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佔區的經濟在恢復中,很多東西已經放開,但糧食一直是管制品。

日軍在中國戰場同樣缺糧,若不是潘右博和他大兒子為日本人服務,他們家的糧食恐怕也不夠。

潘右博主要是送菜,不送米麵,誰不想頓頓吃大米,如果大米便宜的話,絕對是很多老百姓家中的首選主糧。

況且糧食是硬通貨,不會貶值,這年頭手裡有糧,心裡不慌,遇到糧食,特別是便宜的糧食,任何人不會錯過。

“有,很多,五六百斤呢。”

“多少錢一斤?”

潘右博老婆的眼睛頓時亮了,五六百斤大米,不少了。

買下來哪怕他們自己吃,足夠他們一大家子吃上好久。

“我們家大米便宜,一毛二一斤。”

女隊員急忙回道,潘右博老婆頓時有點激動,一毛二是真的不貴,目前糧行的大米,能買到的基本要一毛八一斤。

兩年前,大米不過六分多錢一斤,現在漲到了一毛八,足足漲了三倍。

哪怕有錢,這樣價格的大米也不是那麼容易買到。

“我能不能先看看?”潘右博老婆急急問道。

“可以。”

女隊員一口答應,從板車上拿下個小口袋,讓她去看。

口袋裡是幾斤大米,不是陳米,都是新米,品質很不錯。

“你所有大米都是這樣的嗎?”

“肯定啊,我們鄉下人實在,絕對不會騙人。”

“好,你的米我全要了,在哪?”

潘右博老婆急急說道,這次賺大了,一毛二買這樣的大米,自己不吃,轉手賣,一毛八別人絕對搶著要。

一斤賺六分,一百斤就能賺六塊。

只要賣掉一百斤,今天買的鞋底,撥浪鼓和衣服等於全是賺的,而且還有多餘。

這買賣很划算,她今天運氣真好,遇到了什麼都不懂的鄉下女人。

“我拉不動那麼多,我哥他們帶著呢,他們在外面,我去喊他們。”

女隊員呵呵笑道,回過身立刻看到巷子口被堵住的廂車:“咦,誰把路堵了,大姐您幫我看著,我去讓他們挪開。”

女隊員跑了過來,沒一會又跑了回去。

“他們說車壞在這了,挪不開,那裡有條縫,我哥他們能把米袋遞過來,但我一個人沒辦法拿,大姐你們能不能幫我去拿一下?”

“沒問題。”

潘右博老婆壓根沒有多想,立刻招呼女兒和兒媳婦一起過去幫忙,等他們到的時候,有兩袋大米已經塞了過來。

潘右博老婆立刻開啟,仔細檢視。

別看她是個女人,但不傻,她怕人家剛才給他看好米,賣的時候給他陳米,甚至是發黴的米,檢查的很仔細。

“你們過來,這裡有糖葫蘆。”

女隊員任憑她檢查,等又塞進來幾袋米後,對著兩個孩子招了招手。

她手上有剛接過來的糖葫蘆,孩子們哪能忍住,一起跑了過來。

“不錯,全是好米,我們一起搬。”

潘右博老婆沒有在意,高興的說道,這是她家門口,哪會想那麼多。

況且五六百斤大米,他們有四個又全是女人,需要搬不少時間。

這輛車壞的太不是地方了,把路堵死,人根本進不來。

一百斤大米就淨賺六塊,六百斤可是能賺三十多塊錢,潘右博老婆幹勁十足,還想著等自家男人回來,好好炫耀一番。

潘右博老婆,女兒和兒媳婦,還有女隊員,兩人提著一袋大米往家裡送。

“動手。”

等他們進到院子,梁宇果斷下令。

廂車門開啟,兩個孩子嘴裡咬著糖葫蘆,根本發不出聲音就被抱到了車上,九名隊員跑了出去,埋伏在潘右博家門口。

潘右博老婆三人剛出來,三個對付一個,一人捂嘴,兩人抬起來便走。

三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已經被帶到了車上。

“我帶人去打掃現場。”

