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樓。

別遙和道友在樓梯口相遇,互通訊息後,一把推開防火門走了進去,分開行動。

道友去前臺1301,別遙前往教室鬼所在的1313。

廊道燈火通明,視線毫無阻礙,別遙暢通無阻,來到1313教室。

前後兩道門和四扇玻璃窗都被鎖死,窗簾緊閉,看不清裡面的情況,別遙敲了敲窗戶,片刻後才有人小心詢問:“是誰?”

“救援人員.”

“怎麼證明?”

“我有證件.”

除了道士證,別遙還有國家特別頒佈的特殊部門專業救援證件,出任務時隨身攜帶。

窗簾一角被拉動,出現淺綠短髮少年警惕的面孔:“給我看看.”

別遙給他看救援證件,那淺綠短髮的少年記住編號和部門名字,上網查詢,確認無誤才拉開窗簾述說情況:“我們十五人被困,有個女生受驚過度誘發心臟病,給吃了藥,暫時安全.”

“無人傷亡?”

少年搖頭。

“教室裡有破窗器,你們能不能拿到?”

“能拿到,但是不能破窗,因為我們都被淋了汽油——你進來時沒看到恐怖分子?”

別遙直覺不太對,“怎麼回事?”

教室裡的人頓時露出不信任的表情,“不是有人報復社會,大廈才啟動緊急避難機制嗎?下午放學,教育機構一個老師突然朝還在討論課題的我們潑汽油,然後鎖門,威脅我們不準逃出去,否則他就在外面放火.”

別遙到門口蹲下,往地上一抹,果然滿手汽油,不由疑惑,不是教室鬼挾持的學生?教室鬼現在還在不在教室裡?還是它去找跳樓鬼尋仇了?潑汽油的老師在哪?“教室裡一直是十五人嗎?”

“是.”

“有沒有哪一刻突然覺得人群中多了一個陌生的面孔?”

“……叔叔,您什麼意思?”

別遙想讓他們從裡面破窗,又擔心如果教室鬼沒離開,會激怒它,進而大開殺戒。

如果是報復社會的老師趁機衝出來點火,他還能阻止,反之眼下被攔在外面,恐怕來不及阻止發怒的教室鬼,因此一時抉擇兩難。

就在這時,檢查完前臺的道友跑來同他說:“監控室傳回來的訊息,前臺兩名受困者一個是被家長舉報而同時丟掉大學和教育機構工作的男老師,另一個是學生家長。

但現在男老師被殺,學生家長失蹤.”

別遙立刻問學生:“教育機構的老師為什麼潑你們汽油?”

學生:“好像是被家長舉報,丟了工作.”

別遙低聲問道友:“男老師怎麼死的?”

道友皺著臉:“你不會…他是被大型印表機壓沒的,從肩膀到胸口的上半部分都爆漿了.”

死法和教室鬼相似,別遙頓時有了荒唐的猜測,他讓教師裡的學生破窗爬出來。

道友:“資料顯示被跳樓鬼砸死的受害者就死在這間教室裡,而我們摸不清裡面的情況,不知道教室鬼的殺人手法,它要是發怒了怎麼辦?”

別遙:“我猜教室鬼不在.”

道友問他理由,別遙沒說,只讓他接住學生,確保十五個學生都平安離開教室,便囑咐將他們護送到監控室。

“您不去嗎?”

別遙:“病鬼和教室鬼都不知道躲在大廈什麼地方,去體育館的道友一直沒訊息,監控也壞了……我先去體育館看看情況.”

道友聞言無異議,雙方分別時,綠色短髮的少年忽然叫住別遙,壓低聲音說:“我知道教室鬧鬼.”

別遙眼神銳利地射過去,語氣冷淡地說:“別胡說,是學生就多背毛概,高考才能考個好成績.”

“高考不考毛概……算了,你們別瞞我,我也遇到過鬼襲擊,你們玄門道士應該知道留仙地鐵的事兒,我是倖存者——好了不廢話,我姐傍晚來找過我,就在前臺1301房間等我下課,你們剛才的聊天內容,我全聽見了,所以希望你們能幫我找到我姐.”

“你姐叫什麼?”

