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九日,雷陣雨。

大樹海中部偏東南,這裡的沼澤溼地連成一片,很多時候來到這裡的旅行者都會折戟沉沙,你不知道哪裡是堅固的地面,也不知道哪裡是天然的陷阱。

動植物屍體在泥土和水中腐敗,常年以往,這片區域的空氣中都瀰漫著具有致幻效果的瘴氣,又因為地勢低窪,瘴氣根本無法被吹散。一些迷路誤入這附近的動物,沒多久也會變成瘴氣的一部分。

即使是在危機四伏的大樹海,這片區域也是被標註為絕對不能進入的禁區。

不過在這片區域,還是有智慧生物居住的。

趁著雷陣雨的間隙,蜥蜴人們把同伴的屍體分批堆在一起,用本應取暖的寶貴柴火點燃,一道道黑煙升上天空。

烏雲中,正醞釀著雷霆和風雨,壓的人喘不過氣來,也像是壓在了蜥蜴人的心尖上。

火焰淨化了一切,也包括生命本身。

很多蜥蜴人圍在火堆前跪地痛哭,眼淚在飛灰中變得渾濁,像一抹泥土,一如生命在大樹海,是那麼的不值一提。

他們最近失去了太多的同伴,而且似乎也沒有辦法阻止失去更多,在這片沼澤掙扎求生的蜥蜴人,他們的心理防線已經快要崩塌。

歐芬站在火堆前,望著那燃燒的火焰,像根木樁般一動不動,儘管他是這支蜥蜴人部落的族長,現在能做的,也就只有默默的祈禱,希望死者的靈魂能得到祖靈的接納。

“父親。”

他的兒子,一個更加強壯且年輕的蜥蜴人快步趕來,低聲說道:

“他們來了,正在家裡等你。”

“我知道了。”

歐芬最後看了一眼燃燒的烈焰,轉過身。

“父親,我相信您一定能再度帶領我們走出困境。”

歐芬很勉強的笑了笑,儘管那笑容在蜥蜴臉上非常的不明顯。

他的兒子比他要堅強,也比他信仰堅定,歐芬有一種自己似乎老了,該把族長的位置交出去的衝動。

老?

歐芬才三十歲,正值壯年。

蜥蜴人的族長一職並非世襲,一般都是部落中最強壯最聰明的蜥蜴人擔任,這一使命極為光榮,但歐芬也不得不承認,這並不是個好工作。

年輕的時候,歐芬認為自己能比前任族長做的更好,他能給部落帶來繁榮。而現在,當所有人的希望都壓在自己身上,那沉甸甸的責任幾乎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但歐芬清楚,自己是族長,只要自己還在位一天,就絕對不能倒下。

他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肩膀,低聲囑咐兩句,隨後朝家的方向走去。

蜥蜴人的族長需要住在整個部落的最外圍,有危險,族長第一個上。

歐芬沿著他們時代生活的土地,繞過一大片被蜥蜴人精心維護的魚塘,這才回到家。

蜥蜴人的家很簡陋,不過是石頭堆砌外加在房頂上蓋上草蓆和樹枝,並在尖頂的中央開個洞,方便煙霧散出去。

室內不出意外的升起了火焰,蜥蜴人是變溫動物,無法像人類一樣維持體溫。

所以對蜥蜴人來說,現在正處於一年之中最難熬的季節,連日的陰雨會讓體溫飛速下降他們必須經常烤火才能維持。

而暴雨又會經常沖垮或掀飛屋頂,讓蜥蜴人暴露在雨水之中。

每年這時候,總會有因為體溫過低或火焰燃燒的煙霧而死的蜥蜴人,他們顯然需要更堅固和安全的房屋,奈何蜥蜴人沒有建造這種房屋的技術,他們所居住的環境,也很難建造堅固的房屋而不下沉。

在屋裡的篝火旁,已經有兩隻蜥蜴人等在那兒了,他們一個壯的像頭牛,與其說是蜥蜴,不如說看起來更像是鱷魚。

另一個則乾癟瘦弱,纖細的手腳彷彿能被輕易折斷,臉上還套著一顆原本屬於熊的頭骨。

他們是另外兩個部落的族長。

整個大樹海的蜥蜴人,全都生活在這片沼澤當中,不過並不是全都在一起,為了緩解生存壓力,蜥蜴人被分成了三個部落,全加起來只有不到一千人。

不是蜥蜴人不想發展壯大,而是資源太過有限,根本無力支撐更多的人口。

歐芬坐在火邊,溫暖驅趕走了深入骨髓的嚴寒,但看到那篝火,歐蘭就想到了燃燒他族人的火焰,這讓他有些抗拒。

沉默在屋內蔓延,明明是歐芬派人請另外兩個部落的族長過來,他有太多的話想說,但見了面,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來自另外兩個部落的族長清楚這種感覺,他們沒有催促,而是靜靜的等著。

直到過了快一分鐘,歐芬才從嗓子裡擠出一句話:

“我們剛剛火化了三十五人,包括我的妻子。”

壯碩的蜥蜴人低頭道:

“我們也差不多,大概二十多人已經前往祖靈的懷抱,我來之前,囑咐小心火化了他們。”

“我的情況好一些。”

瘦弱的蜥蜴人開口:

“死者暫時只有兩人,但已經確認三分之一的人感染,剩下的人中還有沒有感染者,我也無法保證。”

通的一聲,壯碩的蜥蜴人狠狠的錘了一下地面,發洩心中的憤怒:

“我們當初就不該相信人類!”