女隊員能快速說道,梁宇則點了下頭,吩咐人去通知監視潘右博小兒子的人,立刻動手。

這五人抓住了,但並不代表著安全。

他們開著車,一路往公共租界而去,公共租界最近,在那裡也更加安全,他早已準備好了安全屋,等一到就把人放進去。

那個安全屋有地道,先把人藏在地下。

女隊員指揮人快速打掃好戰場,抬進去的米重新被他們搬了出來,這些米有可能會成為線索,不能留在這邊。

梁宇做事和泥鰍一樣的細,這種錯誤不會去犯。

他們的任務是抓人,抓到人後的事和他們無關。

“成功了,全部抓到了?太好了,馬上給總部發報,我們已經圓滿完成任務。”

王躍民一直在等著,梁宇沒讓他失望,任務已完成,乾淨利落。

潘右博小兒子的抓捕更順利,他輸了不少的錢,梁宇的人借給了他十塊大洋,輸完後,他老老實實跟著上了車,直接被送到租界,一家團圓。

武漢,軍事情報處。

處座一直等著,齊秘書拿來最新的電文,他馬上讓齊秘書給袁易達發報,讓他進行下面的行動。

王躍民不知道抓人做什麼,處座卻是明明白白。

抓潘右博的家人,逼迫他配合,這點他很支援,就該這樣去做。

婦人之仁成不了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了成功,哪怕做的再過都可以。

“易達,軍事情報處得手了。”

彭老師收到電文,立刻彙報,眼下時間很重要,必須爭分奪秒,一點時間不能耽誤。

“潘右博的家人沒事吧?”

袁易達問道,彭老師則搖頭:“電文裡沒說,不過你之前要求保證他家人的安全,好讓潘右博配合,想必他們不會為難。”

“沒有為難最好。”

袁易達微微嘆了口氣,他是逼不得已,如果潘右博的家人因此受到傷害,那就是他的罪過。

“走,我們去見見潘右博。”

袁易達輕聲說道,他已經做好了偽裝,現在的他看起來至少要比之前大十幾歲,樣子也有了一些改變。

他的偽裝術比不過楚凌雲,也比不過柯公,但刻意掩飾,又加上他可以帶上眼鏡,假鬍子等物品幫助,一般的人別想認出是他。

潘右博經營著小商行,主要以蔬菜為主。

他最大的客戶便是虹口倉庫,不管別人怎麼罵日本人,日本人和他做生意,從沒有拖欠過他的錢。

他全家能有現在的日子,依靠的就是日本人。

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只要能讓他好好的過日子就行,他不管誰佔領這片地方,他的要求就一個,全家安安穩穩,能夠吃飽飯。

潘右博五十一歲,出生在前朝,小的時候日子過的一般,好在父母有生計,讓他識了字,否則他沒有機會做日本人的買辦。

不是沒有人對他講過大道理,說日本人狼子野心,想要侵佔中國,他明白這些道理,但有什麼用?

那麼多人食不果腹,這些人看不到嗎?

雖說日本人是做了很多壞事,可他們沒有對自己做什麼,反而他一家全靠日本人來養活,他對日本人沒有任何怨恨,凡是在他面前說這些話的人,全部被他趕走。

他不願意聽,更不會去做。

“大寶,二寶,我回來了。”

潘右博推開家門,高高興興的叫道,他最大的希望就是這兩個孫子。

兒媳婦很爭氣,給他生了兩個大胖孫子,可把他樂壞了。

可惜小兒子不聽話,明年給他娶個媳婦,再給他找個活幹,以後能過成啥樣,就看他自己的了。

很快潘右博發現了不對,平時熱鬧的家裡,這會寂靜無聲。

“大寶……”

潘右博話還沒說完,院子門後突然走出個人,手中拿著手槍,槍口正對著他。

“你,你是誰。”

他家被綁匪盯上了,這是他此時的想法。

“我是中國人。”

袁易達壓低聲音,輕聲說道,潘右博怔怔的看著他,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你的家人現在很安全,以後是不是安全,就看你配不配合。”