“周雅韻。

我爺是暴發戶,我是富三代,你要能找到我姐,報酬不會少,當然她要是被鬼挾持或者被附身而你們確保了她的生命安全、身體智力健全,那就是另外的價格.”

“除魔衛道,救濟蒼生是我輩職責,請不要在專業的救援人員面前談錢.”

綠毛少年這時舉起手機頁面,已進入道教官網,指定本地玄門分部下了三十萬的單子。

別遙辭嚴義正:“您放心,我一定竭盡所能,保證你姐的安全.”

“謝謝.”

“不客氣.”

雙方達成了友好的合作。

*九樓體育館,一小時前。

三名玄門道士抵達體育館,大門、後門都鎖住了,需要刷門卡,兩名男道士愁眉苦臉表示沒辦法。

女道士利靖拿出廢卡:“閃開.”

插.進門縫操作幾下就開了。

兩男道士齊齊:“牛啊!”

利靖謙虛:“討口飯的手藝.”

兩人想起利靖的身份和教派,天公廟新一任廟祝,閩南一帶的武乩童。

乩童分陰媒、陽媒,也可稱為文乩、武乩,前者請鬼上身,後者請神打鬼。

但鬼道昌隆,仙道衰微,過陰風險大,又請不到神,上一任廟祝曾勉強請過城隍上身,之後三十年未再見過神,天公廟武乩道早就沒落了。

利道友打小學武乩,十五歲就當天公廟廟祝,本也風光無限,哪料淪落到發展開鎖、擺攤、找人抓小三等細碎業務。

要不是剛好在附近逛街,恐怕接不到永富大廈的單子。

思及此,兩人露出同情的表情。

利靖冷笑:“我夜市擺攤,月入三萬.”

兩人瞬間垮下個批臉。

他們一個是在家修行的火居道士,修天師道,平時在雲南,這次是被派來彙報任務,碰巧遇到風水局就跟來學習。

另一個是本地的華光教道士,但掛名在不怎麼出名的堂口下。

一般情況,兩人只能接到兩三萬的小單子,不是每月都能開張,稅後年入十二萬就該慶祝的窮鬼們忍不住心態失衡。

“真這麼賺?”

火居道士劉子京很懷疑。

“新聞經常報道,擺攤三年,一線買房.”

華光教道士沈昌說道:“全款.”

兩人對視,都從彼此眼裡看到心動的光。

“這是體育館會員登記名冊,手寫的,挺少見,現在到處都是電腦輸入.”

利靖拿著小手電翻看一本泛黃的記事本,看著看著,神色凝重:“我看到幾個熟人.”

二人湊上前,“你朋友?”

“我顧客.”

利靖翻找手機記事本,一一對應:“一共十三人,是顧客讓我找的人,有家人、戀人、債務人,但我都沒找到.”

劉子京:“失蹤了?”

利靖:“全都有理有據地‘失蹤’.”

沈昌:“什麼意思?”

利靖:“有失蹤的理由,有尋常思維下逃離的規劃路線,比如有個人是躲債跑路,他債主找我找人。

我查到他消失在市郊區,看路線是回老家,但他沒回老家,一出明江市就人間蒸發。

十三個人,全是這種有條有理的‘失蹤’,還有一個,家裡人都報警了,警察查到的最後一個監控,沒被挾持,沒有自殺傾向,精神正常,臉上帶笑,像是心血來潮自駕游去了。

所以我對他們的資料印象深刻,可我連續查了十三人,愣是沒查到體育館!”

沈昌隨口:“也許是你本事不行?”

利靖冰冷的視線殺了過去,“你當我天公廟的扶乩追蹤法是開玩笑的嗎?”

沈昌迷茫:“什麼東西?”

劉子京解釋:“扶乩看家本領,只需要目標少量的血液、毛髮或唾液等物,就能追蹤其行蹤.”

“我的追蹤全斷了.”

利靖臉色難看,咬牙切齒:“十三個人,什麼都沒查到!砸盡招牌,不得不關門擺攤!”

沈昌小聲:“可是月入三萬.”

利靖突然激動:“夢想是金錢能衡量的嗎?”

二人訝然,難道不是?利靖哼了聲,俗人。

“查查體育館過往三年的事故,或許能找出點線索.”

