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新年的第一日凌晨,高緯對著群臣宣佈了對叛逆琅琊王等人的處置,以及初步的軍制改革,更重要的是明確了新的一年裡,北齊朝堂上上下下的工作重點——賑災。

內閣透過十幾日的努力,在高緯構想的基礎上完善了賑災方案,已經初步稽核完畢,只需要再提交給高緯最後審批就可以實施了。

天還沒有亮,高緯便宣佈退朝,他是一點也不困的,還沉寂在剛剛那殺戮的扭曲快感之中,這使得他亢奮無比,這應該是高家血脈的緣故吧,喜歡殺戮、暴虐的基因。

而群臣畢竟不是他,一開始他們不困,是由於擔驚受怕了一晚上,集中注意力緊盯著皇城那邊動靜,所以暫時不覺得困,可是一旦知道高緯無恙,琅琊王被拿下之後,他們的一顆心也就落進了肚子裡。

此時睏意就如潮水一般湧上來,勉力聽完高緯的幾道旨意之後已經是極限,不能再支撐下去了。

高緯也就長話短說,把一些不必要的繁瑣禮節砍掉,勸勉了一番,然後就退朝了。

閒來無事,婉兒和媛媛想必都還沒有起床,高緯便在宮中到處兜兜轉轉。

不僅是太極殿,其他宮殿也遭到叛亂禁軍的衝撞,大紅的燈籠墜地,用來裝飾的紅色長綾被粗暴的撕扯,垂在地上,像一條軟趴趴的死蛇,看上去有幾分淒涼。

小路子去收屍了,劉桃枝帶著錦衣甲士全城搜捕在逃叛逆,現在他身後就只跟著幾十個內衛,還有一個冷冰冰的元韻……“你不在嘉福宮裡保護朕的妹子,跑這裡來幹嘛?”

高緯被她跟的有些不耐煩。

“娘娘還有殿下都不放心你,叫我跟來看看,順便保護你……”元韻一五一十的交代。

高緯一滯,不善的看向她,“好啊你,合著看看是主要目的,保護朕完全就是順帶?”

“還有解藥,你上次給我解藥是六天前,今天已經是第七天,我的解藥呢?”

元韻伸出手,彷彿高緯給她解藥是天經地義的事。

高緯促狹的眯眼,學出那副鄴城裡那些紈絝子弟調戲良家女子的派頭上前,道:“那你給爺樂一個,爺高興了就把解藥給你,怎麼樣?”

元韻繃著臉,面無表情。

“真沒意思……”高緯面對這冰山一樣的美人也沒有多大辦法,從懷裡掏出一個竹筒,倒出了一粒琥珀色的、晶瑩剔透的藥丸,遞給元韻。

元韻毫不客氣的拿過來,然後直接嚥下,連水也不用,只覺得入口的一瞬間還有一點甜味……不過這也僅僅是藥而已,說是解藥,可也只能保她七天,據說這種毒是北齊皇族秘製的毒,從彝人那邊傳過來的,十分詭異,服毒之後七日內一定要服下解藥,否則便會腸穿肚爛而亡,服下解藥也僅僅能保證七天,還是要接著服藥,高緯便是靠這種藥讓元韻不敢做出偏激的事。

這個暴君這麼痛快就給了她藥讓她有些驚訝,不過也就是這樣了,說不定暴君今天剷除了對自己皇位有威脅的弟弟,心情更好也說不定。

反正解藥都已經在她肚子裡了,又可以保七天命……“我走了……”“欸,你不是來保護我的嗎?”

高緯目瞪口呆的看著她轉身打算走,這小娘皮也太現實了一點吧,太社會了!“我不是說過嗎?那只是順便……”“呵呵,朕就知道你和那些傢伙一樣,都是翻臉不認人的白眼狼……”高緯撇撇嘴。

元韻腳下一頓,轉過身來,挑眉道:“搞得好像你不是一樣.”

高緯眯眼笑,饒有興趣的問道:“朕如何就是白眼狼了?”