潘右博家中就這些人,他大兒子是翻譯,平時要和日本人在一起,一星期回家一天。

今天他大兒子不會回來。

“好漢,你要錢的話我給你,我全給你,求求你放了我家人。”

潘右博突然哀求道,彭老師這會也走了過來,對袁易達點了點頭。

這是示意他,周圍很安全。

“別出聲,跟我走,否則你和你家人全都會沒命。”

外面來了輛馬車,停在潘右博家門口,袁易達故意弄出點小動靜,讓人誤以為潘右博全家坐馬車離開了。

袁易達沒有走太遠,附近被他租下了個安全屋,這裡很偏,旁邊沒人,袁易達又事先在這裡做了佈置,封鎖了門窗,儘量不讓聲音外洩。

在潘右博的家裡,袁易達不敢對他說太多,生怕他一喊驚動了鄰居,被發現異常。

帶出來,更加安全。

“你們是果黨的人?”

到了地方,潘右博反而沒那麼慌張了,他路上被堵住了嘴,沒機會喊,不過他也不敢喊,全家老小不在,肯定是落入了這些人的手中。

平時他們根本不會這樣一家人不在家。

“沒錯。”

袁易達大方承認,潘右博突然露出憤怒,激動說道:“果黨就這樣對待自己的子民嗎?我做了什麼,你們要抓我全家?”

“你,和你兒子為日本人做事,是漢奸,這點夠不夠?”

“我們不是漢奸,我為日本人做了二十多年的事,怎麼現在成漢奸了?那麼多人為美國人,法國人,英國人做事,他們也是漢奸嗎?”

潘右博情緒激動,他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他是漢奸。

“不一樣,你可知道,日本人殘害了我們多少同胞?”

“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為日本人做事,別的人就不會做嗎?我就想全家好好活著,這有錯嗎?”

潘右博反問道,袁易達沒繼續說,上次試探他便明白,對方是聽不進勸的。

他讓彭老師拿出一打照片,放在潘右博的面前。

這些照片有在上海的,還有杭州,蘇州和南京,全部是日本人暴行的照片。

看完這些照片,潘右博沉默了。

他不是不想好好做箇中國人,但這個世道,他若是想全家人好好生活,就只能依靠日本人。

“怎麼才能放了我家人?”過了會,潘右博主動問道。

“中村真義他們中隊的菜,是你送的吧?”

袁易達問道,潘右博眼睛頓時瞪大,他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這些人是衝著中村去的。

“是我,你們想我做什麼?”

“炸了他們守著的倉庫。”袁易達回道。

“這不可能”

潘右博脫口叫道,虹口倉庫的守衛有所森嚴,他非常清楚,根本辦不到。

“我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就是一個送菜的,我每次送菜,都是把菜卸好就走,那裡從不讓我停留,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潘右博突然跪下,不斷磕頭。

他最在意的就是家人,為了家人,他可以為日本人做事,為了家人,他願意下跪。

彭老師有點於心不忍,轉過了頭。

“你別無選擇,做好這件事,我會送你全家去個安全的地方,包括你的大兒子,否則,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袁易達狠著心說道。

潘右博渾身一顫,呆呆的坐在那裡。

“我會幫你做好計劃,讓你有機會逃出來,等你出來後,有人接應你,會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在那裡,你和家人可以一起好好的生活,再也不用揹負漢奸的罵名。”

袁易達緩緩說道,潘右博則狠狠的瞪著他。

“你儘管放心,我說到做到,你們全家絕對沒事,我用我的生命發誓。”

袁易達為了安他的心,特意發了個毒誓,潘右博慢慢平復了心情。

他很清楚,聽話,全家或許能活下來,他也可以假裝答應,然後去舉報。

但那樣的話,除了他和大兒子,全家再無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特別是他兩個孫子,那可是他的命根子,他寧可自己去死,也想讓孩子好好的活下去。

“希望你說的是真的,否則我做鬼也饒不了你。”

潘右博惡狠狠的說道,他妥協了,家人是他最大的軟肋,如今全家人的性命在別人的手中,他別無選擇。

“你放心,我發過毒誓,會保護好你們。”

袁易達笑了,潘右博答應就行,他沒想著去害潘右博的家人,包括潘右博在內,他一個都不會放棄。

“這是我的計劃,你好好看看,等事情成了,你和你大兒子要一起走。”

袁易達小聲說道,聽到他還關心自己兒子,潘右博多少相信了一點。

如果真想讓他們去死,哪會管他兒子的死活。

只要事情做成,他們完全可以過河拆橋。

“其實我有個辦法,能把送菜的車推到倉庫。”

袁易達說完,潘右博突然說道,袁易達面色驚喜,快速問道:“什麼辦法?”