劉子京發訊息問玄門分部,說:“十三人都失蹤,都是體育館會員,都沒查出來,肯定有問題。

但是人為還是厲鬼作祟,還得看調查結果.”

沈昌:“話說回來,被困的31人在哪裡?沒道理這麼安靜。

還有,一般情況下,受困者會下意識離門口最近的地方……前門在哪?”

利靖去檢視一番回來,“前後門都沒人.”

看向手裡的記事本若有所思:“我的扶乩追蹤法沒查到人,失蹤者的資料資訊倒是大咧咧擺這兒,有恃無恐還是一清二白?”

“關鍵是體育館有沒有鬼盤踞……玄門來訊息了,無事故,無異常?”

利靖和沈昌表示懷疑,前者沉吟道:“沒異常是最好的情況,問問監控室的道友能不能找到受困者的行蹤?”

“說是在籃球場更衣室.”

劉子京皺眉,“奇怪,為什麼跑到更衣室?道友說他們一開始分散各地,警鈴響了後,聚集到門口,不知道什麼原因,忽然跑到更衣室——那裡沒監控,不知道現在什麼情況.”

沈昌:“怎麼看怎麼不像無異常,會不會是請了外來惡鬼邪神祭拜?就像請五通神招財,結果丟了性命的商鋪老闆。

平時不出意外的話,很難覺察到異常.”

利靖:“先救人,小心點.”

語畢,三人根據館內指示牌找到更衣室,先從兩米寬的入口拐進一條十米廊道,鏡頭鑲嵌一面碩大的鏡子,左右通向男女更衣室。

利靖不自覺看鏡子裡的倒影,一米七的個頭,身材高挑,頭髮濃密,光線遮住因夜市擺攤熬夜熬出來的黯淡無光和閉口,顯得面板光滑,便不由自主多留心神,加以欣賞。

“分頭找人,你們進男更衣室,我進女更衣室.”

利靖安排完,沈、劉二人無異議,因此分開行動。

女更衣室一入內就是一排排整齊的存衣櫃,繞過存衣櫃,則是一條筆直廊道,廊道右側是一排淋浴間,黑布門簾半拉著,離地三十厘米,遮不住頭頂的淋浴頭。

室內漆黑,很安靜,利靖找到電燈按鈕一開啟,燈光傾灑而下,更衣室情狀一目瞭然。

她步入廊道,左邊存衣櫃、右邊淋浴間,一排排、一個個檢查過去,小心謹慎,沒因玄門回覆的‘無異常’而放鬆警惕。

扶乩追蹤法無需請神,效果如何,沒人比她更清楚,哪怕死了,只要沒過頭七就能追蹤到下落,偏偏顧客還活著的時候就找不到了。

利靖一度懷疑裡頭有厲鬼手筆,本想向玄門申報,但必填選項需證明厲鬼作祟,而她只是猜測,不得不作罷。

本以為改行就是此事的結果,不料峰迴路轉,竟有後續。

“天公庇佑,讓我把招牌掙回來.”

檢查完更衣室,不見一個活人,利靖轉身:“都在男更衣室?正常人遇到危險時,要麼逃跑,跑不了的話,最好原地等待救援,最好是離門最近的地方,但是31個受困者反其道而行之,藏進隱蔽場所,我只能想到他們是為了躲避外面的危險,又或者,被什麼東西引誘進來.”

前者,危險在更衣室外。

後者,更衣室內本身就是極度危險的存在。

利靖原路返回,隨意一瞥,突然頓住腳步,後背汗毛一根根豎立,寒顫順著足底爬上脊背,心速加快,不自覺吞嚥口水,瞪著第三個淋浴間門簾下的一雙腳,青白色,很突兀地出現。

那雙腳牢牢貼著牆根,腳跟面向利靖,一動不動,彷彿有個人面壁而站。

盯了幾秒,利靖鼓起勇氣走上前,一把扯開不知何時拉上的黑布門簾,想象中可能出現的兩種場面,要麼什麼都沒有,要麼一個猙獰的女鬼撲殺上來,唯獨沒料到會是一雙嵌進牆壁裡的腳。

“這什麼情況?”