另外兩人沉默不語,壯碩的蜥蜴人說的對,不應該相信人類,但現在說這些太晚了。

最初只是一些人感覺有點腹脹,大家並未太在意,認為只是單純吃了不太好消化的東西。

這在蜥蜴人的生活中不算罕見,畢竟這鬼地方,能吃的東西很有限。

照常找了點促進消化的草藥,以為這就沒事了,但沒想到,吃了草藥後腹脹演變成了腹痛。

任何治療方法都沒用,因腹痛而滿地打滾的蜥蜴人在絕望的慘叫中氣絕而亡。

蜥蜴人們見慣了死亡,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人的,他們如常將死者埋葬。

然而噩夢,才剛剛開始。

不久後,就有人發現在埋葬死者的地方長出大量沒見過的蘑孤,這些蘑孤一旦感覺到活物靠近,就會立刻爆開,灑出大片粉末狀的孢子。

而同時,感覺到腹痛的人也越來越多,一種從未見過的疾病在部落中蔓延。

族長們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們將患病者和健康者隔離,想盡一切辦法救治,阻止瘟疫的擴大。

但收效甚微。

死亡的蜥蜴人會在幾個小時內腐敗,全身都長出灰白色的菌絲,再過一段時間,則會長出大量一碰就爆的蘑孤,並擴大感染。

死狀慘不忍睹,感染也無法中斷。

最初是體弱的老人和孩子,現在已經發展到即便是強壯的年輕人,也會被感染的程度。

蜥蜴人,束手無策。

而這一切的起因,只源於一次意外,至少在蜥蜴人看來是意外。

幾個進入大樹海採藥的冒險者‘意外’迷路到蜥蜴人的領地,並順勢與蜥蜴人提出交易。

他們說,圖拉共和國的邊防哨所想弄點外快,如果蜥蜴人能提供大樹海中特有的草藥或動物皮毛,就能用它們交換一些生活必需品。

大樹海,實在是太大了,居住在這裡的蜥蜴人比起其他地方的蜥蜴人老實很多,從不出去搶劫。

主要不是不想搶,而是出去一趟最少得一週,他們都支付不起在路上花費的食物……

運輸不用蜥蜴人操心,冒險者宣稱他們有次元袋,歐芬也親眼看見過,一個巴掌大的小口袋居然能裝得下好幾車物資。

反正不需要他們負責運輸,而且還是貨到了才以物易物,蜥蜴人們答應了。

不久之後,冒險者們回來,他們帶來了部落所急缺的必需品,如耐貯存的糧食、鹽、鐵器,織物等等。

儘管蜥蜴人們所支付的草藥,足以買到比冒險者們帶來的數量多五倍以上的物資,但交易看的是需求,而不是物資的價值,所以這筆交易雙方都很滿意。

然後,疾病就來了。

蜥蜴人在這裡生活了幾百年,始終都沒有出過太大的問題,而但凡生病的人,全都是吃了冒險者帶來的糧食。

誰是罪魁禍首已經很明顯了。

瘦弱的蜥蜴人嘆息道:

“我試過了所有的法術,移除疾病、移除詛咒、破除魔咒,也試過了所有的草藥,都沒能起到任何作用。”

他是大樹海蜥蜴人當中唯一的薩滿,能施展不亞於牧師的神術,可依舊沒能挽回族人的生命。

“我們或許應該請求幫助。”

“找誰?”

瘦弱的蜥蜴人對壯碩的蜥蜴人攤開手:

“我們沒有朋友。”

是的,蜥蜴人沒有朋友。

儘管大樹海里生活著不少智慧種族,但都與蜥蜴人沒什麼接觸。

“終歸還是要嘗試一下。”

壯碩的蜥蜴人說:

“我派人去找了樹精靈。”

樹精靈擁有高超的藥物技術,還可能儲存了失落的魔咒,並且他們有很多的德魯尹。

“結果呢?”

“我的人還沒靠近,就被樹精靈們趕回來了。”

樹精靈對領地極為敏感,未經許可的外族人踏入他們的領地就是找死,沒有直接把派去交涉的蜥蜴人掛在樹上,純粹是看在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面子上。

“除了樹精靈外,我們沒有其他能求援的地方了,總不能像圖拉共和國的人類屈服吧?”

“如果能挽救族人的生命,即便給圖拉共和國的人當狗我也願意。”

瘦弱的蜥蜴人似乎更老了一些:

“但他們是想要把我們趕盡殺絕。”

一根枯枝被丟進火焰之中,柴禾燃燒的噼啪聲此時聽起來特別刺耳。

“我聽說了,暮光溼地的部落,已經被圖拉共和國消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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