“現在天熱了,前幾天他們的人說想吃西瓜,他們輪流有一個小分隊的人在庫房內,我只要在車上裝上西瓜,就能把車推到倉庫,最不濟也能到倉庫門口。”

為了家人,潘右博決定合作。

他其實也有血性,不滿日本人的作風,但他就是個普通老百姓,又為日本人做事,他改變不了這一切。

剛才的照片,確實刺激了他一些。

既然要做了,那就做好,不管結果如何,至少他能擺脫掉漢奸的罵名。

他不是漢奸,這點他永遠不會承認。

“你先讓我想想。”

袁易達站起來,來回走著。

“他們的火炮和炮彈是分開的嗎?”

袁易達問道,他的炸藥是不少,但想炸燬那麼多重炮很難,最好的辦法是引爆倉庫內的炮彈。

這些炮彈被引爆,所有的重炮必毀無疑。

“沒有,我見過他們的炮彈,很大,在一間倉庫內。”

“那就好。”

袁易達舒了口氣,在一起要方便不少,關鍵是,既要引爆炸彈,還不能讓潘右博一起被炸死。

他真正的身份是紅黨,潘右博不是他們的同志,他可以自己犧牲,但不會強迫潘右博去做出犧牲。

“西瓜沒問題,我的炸藥藏在冬瓜裡,我會做一個延遲引信,你若是能把西瓜送到他們的倉庫內,立刻拉動引線,然後出來。”

“我的引線最多隻能延遲三分鐘,三分鐘之內,你必須快速到安全區域,爆炸之後肯定會產生混亂,你藉機逃出來,我會派人接你出去。”

袁易達快速說道,潘右博的心又放下來一點。

對方為他考慮那麼多,應該不會想要害他。

這樣的話,他和家人活下去的希望很大。

“我知道一個地方,就算爆炸了,躲在那也不會有事,三分鐘內我肯定能到那裡,到時候我先躲那,混亂一起,我再逃出來。”

虹口倉庫有幾個水池,是防火用的,跳進水池,爆炸不會對他產生多大的傷害。

混亂一起,他再跑出來,這樣會更加安全。

“好,你再給畫張地圖,我來完善計劃。”

袁易達拿出紙筆,交給潘右博,潘右博經常去送菜,對裡面非常熟悉。

可惜他送菜的板車要接受檢查,不然自己跟他一起混進去,可以由他來實施爆破,這樣更加穩妥。

潘右博很快畫好地圖,和之前他們得到的情報一致。

“後天是你送菜的時間,在這之前你先不要對你兒子說,行動之前你把他騙出來,我會強行將他帶走,等你出來後,立刻送你們全家離開上海。”

“作為補償,我會給你們兩千大洋,讓你們以後生活無憂。”

這筆補償不是他來出,而是軍事情報處。

別說兩千大洋,就是再加一倍,處座也不會眨下眼,他肯定會同意出這筆錢。

“好,不過在這之前,我要確認我家人的安全。”

潘右博不傻,他必須保證自己全家活著,他才會去做這些事。

“可以,行動之前,我會讓你見到你的家人。”

袁易達答應了,讓他見到家人可以,但不會讓他們接觸,更不會讓他們說話。

這次的行動非常重要,而且潘右博自身要承擔很大的風險,潘右博提出的條件,只要他能做到的都會答應。

“那就好。”