利靖悚然。

像一具埋進水泥牆的屍體,小腿肚以下部分露在牆外,以詭異的姿勢站立。

利靖慌忙掏出玄門降價甩賣時淘來的黃符,挑出鎮鬼符貼上去,鬼腳瞬間消失。

“還好是等級最低的路煞.”

要是替身鬼,她不一定對付得了。

沒辦法,武乩請神打鬼,請上身才有殺傷力,請不上來就是一普通人,面對厲鬼只有等死的份,而利靖起乩從沒成功過。

她剛鬆口氣就看到身旁十幾個淋浴間同時出現大小不一的青白色的腳,無論位置如何,腳後跟都朝向她,彷彿牆壁裡的屍體此刻後腦勺長眼睛,齊刷刷注視她。

利靖悄悄向後退,準備逃命,肩膀一轉,黑布門簾‘唰’一下拉開,露出面壁而站的路鬼,齊齊抬起手臂指向她——“……!”

利靖瞬間跳起來,飛速逃跑,拐彎還帶漂移,前腳衝出更衣室,後腳那門砰地關閉,燈也關了,陷入死寂和黑暗。

跑出廊道的利靖看著黑漆漆的體育館,猶豫幾秒,轉身衝到男更衣室門口,小手電朝裡面一照,小聲喊劉子京和沈昌兩人的名字,沒得到回應,於是舉步入內。

男女更衣室格局一致但存衣櫃和淋浴間的位置相反,也就是說,淋浴間共享一面水泥牆,說不定女更衣室淋浴間裡的鬼的正面能在這裡看到。

二十個淋浴間猶如一個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稍不留神就會被吞噬。

燈開啟,雖然不能阻止厲鬼的出現,但明亮的光線能驅散不安。

利靖一直找到最後一排存衣櫃都沒突發狀況,但這才是最糟糕的情況。

人沒了!她進女更衣室到出來,也就十幾分鍾,足夠31人被順利找到並離開嗎?退一步來說,真安全轉移了,劉子京和沈昌為什麼不通知她?如果沒走出更衣室,人在哪?利靖扭頭看向淋浴間的牆,撥通沈昌的電話,鈴聲果然從牆裡傳出來,接著撥通劉子京的電話,也在牆裡,循聲找到對應的淋浴間,耗費一張高價雷火符轟開牆壁一個洞,彎腰鑽進去,小手電一照,霎時頭皮發麻。

入目是兩排並立的乾屍,男女皆有,歲數集中在二十到四十,面目猙獰,口鼻塞滿水泥,像是活生生被埋進水泥牆裡,窒息而死,但身體筆直,雙手交握於腹部,不看錶情還以為是熟睡中安詳死去。

兩排水泥牆的中間鏤空,僅容一個成年人側身走進去。

利靖忍住恐懼,擠進暗道,好在劉子京和沈昌相距不遠,身上的水泥還溼軟,用力將兩人扯出來,再幫他們弄走口鼻裡的水泥。

兩人從窒息昏迷中醒來,不住咳嗽。

見他們無恙,利靖返回暗道尋找溼軟的水泥,不管人有沒有氣,一律扯出來,一次拖一個,完全昏死的人又重又沉,非常耗力,搬了五個人,累得脫力,雙手一直顫抖。

劉子京和沈昌兩人都恢復力氣,聽利靖說:“救人要緊.”

便都鑽進洞裡救人。

加上利靖的五人,攏共拖出十八人,但死了五個,其餘被封在牆裡的人身上的水泥都乾硬如鐵,毫無疑問沒救了。

利靖三人一邊做急救,一邊交換資訊。

劉子京說他們沒找到人,原路返回便看到突然出現在淋浴間裡的腳,掀開門簾一看,發現是一個個被嵌進水泥牆裡的“人”,能看到後背和腳踝。

本以為都是屍體,沒成想其中一具突然彈動尾指,用鎮鬼符試探無效便上手摸,摸到溫度才確定這是個活人,於是著手救人。

手碰到牆壁就被拽進去,身體陷進溼軟綿密的水泥裡,手腳無法動彈,口鼻都被灌進水泥,胸口因窒息而劇痛。

“幸好你來得及時,要不然我們真涼了.”

