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屠澤的主要水源來自南山的谷水,北側幾乎沒有水。
百里之外便是沙漠,連一根枯草都看不到。
馬超勒住韁繩,看了一眼無邊無際的沙漠,忽然“哦”了一聲。
“天子這是示弱誘敵啊.”
一旁的龐德不解地看著馬超,不知道他這個感慨從何而來。
天子派馬超前突百里接戰,明明是示強,怎麼就成了示弱?馬超舉起馬鞭,身體隨著戰馬的走動起伏。
“譬如兩人較武,弱者往往持劍前指,使敵不能輕易近身。
真正的高手則是安然不動,甚至劍不出鞘。
待敵近身,方才暴起,拔劍傷敵,皆在一瞬之間。
天子有精銳步騎,還有甲騎這樣的利器,不懼近戰,卻讓我們前突百里接敵,豈不是故意示弱?”
龐德若有所思。
“所以,我們的任務並不是阻擊,而是誘敵.”
馬超微微頜首,隨即又道:“雖是如此,卻不能一擊即潰,必然讓鮮卑人覺得我們欲死戰而不可得.”
他嘆了一口氣。
“早知如此,我就不接這個任務了.”
龐德苦笑。
馬超這一路上話都不多,原來就是在想這個?他只是有些疑惑,為什麼天子不直接說明,非要馬超自己想。
萬一馬超沒想明白,或者想錯了,那豈不是誤了大事?“校尉,我帶人去佈置警戒.”
“去吧.”
馬超翻身下馬,隨從騎士們也跟著下馬,讓戰馬休息,節省馬力。
龐德領著百騎,一邊走一邊觀察地形,尋找適合佈哨的位置。
他策馬奔上一座沙丘,四下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指了兩個騎士。
“你們倆守在這兒.”
兩名騎士應了,翻身下馬,正準備將馬匹送到沙丘下面,突然沙丘動了,露出兩個人影。
“誰?”
龐德等人下意識地拔出了戰刀,準備迎戰。
“自己人.”
那兩人一邊說著,一邊掀起身上的白色大氅,露出裡面的絳紅色戰襖,左胸的徽識表明,他們是衛尉營的斥候。
“你們是……”龐德鬆了一口氣,卻還是保持高度警惕。
“衛尉營的斥候,我是李權,他是馬遠,見過將軍.”
兩個士卒取出腰牌,遞給龐德。
龐德接過腰牌看了一下,確認無疑,這才讓部下將武器收起來。
“你們怎麼在這兒?”
“奉命偵察敵情,姜隊安排我們倆守在這裡.”
李權說道:“將軍,這三十里以內,都不用你們安排警戒了,姜隊都安排好了.”
“姜隊?”
“我們的臨時隊長姜冏.”
“漢陽姜冏姜仲奕?”
龐德知道姜冏,天水四姓的姜氏子弟。
但他之前聽說姜冏任了郡尉,還在平定宋建的戰鬥中立了功,怎麼會成了一個小小的隊長?不會是同名吧?“是的.”
李權似乎知道龐德在想什麼,卻不解釋,從懷中掏出一個號角,用力吹響。
馬遠則在一旁比劃手勢。
過了一會兒,遠處傳來了號角聲,同樣有人比劃手勢。
又過了一會兒,更遠的地方也傳來了號角聲。
“你們靠這個傳遞訊息?”
龐德掃了一眼,心中暗驚。
幾個他認為有必要安排人警戒的位置都有人,而他之前卻一點也沒發現。
李權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重新伏了回去,用沙子將自己蓋好。
龐德衝著準備安排在這裡的兩個部下使了個眼色。
“你們倆留在這裡,聽這二位的指揮,學著點.”
又對伏在沙中的李權、馬遠拱手道:“還請二位多點撥.”
“不敢.”
李權比了個手勢,又指指身邊數步之外的沙坑。
“你們先伏在這裡吧.”
兩名騎士領命,學著李權、馬遠的樣子,將自己埋在沙子裡。
龐德再次點頭致意,帶著部下遠去。
他又走了幾個適合的地點,同樣遇到了姜冏安排的斥候,分別留下幾個人,便回到馬超身邊。
馬超已經聽到了號角聲,聽龐德說了經過,若有所思。
“姜仲奕為了做賈先生的弟子,還真是捨得啊。
堂堂的郡尉不做,來做學員.”
“你是說,姜仲奕是首批學員之一?”
龐德這才反應過來。
馬超點點頭,抬頭看向遠處。
“跟著狼騎出徵的黃猗也是第一期的學員之一,聽說天子對他非常滿意。
賈先生安排姜仲奕來打探訊息,恐怕有和黃猗比較的意思。
這期學員本是為涼州培養人才,總不能讓關東人當了冠軍.”
“嘖嘖,這兩人還真是對手。
一個是江夏黃氏的子弟,汝南袁氏的女婿,居然能放下身份,和一群馬賊混在一起。
一個是天水四姓的姜氏子弟,堂堂的郡尉不做,甘願做個學員.”
“能捨才能得.”
馬超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
這時,遠處傳來了號角聲,一波接著一波,由遠及近。
很快,離得最近的兩名騎士中的一員從藏身處爬起,跳上馬,飛馳而來。
“將軍,前面有訊息,狼騎回來了,需要接應。
有鮮卑人正在追擊,大概有千餘騎.”
馬超眨眨眼睛。
“令明,你帶千騎去迎一下.”
龐德領命,翻身上馬,帶上一千騎,沿著騎士所指的方向,策馬而去。
時間不長,他就看到了前面的煙塵,也聽到了號角聲。
再往前走了數里,他便看到一面繡著紅色狼頭的戰旗。
後面的人追得很緊,但他們卻跑得不快,不時回頭打量。
狼旗下的騎士更是常常停下來,用手中的弓弩進行射擊,掩護同伴撤退。
他們的身後煙塵滾滾,鮮卑人正拼命追擊,但他們始終無法拉近距離,反倒不斷有人落馬。
在他們的面前,有一個身影往來賓士,所到之處,無人能擋。
龐德下令吹響號角,加速賓士,從狼騎兩百步外奔了過去,殺向追擊的鮮卑人。
聽到號角聲,看到大批騎兵來援,狼騎發出歡呼,鮮卑人卻有些氣沮了。
他們開始減速,不甘的觀望了一下後,調轉馬頭,向北逃竄而去。
龐德沒有追,指揮部下繞了半個圈,將狼騎與鮮卑人隔了開來。
呂布勒住赤兔,拱手致意。
“在下呂布,敢問足下是哪位?”
龐德看著呂布,心驚不已。
呂布雖渾身是血,就邊胯下的赤兔都中了兩箭,卻意氣風發。
他身邊的狼騎也是如此,人人帶傷,但個個精神抖擻,讓人覺得再戰數合也不成問題。
龐德不敢怠慢,報上姓名,說明來意。
“原來是你啊.”
呂布倒是知道龐德的,點點頭。
“多謝,回營後請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