潘右博稍稍鬆了口氣,家人目前應該是安全的,接下來就看他能不能炸燬日本的倉庫。

袁易達很快放潘右博回家,他自己也返回到巖井公館。

不過他並沒有完全相信潘右博,該做的防備,一樣再做。

惲老師親自監視著潘右博的家,他家沒有電話,只要他自己不偷偷外出,說明他沒想過告密。

如果他偷偷跑出去了,惲老師會親自將他再抓回來。

最危險的就是第二天白天,這一天都會對潘右博進行監視,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好在潘右博沒讓他失望,第二天潘右博只去了他的店鋪,沒有任何異常的舉動。

時間來到第三天,潘右博早早的起床,他送菜時間是上午,在這之前他要見到自己的家人,同時還要把大兒子騙出來。

“跟我來。”

來接潘右博的是一名黃包車伕,是袁易達培養的外圍,車伕拉著他直接去了租界口。

一輛車從遠處駛來,車窗搖下,一名男子和孩子在車後座,男子臉上帶著擔憂,看到潘右博愣了下。

車子很快駛入租界,車上的人沒機會開口。

“看到了吧?”

車伕小聲問道,潘右博微微點頭,的確是他的兒子和孫子,他們確實沒事,那個人沒有騙他。

“走。”

車伕重新拉起撤,送潘右博回家。

潘右博的板車不小,他要送一百多人的菜,小車不行。

車子上面擺放著各種蔬菜,三十多個冬瓜在下面,三十多個西瓜則在上面,這兩樣就佔了一半的空間。

潘右博把騾子套好,突然嘆了口氣。

這頭騾子跟了他不少年,這次他能逃掉,騾子絕對沒有逃出的可能。

好在那人答應給他兩千大洋,有了這筆錢,加上這些年的積蓄,他們到外面隱姓埋名,一樣能過上好日子。

套好車,潘右博按照袁易達的吩咐,去給大兒子打電話。

“育德,你媽病了,你馬上去趟三丫藥鋪。”

三丫藥鋪是距離他們最近的中醫診所,裡面有名老中醫坐診,他們的藥不貴,附近的百姓身體不舒服,都是到那裡看病。

“病了,什麼病?”

潘育德接到父親電話,沒有懷疑,聽到母親生病,焦急的問道。

“我也不清楚,我要去送菜,沒時間過去,你要有時間趕緊去看看。”

“好,我請個假,這就去。”

潘育德很孝順,一口答應,他是翻譯,不是軍人,不過想要離開需要向上司請假。

一旦有需要他的時候,找不到他,那就是大錯。

這些日本人別看平時笑呵呵的,一旦違背了他們的命令,輕則捱打,重則喪命,潘育德沒有請假之前,絕對不敢離開。

他請假需要時間,正好潘右博到倉庫引爆炸彈,也需要不少的時間。

“別緊張,和平時一樣,千萬不要露出破綻,這根線你看好,板車到倉庫,哪怕進不到倉庫內,你也要拉開,拉開後立刻走,記住,你只有三分鐘的時間。”

袁易達對他做最後的叮囑,接下來的任務,只能他自己去完成。

“我知道,你會來接我的吧?”

潘右博重重點了點頭,並且抬頭看著袁易達。

“你放心,我肯定會來接你,你也要答應我,一定活著出來。”

袁易達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動作,卻給了潘右博極大的安全感。

“好,我相信你,今天過後,再也不能有人說我是漢奸。”

“不,從前天開始,你就不是漢奸了。”

袁易達嚴肅的糾正他,潘右博突然咧嘴笑了,拉著騾車,緩緩向前走去。

袁易達注視著他的背影,一直等他遠去,消失的無影無蹤方才離開。

“通行證。”

和往常一樣,潘右博在門口接受檢查,他熟練的拿出通行證,門口的哨兵則檢查他車上的貨物。

全是蔬菜,冬瓜因為剛採摘,除了有點疙瘩,沒有任何異常。

西瓜也是新鮮的,這是送到裡面的東西,門口的哨兵不會因為嘴饞,而扣下任何一個。

“進去吧。”

檢查後沒有問題,哨兵放行,走在熟悉的倉庫內,潘右博突然有點緊張。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任務,也不知道家人最終會不會安然無恙。

他只能祈禱,全家要好好的,以後一起幸福的生活。

“森野隊長。”

來到中心倉庫位置,潘右博遇到正在檢查的小隊長森野,馬上彎下了腰。

不止是對森野,對任何一個日本人他都是如此,二十多年了,早已習慣。

可此時此刻,他突然討厭起自己這樣的行為,他又想起袁易達之前對他說的話,從前天開始,他便已不再是漢奸,他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西瓜送來了?”