“牆裡有鬼?這鬼什麼來頭?”

利靖因未知而遲遲無法緩解心頭的恐懼感,每一句話的尾音都在輕顫,但頭腦仍保持應有的冷靜。

“它把活人拽進牆裡悶死,這是它的殺人方式,殺人條件是碰觸淋浴間的牆壁……不對,這個條件太無解、太霸道,要是碰過牆壁就會死,這隻鬼絕對比病鬼可怕!”

再說了,31人共處一室,除非同一時間觸碰牆壁才可能全軍覆沒。

沈昌臉色蒼白:“如果等級低於病鬼,則受制其風水禁忌的殺人條件,但九樓的風水看出有問題。

你們也看到那排水泥牆裡密集的屍體,這裡的鬼在病煞風水局沒開啟之前就殺了很多人,可能是中級甚至高階替身鬼,我們對付不了!”

就在這時,被救的十三人緩緩醒轉,看到熟悉的環境,想起恐怖的經歷,霎時驚懼地尖叫、掙扎,劉子京三人趕緊制住他們並低喝:“冷靜!別把厲鬼招來!”

一聽厲鬼,他們像被扼住脖子的家鵝,把尖叫和恐懼都吞了回去。

見他們勉強冷靜下來,劉子京拿出救援證和道士證說:“我們都是有救援經驗的玄門道士,你們想活下去就必須信任我們。

現在,不管看到什麼都給我保持安靜,聽話,我們會帶你們走出體育館,聽到沒有?”

十三人忙不迭點頭。

利靖問:“你們為什麼進更衣室?”

一個白襯衫黑西裝,不是銷售就是前臺的青年縮著肩膀,臉上殘餘恐懼之色,開口:“我不太清楚,當時亂作一團。

九樓的燈和門都關了,本來就慌,黑燈瞎火更讓人害怕,不知道誰喊‘大廈安全屋在體育館更衣室’……您知道兵荒馬亂的情況下,沒人還能熟思審處,慌不擇路,便也一窩蜂擠進來。

到了地方,倒是有人冷靜下來,想原路返回,可是門關了。

不知道誰關的,那會兒大家情緒都崩潰了.”

“外面烏漆墨黑,只有更衣室的燈能開啟,您別以為這是好事,黑暗裡未知的想象會逼瘋人,光明中目睹恐怖更令人絕望。

一開始大家散開,彼此提防,因為我們問是誰說‘安全屋在更衣室’這話,沒人認,這會兒大家都怕恐怖.分子混進來.”

“更衣室再大,塞下31人也顯得小,有人躲進淋浴間,在大家眼皮底下沒了。

起初沒人發現,少了七個人才意識到不對。

一開始懷疑真有安全屋,失蹤的人進去了,可是很快失蹤十個人,十個啊!不是一個兩個,前一秒還在室內,後一秒怎麼就悄無聲息地沒了?”

“失蹤者數目達到十五人後,我們以為是室內有機關,於是大家挨一塊兒,圍成兩個圈,互相看著,特別警惕,就這樣還是有人失蹤!大家嚇得膽裂魂飛.”

青年的表情近乎崩潰,他身邊的受害者一臉麻木和恐懼。

“之後,我們看到淋浴間的牆壁出現失蹤者,我認出他們的衣服,他們的手在掙扎,他們還活著!我們就去救他們,手一碰到,反而被拽進去,失去意識。

再然後,就是你們救了我們.”

“都衝上去救人?”

利靖問。

“對.”

“救人之前,都想過什麼?”

利靖又問。

青年懵了一下,“救人需要想什麼嗎?千鈞一刻,間不容髮,當然只想救人.”

利靖聞言,同沈昌、劉子京耳語幾句,三人分別找倖存者單獨問話,隨後聚集到一起分享資訊。

劉子京:“我問了四個人,說法差不多.”

沈昌:“一樣.”

“我的也差不多.”

利靖垂眼:“但是他們說不管是進更衣室還是後來有人失蹤,於是挨一塊兒,都是因為人群裡有一把聲音催促他們這麼做。

還有,救人的時候也是,有一把聲音急促地喊救人.”

