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名之下果然無虛士,不愧是蘭陵王……”高緯目露欣賞之色,對於這樣一個人才,他當然不吝於讚歎幾句,道:“昔日,朕還是太子時,父皇曾私下裡對朕說,蘭陵王貌柔心壯,謹慎細心,對於本分之內的事情事必躬親,又愛護兵士,每戰必當先,是一個將才,再打磨歷練一段時日,當可大用.”

高長恭一臉受寵若驚道:“微臣當不起……”“呵呵,如何當不起?”

高緯彷彿陷入了回憶之中,又道:“朕記得乾明元年,那時朕還小……突厥進犯,愛卿時任幷州刺史,是愛卿將突厥打敗的。

河清三年,邙山之戰,北周大軍兵圍洛陽,眼看我軍寸步不能行,斛律大將軍一籌莫展之際,也是愛卿挺身而出,奉段大都督的軍令,帶五百死士衝殺北周軍營,硬生生撕開了周軍的陣線,馳援洛陽,將眼看就要傾頹的戰局給逆轉,替我大齊保住了洛陽重鎮,。

朕記得戰報傳來的時候,整個鄴城人聲鼎沸,其熱鬧勝今日十倍,當時朕就在想,朕的這個堂兄到了戰陣之上究竟是何等的風采,怎會如此所向披靡呢?令人心嚮往之,呵呵……現如今,我大齊宗室之中,最能征善戰者非愛卿莫屬了……”“父皇原本覺得愛卿的鋒芒太露,怕天妒英才,想要再打磨愛卿幾年,之後再留給朕大用,也因此將愛卿擱置了幾年……可沒有想到愛卿依舊擁有如此敏銳的軍事眼光,這就不是簡單的將才可以概括的了……呵呵,如今看來父皇將愛卿放在鄴城還真是可惜了,白白蹉跎了愛卿幾年的光陰,愛卿不會怪朕與先帝吧?”

高緯目視高長恭,展開笑顏,很有親和力,漆黑的眸子清亮卻又沉靜,彷彿一口古井,深不可測。

所有人都在等者看高長恭要如何回答,高緯這是明顯的蜜棗帶大棒,表達惜才之意的同時也是在試探高長恭,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都不由得也暗地裡為高長恭捏了一把汗,這要是回答的不好,高長恭吃不了兜著走!輕則是再被擱置幾年十幾年,重則是直接賜死,老高家的皇帝殺起自家兄弟可是少有手軟的時候,雖然他們都多多少少有一些性格缺陷,但是在殺人方面個個都是說一不二的主兒,說殺你就殺你,視人命如草芥,動手的時候那乾脆利索的勁兒,才不管你有沒有什麼血緣關係。

更別說高長恭還不是高緯的親兄弟,僅僅只是堂兄,血脈隔了一層動起手來不就更沒有心理障礙了嗎!雖然之前的高緯一向以軟弱可欺示人,但是今日在大殿上誅殺和士開之後——誰信啊?這主兒怕不是之前一直在玩兇惡的大灰狼扮演純潔無害的小白兔?不得不說,高緯除掉和士開這一手也確實初步建立起了權威,讓大部分本來對其懷有輕視之心的大臣紛紛開始重新審視他——龍就是龍,就算它表面看上去再善良無害,也改變不了龍吃肉的事實,沒有去觸犯它的時候它會跟你笑嘻嘻,一旦它餓了,或者惹怒了它,降臨在你頭上的就是一場血雨腥風!高緯看著高長恭,眼底的笑意不減。

和眾人預料的不一樣,高長恭緊張了一陣以後,從容答道:“臣,臣的確是有些小牢騷……”高睿腦子嗡的一聲,心裡大叫道:“糟糕,這小子要完!”

正準備站出來幫腔說幾句的時候,高長恭接著說下去了:“臣自小在軍伍之中,從軍打仗是家常便飯,這忽然回到鄴城,過上了錦衣玉食、嬌妻美妾的生活,一開始挺舒服的,之後就感覺渾身不得勁了,這鄴城雖大,可大街上連讓我跑馬的地方都沒有,舞個槍,弄個棒啥的都要小心以免傷到家人……於是就無事可做了,整日裡看書睡覺看書睡覺,閒得無聊還幫忙王妃帶帶孩子,就這,王妃還嫌棄我帶不會帶孩子,常常把孩子弄哭不說,連換尿布也換不好……您說說臣一個大老爺們,在家帶孩子算是怎麼一回事兒?”

滿堂鬨然大笑,高緯也笑,他沒有想到向來以小心謹慎著稱的蘭陵王居然也會說俏皮話,這一手輕輕鬆鬆把高緯的攻勢的化解了,還瞬間讓原本緊張的氣氛變得歡快活潑起來,高緯打趣似的指點他,笑道:“整日吃吃睡睡還不好嗎?多少人羨慕你這樣的生活都求不來,到了你這兒,你還嫌棄上了……也罷,朕就給你找些差事做,也省的你日日回去被王妃數落,哈哈哈哈哈……”高緯笑聲慢慢平息下來,想了想,道:“朕本來想讓你直接去邊關效力的,可是年節將近,再加上,朕現在手裡頭無人可用,所以還真有些捨不得……這樣,鄴城北大營,那裡原本是和士開控制的,他死了他的黨羽也下臺了,現在亂糟糟一片,正需要一個可以鎮得住的人接管那片地方,愛卿可願意去哪兒啊?”