看到車上的西瓜,森野走過去,拿起一個敲了敲。

“送來了,都是新鮮的西瓜,您嚐嚐。”

潘右博拿起一把小刀,切開了個西瓜,紅紅的瓜瓤立刻散發出誘人的香甜味道,森野食指大開,馬上接過西瓜,掏出一塊便送到了嘴裡。

“不錯,很甜。”

森野邊吃邊點頭,潘右博則陪著笑容:“森野隊長,西瓜現在吃最好,正好我拉著車,要不給您送到倉庫裡面去?這樣倉庫裡的人就不用出來搬了。”

“去吧。”

森野擺了擺手,沒管潘右博,徑自吃著自己的西瓜。

牽著騾車,潘右博到了倉庫門口,此時倉庫門正開著,中隊長中村真義正在裡面巡視。

“你怎麼到這來了?”

門口的守衛立刻上前攔住了他,潘右博再次彎腰:“我給你們送西瓜來了,森野隊長同意的。”

潘右博指了指身後正在吃西瓜的森野,守衛看了眼森野隊長,又看了看潘右博,隨即點頭。

潘右博牽著騾車,進入到倉庫內。

他的心臟忍不住加快跳動,手心中全是汗,他一隻手已經捏住了引線,隨時準備拉動。

“誰讓你進來的。”

一聲怒喝突然響起,中隊長中村真義正在裡面,看到馬車進入倉庫,厲聲質問。

“中村隊長,我是來送西瓜的。”

“出去。”

中村真義伸出手指,指向門外。

潘右博彎下身子,額頭慢慢冒出汗水。

“我讓你出去。”

中村真義突然掏出手槍,倉庫重地,別說一箇中國人,就是其他的日本人,他也不允許任何人進來。

一會他要好好的懲罰哨兵。

“是,我馬上出去。”

潘右博咬了咬牙,突然拉開引線,並且一鞭子抽在騾子的身上。

倉庫只有一個門,騾子是畜生,只會往裡跑。

哪怕他們打死騾子,三分鐘之內也很難把車子和騾子的屍體一起抬出去。

炸彈在冬瓜裡面,冬瓜在最下層,上面還有好多個西瓜。

“八嘎。”

中村真義突然開槍,潘右博身上勐然爆出一團血花,瞬間倒地。

“快,把車子推出去。”

車上沒有冒煙,袁易達設定的延遲引線,冒煙也在後面,而不是現在。

倉庫內有一個小分隊的人正在值守,急忙跑過來,慌亂的攔著騾車,有幾人拉開槍栓,想打死騾子。

“不要開槍。”

中村真義急忙阻止,他用的是手槍,這些人拿著的可是步槍。

步槍子彈威力很大,這裡不僅有重炮,還有很多配置的炮彈。

萬一不小心引爆了炸彈,他們所有人全部要死。

“拖,拖出去。”

時間慢慢走過,潘右博突然睜開了眼睛,南部手槍的威力有限,剛才的一槍並沒有將他打死。

看到幾名日本兵正拉著騾車向外走,他眼紅慢慢變紅。

忍著劇痛,他突然跳起,跳到了騾子邊,騾車是他的,他對騾車最為熟悉,順手一拉,騾子立刻調轉了方向,重新轉向到了倉庫裡面。

中村沒有想到潘右博竟然又活了過來,並且阻止他們將騾車帶出去。

這會就算傻子也知道,騾車肯定有問題。

中村舉起手槍,但在開槍的時候卻猶豫了。

剛才潘右博的身後是大門,他不用有任何擔心,可此時潘右博的身後就是堆積的炮彈,他沒敢隨意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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