劉子京:“你懷疑厲鬼藏在人群裡,蠱惑他們靠近淋浴間的牆壁?”

利靖:“大廈緊急避險說明危險危及生命,結果31人受困,第一次被騙是慌不擇路,第二次被騙,被困在密閉狹窄的空間,身邊人一個個失蹤,這時候情緒、神經都緊繃到極點,很難保持理智,怎麼可能乖乖聽話不鬧事?失蹤者一個個突然被嵌進牆壁裡,只露出個背部、手和腳,試問不怪異嗎?不害怕嗎?本來就恐懼的受害者,怎麼可能不受刺激?十幾個人在情緒極端崩潰的前提下,一聽救人,居然都毫不猶豫地跑去救人,沒問題嗎?”

沈昌很快反應過來,說道:“你這麼一說,的確有幾個人提到那把聲音,他們的描述很正常,‘腦子懵了,六神無主,忽然有把聲音提議這麼做,於是照做’,都提到‘聲音’,卻沒人具體地說出‘某個人’.”

劉子京若有所思:“我問過的幾個人也提到這事,所以問題出在這把‘聲音’,鬼藏在人群裡,它附身在某個人身上,蠱惑六神無主的活人送死。

淋浴間大片的牆壁都屬於厲鬼,碰牆壁不是死亡條件,被路煞拽進牆裡,才是死亡條件.”

目前所有受害者的相同之處就是被拽進牆裡,只有利靖沒出過事,她沒碰過路煞。

結合情況,死亡條件、方式似乎能確定,可以藉此尋找更衣室的厲鬼的藏身地,但利靖總覺得還有問題。

她問:“誰沒提到‘那把聲音’?”

他們指出沒提到的人共有三個,最開始搭話的青年是一個,厲鬼會掩藏它出現過的蹤跡,所以三人都有可能被鬼附身。

利靖建議:“先離開更衣室.”

劉沈二人無異議,於是去勸人離開。

利靖原地思索她覺得異常的地方,男女更衣室公用的牆壁是殺人牆,牆裡有鬼,現在那隻鬼就在更衣室裡,說不定附身某個人身上。

她救人時,匆忙瞥見幾個死者的面孔,都曾是她顧客的目標,也是體育館的會員,所以可以推測作為會員的活人可能是不小心被鬼附身,假裝是正常人生活一段時間後,以合理的方式失蹤,其實回到體育館更衣室被害。

所以至少一年前就是替身鬼,為什麼要假裝正常人生活?是害怕會員失蹤太多,引起玄門懷疑?未免太狡猾。

路煞到替身鬼級別的厲鬼通常不會有太高的智商和縝密的心思,就算是活人,也少有如此心思縝密的,是就這麼優秀?還是有人指導?估測病鬼等級最高不過低階紅衣厲鬼,而看情形,更衣室的牆裡鬼可能是高階替身鬼,等級接近,實習相差不大,在大廈擺病煞風水局的病鬼會發現不了這兒藏著一隻實習相近的厲鬼?要知道鬼和鬼之間的競爭比殺人更激烈。

百思不得其解的利靖不自覺轉身,猛地眼皮一跳,心口頓生慌亂,餘光瞥見最近的幾個淋浴間都有一個面壁的路鬼,齊刷刷抬起手臂指向她,嚇得她倒退幾步。

劉子京問:“你怎麼了?”

利靖定睛一看,淋浴間空空蕩蕩,於是搖頭:“沒什麼.”

是幻覺嗎?不對,女更衣室也有相同情況,為什麼指向她?是想告訴她什麼?人群排好,沈昌墊後,劉子京和利靖打頭陣,可能是鬼附身的三人被有意無意地推到他倆身後,利靖有意無意地問:“你們都是體育館會員?”

兩個人說是,青年則道:“我是工作人員.”

“你是教練?教什麼的?”

“我坐前臺.”

青年不太好意思地說。

“那可惜了,你身材好、樣貌好,當教練的話,工資高,還能拿提成.”

“得考證,我文化水平低.”

青年壓低聲音說:“門鎖死了,打不開.”

利靖笑了,“您可太謙虛,聽您說話,咬文嚼字.”