高長恭想了想,覺得高緯的這個提議很是不錯,北大營是拱衛鄴城的五大營之一,兵員不下一萬,而且,北大營時常被抽調換防到邊關,屬於邊軍的生力部隊之一,這麼想想,還是很不錯的。

雖然此前和士開掌管北大營,使得北大營風氣亂糟糟的,五毒俱全,可是高長恭對於自己的練兵手段很自信,他覺得自己絕對有這個能力將這個亂糟糟的二流子集中營在半年之內就訓練出戰鬥力來。

況且,他已經遠離戰場幾年之久,昔日跟在他手下打仗計程車兵都已經被其他將軍給抽調了,沒有剩下幾個,如果直接空降到一支部隊,那人家也未必聽你指揮,與其到時候帶一幫對他很陌生、沒有認同感的兵,還不如從頭練起。

這麼一想,高長恭就已經接受了,好歹是一個編制不是……“臣遵旨.”

高緯哈哈笑道:“好,從今日起你就是北大營的主將,領大將軍之職,即日起,前往北大營赴任吧.”

眾人譁然,對於高緯的這個決定感到不可思議,的確,高長恭之前就因為戰功而成為尚書令,然而高長恭的這個尚書令只是一個擺設,一個虛職,並沒有多少重要實權。

但大將軍就不一樣了,不僅有調動兵馬的權力,而且可以撤換其他州郡的換防,品級雖不如尚書令,但卻是個大大的實缺!再加上,在老高家,弒兄殺侄篡位的事情常有發生,所以對於宗室親王領兵總是小心提防,這就是為什麼高長恭會被擱置幾年的原因,所以高緯敢把大將軍的職位交給高長恭絕對出乎常理。

高長恭楞了一下,猶豫著該不該接,抬頭看時,卻見高緯連眉間眼角都是喜氣,充斥著信任的神色,不由得心中微酸,深深躬身道:“臣……遵旨.”

高緯大喜,勉勵了幾句之後就開始下面的正題,“右相,國庫裡還有多少財帛?”

趙彥深稟報道:“啟稟陛下,前些月,臣統計了一下,發現國庫中只剩下不足五百萬貫,刨去朝廷運轉所需,可以動用的不足兩百萬貫,如果明年還是這般光景的話,那麼國庫可不可以撐下去還是兩說……”高緯驚訝道:“怎會如此?”

他確實是驚到了,難道說北齊的狀況已經如此不堪了嗎?趙彥深拱拱手苦笑道:“陛下您忘了?今歲兩淮大水,收成不好,河北又有地龍翻身,百姓傷財無數,再加上,嗯……,再加上皇上下詔修繕的晉陽八大殿靡費甚巨,國庫裡確實沒有幾個錢了……”他下意識看了高睿一眼,道:“臣已經計劃好要用這筆錢賑濟災民,那麼,確實就是沒有錢來給左相發餉了……”深深的嘆息,趙彥深已經竭盡全力,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無論如何也不能使各方都滿意。

“盡力補救一點吧……”他心中如此想到。

“要不……,加稅怎麼樣?”

一個宗王小心提議道:“多徵一些京畿百姓的賦稅,來解決眼前危局……”“不行!”

趙彥深和高睿同時怒斥道,犀利的眼神簡直要將他戳上十幾個洞。

趙彥深怒道:“這是什麼主意!今歲已經徵收過一次賦稅了,如果再徵收一次,豈不是要鬧得民怨沸騰?這是要動搖國本的!大齊的賦稅已經是三朝中最重的了,如果還要加稅,就不怕百姓紛紛背井離鄉投向南陳、北周嗎?”

那名宗王面色訕訕,不過不敢和趙彥深頂牛,只得負氣坐下。

高睿站出來,道:“臣家中還有數千傾良田,可以先變賣一些,以解朝廷燃眉之急.”

高緯暗暗點頭,心想:“不管高睿是不是行事太過迂腐,可這份對大齊的忠心的確是難得的.”

於是笑道:“皇叔放心,朕已經有了對策……”遂對趙彥深道:“傳朕命,今日起晉陽八大殿立即停工,所有運輸到晉陽的金銀財帛悉數運回國庫,從今以後,不得再建晉陽八大殿!另,命地方郡縣立即做好災民的安置工作,其間一應錢糧由地方先墊付,更多的糧食隨後便到,至於左相催促的軍費……朕來想辦法!”

高緯怎會忘了他還有許許多多的錢袋子正在大牢裡蹲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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