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疇不知道演習是什麼時候結束的,他只知道圍觀的百姓很滿意,意猶未盡,久久不願離去。

所到之處,總能聽到人們對演習的嘖嘖稱讚。

田疇到集市上轉了一圈,找到書商,想買幾部書。

借來的《士論》被他捏皺了,那個小夥子很不滿意,但還是帶走了。

他想再讀幾遍,好好理解一下天子的用意。

蔡琰是天子身邊的女官,她的文章很可能代表著天子的意思。

但他很快就失望了。

幾乎所有的書都賣光了,書商一臉遺憾,後悔沒能多進一些貨。

田疇一問,才知道這些書是千里迢迢從河東運來的。

眼下能夠快速印書的只有河東的文秀書坊,其他地方還做不到。

不過漢陽正在籌建書坊,再有半年也就有書了。

田疇這才知道他昨天看到的文章並不是抄寫的,而是印的,也正因為如此,一部士論只要一張羊皮就能換到。

那小夥子說花了三張羊皮,應該買了不止一部書。

據說賣得最好的書是一部字書,叫《精簡說文解字》,裡面收錄了三千個常用字。

學會這三千字,就可以滿足大部分的文字讀寫。

讓田疇意外的是,這部《精簡說文解字》的著者也是女子,有三個人,其中之一叫袁權,據說是汝南大族袁氏子弟。

田疇有些印象,彷彿聽趙雲提過一句。

回到營中,田疇找到趙雲,問起這件事。

趙雲聽完就笑了,叫來一個親衛,讓他去找蔡琰和袁權,各要一部書。

“她們有很多嗎?”

“也不多,書印好之後,文秀書坊各送了一百部過來,供她們送人,當作潤筆。

這兩部書是剛到的,應該還沒送完.”

“一百套,當作潤筆?”

田疇吃了一驚。

他記得書商說過,一部書能值一張羊皮,一百部可就是一百張羊皮。

就算成本沒有這麼高,至少也有三五十張。

寫文章這麼賺錢?“蔡令史為鎮西大將軍畫了一副平叛圖,你猜猜多少錢?”

田疇也知道那個笑話,不由得笑了一聲:“應該不會低吧.”

“一百金.”

趙雲也笑了。

“但蔡令史一般不肯做這種事,她寧願寫文章,養活自己沒什麼問題的.”

田疇苦笑,心道一篇文章就能換一百張羊皮,她肯定能養活自己。

他由此想到一個問題,能靠寫文章養活自己的女人,還會以夫為尊,將丈夫當作一家之主嗎?畢竟寫文章也不要拋頭露面,在家也能做。

一個普通男子,就算做個小官吏,辛苦勞作,未必能掙到同樣多的錢。

“這綱紀要亂了啊.”

田疇感慨道。

“不是亂,而是恢復常態.”

田疇驚訝地看著趙雲。

“你也覺得男女無別才是常態?”

“我只是覺得這麼說更合乎事實.”

趙雲拍拍腰間的戰刀。

“或許女子在體力上不如男子,但這個差距並沒有到無法彌補的地步,一個經過嚴格訓練的女子,一樣能戰勝沒訓練,或者訓練不嚴格的男子。

某些天賦好的女子,甚至可以與大部分男子一較高下.”

田疇眉頭緊皺。

“這麼說,天子要讓男女無別,女子不僅可以寫文章,還可以從軍,將來會不會讓她們做官?”

“蔡令史便是官,她是蘭臺令史.”

趙雲糾正道:“馬督、王主簿、袁主簿也是官.”

田疇一怔,這才反應過來。

趙雲之前說過這件事,但他沒往心裡去,想當然的將蔡琰當作了普通的女官。

女官也是官,卻是後朝官,不是前朝官。

但蘭臺令史屬御史中丞,是前朝官,而且是外朝官。

蔡琰早就是真正的官員。

這時,趙雲的親衛回來了,手裡只有一部《士論》。

袁權的《精簡說文解字》一到手就被人討要走了,一百部都沒夠。

她已經向文秀書坊定購,等到了,再送給田君斧正。

田疇看著手裡的《士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的世界觀持續崩塌中。

——行在再次起程,趕往金城。

一連數日,田疇都在研究蔡琰那篇《士論》。

他翻來覆去的閱讀,幾乎能背下來,想從中找出破綻,進行駁斥。

他有一種本能的恐懼,想阻止事態的進一步惡化。

但他又很清楚,他可以寫文章反駁蔡琰,但他無法阻止天子在涼州推行這種觀念。

涼州不比中原,本來就沒那麼多男尊女卑的觀念。

平時的勞作,女子做得不比男子少,放牧、耕種,都有女子的身影。

盜賊來襲,女子挾矛張弓而戰的也不在少數。

天子選擇涼州作為起點,很可能是經過仔細考量的。

涼州的讀書人少,老臣們又不在天子身邊,沒什麼人能阻止天子。

涼州的人口不足,供女子發揮的空間更大。

更重要的是涼州條件艱苦,禁止女子拋頭露面只能等著餓死。

田疇莫名的焦慮。

翻越烏鞘嶺時,讀書讀得幾乎精神錯亂的田疇接到了天子的召見。

田疇跟著來傳詔的侍郎夏侯充,來到一道山坡,天子面前。

劉協背手而立,看了一眼田疇,有些驚訝。

“子泰,你的臉色很不好,是生病了嗎?”

田疇上前行禮,苦笑。

“陛下,臣是病了,心病.”

“心病?”

劉協揚揚眉,笑了。

“心病需要心藥醫,只是不知子泰的心藥在何處?朕這兒有一份,只怕治不了你的心病,只能讓你的心病更重。

你要不要看看?”

田疇勉強收拾起心情。

“敢請陛下垂示.”

劉協使了個眼色,一旁的侍從遞過一份文書來。

田疇接過來,看了一眼封面題簽,知道是袁紹的上表,不敢怠慢,連忙展開細讀。

劉協也不著急,和曹昂、裴俊等人閒聊。

“誰知道這兒是什麼所在,有什麼故事?”

“臣知道.”

裴俊搶先發言。

“烏鞘嶺是由金城出河西的要道,當年霍票姚出河西,就是取道烏鞘嶺。

臣研習霍票姚的戰績時,讀過相關的地理文書.”

劉協笑笑。

“你這麼用功,是想學霍票姚,十八從軍嗎?”

裴俊侍從多年,知道天子性情,也不害怕。

“陛下,臣做不了霍票姚,但是臣可以學安陸侯,為萬人長史,承陛下之詔,協大將遠征,教化四方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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