袁紹這才回過味來,理解逢紀想說什麼。

劉繇已經向朝廷稱臣,而且他又有宗室的身份,在天子沒有兄弟,不得不借重宗室力量的情況下,就算他最後與朝廷反目,被朝廷處死,劉繇依然有能力保證他疼愛的袁尚無恙,至少能保住性命。

可若是劉繇病了,甚至死在他前面,那袁尚就沒人庇護了。

一旦他冒險失敗,等待袁尚的就是死。

換作兩年前,甚至一年前,他都不在乎劉繇的生死。

那時候他還有信心,覺得自己有勝利的機會。

可是現在,他自己都清楚,這個希望已經非常渺茫。

更何況他現在被袁譚軟禁,能不能活著離開易縣都不可知。

果真如此,不管審配等人是否會起兵攻擊袁譚,袁尚的命運都基本確定了。

審配或許能擊敗袁譚,但他能擊敗荀攸,擊敗士孫瑞、鍾繇、董昭以及撫軍大將軍韓遂嗎?一點可能也沒有。

冀州人的死活,他可以不關心。

袁尚的死活,他不能不管。

想到袁尚,袁紹最後的倔強瞬間瓦解了,他重新閉上了眼睛,一聲長嘆。

“讓顯思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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