“當初你的那點破事我可是聽說了,以前的你簡直就是爛泥扶不上牆,要不是和士開和陸令宣,你能不能平安坐上皇位都是兩碼事,可你一上臺就把和士開殺了,下一步就將那個胡長仁和陸令宣給逼反,也給殺了……”高緯:“你可別誣賴朕,朕只把陸令宣全家都殺了,舅舅朕只判了流放,已經很仁慈了,還想怎麼樣?”

元韻雙手環抱“呵”的笑了一聲,要不是親眼見證高緯如何給胡長仁和陸令宣下套,她差點就相信高緯是個好人了。

一幅“給你一個眼神自己體會”的樣子。

“那也是他們先背叛朕的,而且這些年銀子他們也沒少撈,朕這叫做為民除害!”

高緯費盡心思為自己正名。

不過這小娘皮話不多,卻是牙尖嘴利,說道:“但那抄家的錢還不是落進了你的袋子?還說什麼為民除害……”“這個朕可沒有騙人哪,朕抄家搜出的這些錢朕可是一分錢也沒有花,全準備當作朝廷的經費上交國庫了。

還有一大部分要用來賑濟災民,為了這個朕在晉陽的八大殿都沒有來得及修繕,荒廢在那裡,怎麼到你嘴裡朕搜出這些錢就是為了自己享受?”

這個高緯可以指天發誓,蒼天可鑑啊!元韻理虧,瞥了他一眼,道:“這個倒還算你有點明君的樣子,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不乘此機會摟草打兔子,把叛逆滿門都殺了,順帶勳貴也狠狠的敲詐一筆,反而只殺首惡,這不符合你的性格……”【合著在你眼裡,我就是那種動輒殺人的暴君、昏君?】不過高緯也不是一個愛在口舌上斤斤計較的人,況且他還真拿元韻這個小娘皮沒有辦法,礙於妹子的面子上,高緯還不好把她怎麼樣。

自從和高緯熟悉了之後,她說話就越來越刺人了,或許這就是她的本來面目。

不過這樣也好,只要她不會當眾讓他下不來臺,聽話一些,那麼說些其他的也不算什麼。

他不想做一個陰沉的暴君,再說,一個會在你面前表露出不滿的人起碼比整天木著一張臉的人更加讓人放心不是?要元韻真是一言不發,一點情緒不露,高緯還要考慮是不是要讓她“意外”暴斃。

高緯笑道:“朕為何要繼續打壓勳貴?打壓到這一步,勳貴已經退讓了很多了,不宜再打壓,朕需要的是穩定的朝堂,不是一邊倒的朝堂,要是勳貴都被朕料理乾淨,誰來替朕防範北周,誰來替朕制衡那些世家?”

“再說了,治理國家,不僅要讓臣子怕朕,還要讓臣子敬朕,讓臣子怕,要威權,讓臣子敬,要德行,朕將四千人在太極殿前殺乾淨,震懾宵小,這叫威,朕念及那些老幼婦孺,不予以過度追究,這叫德。

他們既怕朕,又敬朕,朕才能將朝堂上下駕馭好,這叫做勢.”

“朕想要有一番作為,既要有威,又要有德,更要有勢!三者缺一不可,如今朕三者皆備,正好大展拳腳,這,就已經足夠了!”

天還剛剛矇矇亮,元韻看著眼前身穿帝王冠冕的少年談笑風生,言語間恣意不羈,但卻有一股天然的霸氣。

高緯說完,笑了笑,說:“朕跟你說這個幹嘛?走走,去昭陽殿,朕想好好睡一覺……”【看來這暴君還是有點本事。

】元韻心情複雜,高緯已經走遠了,她快步跟上去。

“為什麼不去嘉福宮休息?嘉福宮離這裡近.”

“哈,媛媛肯定再嘉福宮吧?回去之後不講個故事朕還想睡覺嗎嘛,還是昭陽殿好,清淨……”“奸詐.”

“……謝謝誇獎.”

“…………”一點雪花悠悠然飄下,落在牆根下,慢慢消融了。

這大概是今年最後一場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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