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衡害羞地低了頭,沒有回應馬雲祿,帶著袁術繼續向前。

馬雲祿是天子身邊人,又和蔡琰、袁權親近,自然知道袁衡肩負的家族使命。

天子讓袁衡隨蔡琰學禮,就已經表示了態度。

現在袁衡正式充任記錄起居注的蘭臺郎,經常出現在天子身邊,離進宮又近了一步。

雖然天子沒有明說,但她們都覺得這和袁術主動請求致仕有關。

對袁術的決定,袁衡雖然歡迎,卻也有些失落。

畢竟袁術才四十多歲,現在就致仕,實在早了些。

若非袁紹胡來,以袁術的出身,他本該可以一路紈絝到公卿。

如今形勢逼人,當年的路中悍鬼也不得不低頭稱臣,早早地請求致仕。

父女倆一前一後,來到御帳。

袁術在帳外報進,等裡面傳出劉協的聲音,和拱手躬身進了帳,頭也不敢抬,只用眼角餘光看了一眼劉協的位置,便拜了下去。

“安國侯、幽州牧臣術,拜見陛下.”

“君侯辛苦了,快起來說話.”

劉協從案後起來,走到袁術面前,伸手虛扶。

“臣不敢起.”

袁術伏得更低,額頭貼在了手背上。

“臣有罪,請陛下懲處.”

劉協笑了,嘴角輕挑。

“你說的是火燒南宮青瑣門吧?”

“是……是.”

袁術的脖頸全是汗。

“這個罪的確不小,幾乎和呂布掘皇陵不相上下。

你倒說說看,準備如何贖罪.”

袁術聽了,暗自鬆了一口氣。

天子雖說沒有一笑而過——他也沒指望天子輕鬆放過他——但有了呂布這個先例,他也就不用過於擔心了。

呂布掘了皇陵,但天子還是給了呂布將功贖罪的機會。

如今呂布依然是溫侯,還指揮狼騎鎮守北疆。

依照此例,天子秋後算帳,奪他爵位的可能性也不大。

“唯陛下所願.”

“當真?”

“陛下面前,臣豈敢妄言.”

“那好,朕交給你一個任務。

你完成了這個任務,就功過相抵,既往不咎。

如何?”

袁術大喜,連忙再拜。

“請陛下吩咐.”

“修復洛陽兩宮,但朝廷不會撥給你一個五銖錢。

所有的物資,你自己想辦法,還不能違法亂紀,胡作非為.”

袁術頓時愣住了,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要修復洛陽兩宮,還不給錢,又不能亂來,這怎麼搞?天子這是故意為難我吧?這時,袁衡輕輕咳嗽了一聲:“君侯,天子寬仁,給你將功贖罪的機會,還不謝恩?”

袁術雖然莫名其妙,卻還是決定相信女兒,磕頭謝恩。

劉協轉頭看向袁衡,袁衡垂下了眼皮,奮筆急書,避開了劉協的目光,卻不露怯。

劉協沒有說什麼,示意袁術起身,又命人賜座。

袁術抹著額頭的冷汗,入了座,看向對面執筆而書的袁衡,且喜且憂。

喜的是女兒在天子面前從容不迫,天子也不惱怒。

憂的是他實在想不出袁衡有什麼辦法來籌備修復兩宮所需的材料。

劉協沒有再提這件事,只是問袁術幽州的情況。

袁術上書請求致仕後,得到了天子的詔書,讓他赴行在述職。

他將政務交給了楊弘,軍務則交給了張勳、紀靈,自己只帶著萇奴等幾十名部曲,趕到行在。

他原本是要致仕的,現在接受了天子新交待的任務,這致仕自然無從談起。

劉協聽完袁術的介紹,對袁術說,你請求致仕的事,以後就不用說了。

在行在休息兩天,然後就去洛陽吧。

至於由誰接任幽州牧,還是交給三公商議,朕暫時不做決定。

袁術滿口答應。

——出了御帳,有人帶袁術去休息。

袁術也的確累了,躺下就睡,一直到黃猗、袁權來請他吃飯。

天子決定讓袁術赴行在後,袁衡就轉告了黃猗,讓他將袁權接到行在來。

雖說天子沒有否決袁術致仕的請求,但就這麼認袁術解甲歸田的可能性也不大,父女幾個還在這裡見一面最好。

說起來,他們也有好久沒團聚了。

上次袁術卸任揚州牧,轉為幽州牧,經過睢陽時,袁權正忙著籌備印坊的事,忙得腳打後腦勺,也沒時間和袁術多說什麼。

這一次,他們可以好好聚一聚。

只有袁耀不在。

袁耀為郎,留在長安了。

袁術坐在床上,將見駕的經過對黃猗、袁權說了一遍。

黃猗、袁權也大為驚訝。

天子要袁術修復兩宮不意外,火燒皇宮,又在宮中殺戮數千人,這個罪太大了,不懲罰如何維持朝廷尊嚴。

可是朝廷不撥錢,材料哪兒來?人工可以由袁家用私財支付,建皇宮的材料卻沒那麼容易收集。

黃猗疑惑地說道:“聽說天子東征前,曾在袁氏故宅前看了一下,以袁氏逾制很是不滿。

莫非天子是要拆了袁氏故宅,去修皇宮?”

袁權想了想,搖搖頭。

“袁氏的確有逾制之處,但是和皇宮比起來,還是遠遠不如的。

就算有幾件,也非常有限.”

“洛陽城裡逾制的又不是隻有袁氏.”

黃猗說道:“將那些逾制的全部拆了,還不夠?”

袁權瞥了黃猗一眼,欲言又止。

她知道黃猗對袁氏其實是有些不滿的,只是以前不敢說。

現在底氣足了,不用再瞻前顧後,即便當著袁術的面,他也直言不諱。

袁術沒好氣的說道:“數量應該是夠了,規模卻未必。

你沒進過宮,不知道宮裡用的都是什麼材料。

中平二年南宮大災,大火燒了半個月才滅。

為了重修南宮,天子下詔每畝增賦十錢。

之所以要這麼多,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宮殿的材料難得,要花費巨資,到深山老林裡尋找.”

黃猗沒吭聲。

他的確沒進過宮,不知道宮裡都用什麼材料建宮殿。

江夏黃氏雖然也算是大族,和袁氏比起來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他也沒在宮裡做過官,沒見過真正的世面。

正說著,袁衡進來了,正好聽到袁術最後那幾句話,不禁笑道:“阿翁,天子只是說修復兩宮,可沒說要修得一模一樣.”

袁術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袁權眼前一亮,撫掌而笑。

“我明白了。

天子就是要藉此機會勵行節儉,量入為出,用洛陽城裡現有的材料修復兩宮.”

“沒錯。

天子正命劉表編繪洛陽圖卷,用意就是警戒後人不能奢侈浪費,忘了禮法。

若是天下亂了,再好的宮城,再好的宅院,也都會毀於一旦。

長安如此,洛陽也如此,你我都是身歷其事之人,天子也是,他又豈能無動於衷,還要浪費人才、物力,修復兩宮?移風易俗,正當從此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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