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叔堅還是有政鬥水平的,心思活泛,他提議讓司馬申隨簫摩訶平亂,一來避免了誰提議誰幹活的尷尬,二來也做了順水人情給陳叔寶。

司馬申何許人也?太子舍人,天然的太子黨,陳叔寶的鐵桿馬仔!司馬申平亂,立了功,誰的功勞最大?當然也是在幕後居中指揮微操平亂的陳叔寶功勞最大。

陳叔寶連登基儀式都還沒辦,就被弟弟敲一悶棍,當眾嚇得屁滾尿流,這要是征討陳叔陵的事宜還需要陳叔堅哥幾個代勞,這豈不是告訴天下人他陳叔寶無能,大陳的江山傳錯了人?這陳叔寶能忍?指不定什麼時候就來個秋後算賬。

陳叔堅雖然與陳叔寶接觸不多,卻知道這個大哥絕不是什麼大度的人,凡事還是不能太貪,他的救駕之功足夠他在功勞簿上躺平了!果然,陳叔寶聽完之後,馬上給了陳叔堅一個“算你小子會做人”的表情,隨後摸著光溜溜的下巴嘀咕道:“才帶千人?會不會太少了?”

他正琢磨著,要不要把整個建康的兵馬都動員起來的時候,沉默了許久的毛喜勸諫道:“先帝剛崩,國中不穩,且建康剛剛歷經一番動亂,正是需要安撫人心的時候,凡事求穩為上,陛下如果想要動員大軍征討,臣以為是不妥的.”

“完全沒有必要,東府就在建康不遠,點兵步騎一千,半日可至,陳叔陵雖有勇力,但與簫摩訶這樣久經沙場的猛將相比卻不值一提了,況且他剛剛敗退,正是惶惶不安的時候,簫摩訶出其不意,正可震懾宵小,乘勢大破之.”

“相反,如果陛下動用大軍征討他,大軍集結的速度和徵集錢糧的時間就不得不考慮在內了,這豈不是憑白給了他許多準備的時間?”

陳叔寶被毛喜一通搶白,俊秀白皙的臉瞬間浮上些許羞怒之色,羞是因為他被毛喜道破心思,怒是因為他對毛喜無可奈何。

毛喜是他老爹陳頊最為倚重信賴的大臣之一,資歷深重,德隆望尊。

說句不好聽的的,就算毛喜把陳叔寶當眾貶得一無是處,陳叔寶也只有點頭說是的份。

老爹在的時候壓的他整天提心吊膽,現在老爹翹辮子走了,面對老爹留下的臣子他還得唯唯諾諾,做這個皇帝還有什麼意思?陳叔寶眼底閃過一抹狠色,面色卻逐漸緩和下來,擺出一副大度隨和的模樣,說道:“愛卿言之有理,是朕疏忽了,那就這麼辦吧,愛卿還有什麼事情要上奏於我嗎?”

話說得客套,但陳叔寶已經隨時準備甩袖走人了,沒想到毛喜真的又點點頭,從懷中摸出一本奏章來,“臣接下來要向陛下說的是,平亂之後的善後事宜,還有如何安撫各地民兵將帥的事宜…”陳叔寶的嘴角顫了一下,擺手道:“這種小事愛卿自為之,就不要稟報給朕了,朕對愛卿是絕對信任的,好了,太后受傷,幾天朕都沒來得及去看望,朕先走了.”

毛喜乍一聽,不禁怔了一下。

他本以為新帝就算再不待見他,也要聽他稟報完再說,怎知皇帝如此不耐煩,催促著就要走,但他也拿這位陛下沒有辦法,只得微微側身,讓開了去路,望著陳叔寶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毛喜在原地定定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日頭完全被雲層蓋住才回過神來,他面無表情地坐回到自己辦公的位置,一個青衣黑帽的老太監動作嫻熟地為他煮茶、磨墨,毛喜飲了一口茶湯,然後運筆如飛,埋頭在一堆小山般的公文之中。

老太監眼中閃過一絲敬意,也不言語,輕手輕腳地闔上暖閣的門出去了,自己則靠在門口打盹,睡了過去。

才眯了一會兒,老太監便聽到一陣女子的嬌笑聲,初始他還不以為意,但這笑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毛喜是端肅之人,皇宮之內如此大聲喧譁,必然不會為他所容。

老太監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那一行女子面前大聲呵斥,讓她們不要打攪尚書辦公,誰知這一行人卻是氣焰囂張跋扈,直接嘲笑道:“妾身蒙天子詔過來,毛喜又如何能阻我過去?”

老太監一聽,氣勢瞬間就弱了半截,有心息事寧人,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

誰曉得毛喜不知什麼時候就無聲無息站在了後面:“先帝剛崩,按制陛下須得守孝才是,你們這些女子,在宮內大聲喧譁也就罷了,還敢冒稱是陛下傳召你們過來的,這樣敗壞陛下的名聲,是嫌自己命太長嗎?”

身材微胖的毛喜氣場很足,正氣凜然,他的眼神裡有一種深邃的光,盯著人看的時候彷彿能一下洞穿人的心神,將他們心底最齷齪最陰暗的心思都掏出來。

他往這一站,周圍的人就連大氣也不敢喘。

這幾名宮女瞬間就不做聲了,唯有一個穿著白色素衣、頭戴白色宮花的女子款款上前,行了個福禮,嬌聲道:“這位大人,我們並沒有說謊,龔貴嬪因為照料太后有功,陛下特旨令內府賞賜貴嬪珍珠一斛,我們正是領了旨意,去內府領受賞賜的,如果攪擾了大人,還請恕罪.”

這女子生得眉清目秀,眸子清澈如冰晶,肌膚賽雪般白皙。

雖是被毛喜一通威嚇,但並沒有如其他姐妹一般被毛喜嚇住,臉上不見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可不知為什麼,她漂亮慧黠的臉上,彷彿總是縈繞著一股子媚態,無法形容。

即便是那老太監也覺得一陣唇乾舌燥、心頭亂跳,連忙撇過頭不敢再看。

這樣……不吉的女子!不知為何,毛喜非但沒有因為這名女子的落落大方對她心生好感,心下反而對她愈發厭惡。

如果這女子是一個男子,毛喜也許就當場除之而後快了,可這是個女人,還是一個宮裡的女人,毛喜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制約之權。

於是一句話沒有多說,只冷著臉,點了點頭。

又過了半晌,有屬官過來彙報,說:“方才陛下又下旨讓江總官復原職了,右衛將軍蕭摩訶入宮求見陛下,陛下推辭不見.”

毛喜點點頭,臉上依然看不出表情。

屬官見上峰沒有指示,做了一揖、默默告退,他剛出門,便聽到裡邊悠悠一聲長嘆:“世道如此,真是讓人心灰意冷啊…”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皇帝跪了:你管這叫村子?

會員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