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割完糧食,楊定要請楊修飲宴,表示感謝,卻被楊修婉拒了。

“大戰在即,每一粒糧食都應當珍惜,我不敢浪費。

不瞞將軍說,陛下現在每日一餐,就是為了能省些口糧,讓將士們能夠吃飽.”

“是嗎?”

楊定將信將疑,臉上卻一副震驚的神情。

說實話,他是不怎麼相信楊修的。

這種出身高貴的讀書人最不可信,滿嘴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的壞水。

涼州人吃盡了這些偽君子的苦頭,被他們敲骨吸髓,生吞活剝,最後還落個了謀反的罪名。

與其相信他,不如相信天子。

天子年少,說話也直爽,更對涼州人的脾氣。

賈詡效忠他,很可能也是因為這一點。

一想到賈詡,楊定就渾身發麻。

他暗自慶幸,虧得聽到這一句,否則將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天子不可怕,但賈詡……得罪不起。

“將軍不信,實在太正常了.”

楊修嘆惜道:“我當初也只當陛下是說說而已,哪知道他會當真。

說起來,也是李傕欺陛下欺得太狠了。

聽家父說,當初陛下曾向李傕討要一些糧食賞賜群臣,李傕卻給了五具臭不可聞的牛骨。

將軍,這事是真的嗎?”

楊定用力點頭。

這事他也聽說過,應該不會假。

“那就難怪了。

就算是普通人,也受不得如此羞辱,更何況是陛下。

只要能砍下李傕的首級,別說每天只吃一頓,就算餓上幾天也值了.”

楊定覺得有理,連聲附和。

這麼說來,天子接受賈詡的建議,定李傕為首惡,不肯赦免,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楊修一邊檢視楊定的大營,一邊與楊定閒扯,拉近感情,同時將相關資訊不動聲色的傳遞過去。

楊定心中不安,神不守舍,唯唯諾諾地聽著,言聽計從。

楊修負責傳話,徐晃、郭武負責查漏補闕。

徐晃任郡吏多年,又在楊奉軍中兩年多,軍旅經驗豐富。

來之前,賈詡對著繪製好的地圖一一囑咐,說明要害。

此刻看著楊定的大營,他一目瞭然,指出了一些可能被對手利用的破綻,由楊修提醒楊定注意修補。

楊定很詫異。

“這位是……”“徐晃徐公明.”

楊修介紹道:“之前在奉義將軍帳下。

奉義將軍聽說陛下挑選精銳,充任近侍,就將他推薦過來了。

上次俘獲西涼遊騎的就是他.”

楊定想起來了,他對徐晃有點印象,只是沒說過話。

徐晃話不多,與以白波賊為主的楊奉麾下將領格格不入。

楊定特意與徐晃聊了幾句。

提及人事,徐晃話不多。

說到軍事,徐晃卻很健談,將自己剛才觀察到的情況一一向楊定做了解釋。

楊定越聽越驚訝,莫名的還有一些幸災樂禍。

楊奉居然將這樣的人才送給了天子,真是蠢到家了。

蛾賊就是蛾賊,有勇無謀,難成大事。

楊定又問及郭武,得知郭武本是羽林郎,如今也在天子身邊,自然著意籠絡。

他從軍中選了兩匹好馬,分別送給徐晃、郭武,又挑了兩匹,請楊修帶給天子,聊表寸心。

——楊彪匆匆趕回御營,徑直來到衛尉士孫瑞的大營。

士孫瑞頂盔貫甲,站在中軍將臺上,指揮著部下衛士演練陣法。

收到陛下手詔,代理太尉職能後,他就召集負責武事的諸卿和五校尉商議迎戰方案,安排了各營的陣地。

作為守護御營的主力,衛尉麾下的衛士可以說是御營的最後一道防線,是以士孫瑞花的心思最多,不敢有絲毫懈怠。

楊彪走上中軍將臺的時候,他剛剛演完一撥,將各營校尉、司馬聚到臺上,分析剛才演練的優劣。

他說的話太多,嗓子已經啞了,嘴唇也幹得裂了皮,眼中更是充滿血絲。

看到楊彪上來,滿頭是汗,他提起一旁的水壺,想給楊彪倒杯水,卻發現水壺早就空了,氣得大聲叫道:“水,水,水怎麼還沒取來?”

“衛尉,正在煮,馬上就好.”

臺下有小童回應,聲音惶急。

“你看,我這兒亂成一團了.”

士孫瑞苦笑道。

楊彪嘆了一口氣。

“君榮,你辛苦了.”

“這說的什麼話.”

士孫瑞笑道:“食君之祿,為君分憂,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嘛,何苦之有.”

他頓了頓,又道:“陛下流離,被賊臣所迫,那才是辛苦。

我等身為大臣,不能護佑陛下,還有何顏面立足於世。

若能手刃李傕、郭汜,為陛下雪恥,就算是粉身碎骨,萬刃加身,也是值的.”

楊彪看著士孫瑞,心中更加苦澀。

“君榮,陛下不要你粉身碎骨,陛下要你能擔起重任,做一個真正的太尉.”

士孫瑞轉頭看看楊彪,嘴角輕挑。

“這是陛下之願,還是君之願?”

“原本只是我之願,如今也是陛下之願.”

“哦?”

士孫瑞想了想,揮手示意部下離開,與楊彪並肩扶欄而立。

“陛下與你說了些什麼?”

楊彪也不隱瞞,將天子與他爭論的經過一一說來。

他今天趕回御營,就是要和士孫瑞商量這件事。

賈詡提議由南北軍負責運送第二批糧草給楊定,重振朝廷聲勢,道理自然沒問題,但執行起來卻相當有難度。

這麼危險的事當然不能由天子親自上陣,代行太尉之職計程車孫瑞成了不二人選。

這是一個挑戰,更是一個機會。

如果士孫瑞能夠完成任務,不僅朝廷的臉面有了,太尉重掌兵權,三公化虛為實也就有了底氣。

“君榮……可行否?”

士孫瑞瞅著楊彪看了一會,伸手一指正在演練的南北軍和更遠處的五營將士。

“你覺得呢?”

楊彪咂了咂嘴,心裡發苦。

他雖不通軍事,卻知道南北軍的戰力。

士孫瑞操練的內容並不是什麼高深的戰法,而是最基本的陣型,並不是士孫瑞不懂更高深的戰法,而是這些南北軍將士基礎太差,只能從最基本的開始練起。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依靠有利地形,據陣而守,或許還有一點勝算。

主動出擊,與西涼軍進行野戰,基本和作死沒什麼區別。

“君榮,當真一點辦法也沒有?”

楊彪內心在拼命的掙扎。

士孫瑞沉吟良久。

“辦法倒是有。

只是此例一開,無異於飲鴆止渴,後患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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