幾句話不知用了多少成語,不像個坐前臺的。

非她輕視前臺,而是前臺常與各式各樣的人溝通,說話方式應該簡潔明瞭且生活化,更何況普通人說話本來就很少用成語。

不懷疑還好,一懷疑發現處處是破綻。

這時,利靖三人的手機同時發來玄門的簡訊:[緊急盤查體育館老闆得知更衣室曾是員工休息室,因常年陰冷,體感不舒服而空置,館內生意不好,後請風水師改造成更衣室。

風水師姓陳。

]三人臉色劇變。

厲鬼出乎尋常的縝密邏輯有了解釋,但死亡條件就不是‘受厲鬼引誘碰觸路煞,進而被拽進牆裡’,而是風水禁忌。

要論風水禁忌,煞氣最濃重的禁忌可不就是牆裡藏屍?最初的禁忌,或者說最開始的牆裡藏屍,就是更衣室的厲鬼。

或許,踏進更衣室就已經觸犯死亡條件。

利靖知道牆裡鬼的屍體在哪裡了。

“門關了沒事,我們用道家絕密法術轟開它.”

利靖拿出雷火符,讓劉子京也拿出靈符:“你剩幾張?”

劉子京心跳到嗓子眼,裝淡定:“就一張。

你用你的轟開不行?現在耗光靈符,等會遇到牆裡鬼怎麼辦?”

他能感覺到身後的視線如影隨形,不由繃緊身體。

“不還有沈道友?”

“威力巨大的靈符多貴,他比我還窮!”

“出去再說。

不觸發死亡條件就好,逃出去還能有活路.”

劉子京擦掉掌心黏膩的汗:“錯了怎麼辦?”

利靖:“沒得選,試試.”

黑暗裡,青年盯著他們。

二人同時向前一步,利靖叮囑青年站到中間,免得被誤傷。

青年聽話行事,剛站定便見兩人一掌一符劈頭蓋臉打下來,頓時目眥盡裂,嘴巴大張,發出刺破耳膜的尖嘯,瞬間震碎防爆玻璃門和燈管,下一秒如被抽了靈魂般軟倒在地。

其他人嚇得四下躲藏,不知情的沈昌衝上前詢問,利靖告知他:“被附身了,回頭再說。

我大概知道牆裡鬼藏在哪裡!”

她表情冷靜,殺氣昂然,一個箭步衝出,對準落地鏡就是接連三張雷火符轟上去,瞬間碎石飛濺,煙塵滾滾,露出爬滿菌斑的牆體,於黑暗中泛著不祥的紅光。

利靖臉色難看,扭頭大聲喝道:“快跑!”

話音一落,但聽有人慘叫。

利靖的手電照去,悚然地看見廊道兩端塞滿密集的鬼手,拽住就近的活人拖進牆裡,儘管劉子京和沈昌反應靈敏,或是迅速抓住受害者與鬼拔河,或用鎮鬼符打散路鬼,仍然擋不住多不勝數的鬼手。

“它到底殺了多少人!”

劉子京大喊:“利靖,沈昌,你們把符都給我,我配合□□為你們開路,你們帶人跑出去!”

沈昌語速飛快:“牆裡鬼的等級遠遠高出預估,利靖你沒法起乩,而我和劉道友尚能拖住厲鬼,所以我們墊後,你趕緊帶人跑.”

從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女更衣室的門在這時砰然響動,似乎是有可怕的野獸急欲破門而出,男更衣室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下一刻便是肢體怪異的乾屍爬出來,連廊道兩側牆壁裡的路鬼也準備脫牆而出。

數目眾多,得有五六十隻。

還有高階替身鬼躲在暗處,擇人而噬。

劉、沈二人的道行根本對付不了這裡的替身鬼,所有人都得折在這裡。

利靖眼裡泛出紅血絲,強烈的殺意、無能為力的恨和害她砸祖師爺招牌的怒氣充斥胸口,向前兩步,轉身,掐著敬香手勢高舉於頭頂,踏罡步,“這髒東西和我因果頗深,要不是它胡搞,天公廟的百年招牌何至於砸在我手裡?正好,今天良辰吉日撞上了,讓你們看看我天宮廟武乩不是隻會請神打鬼!”

她噙著抹兇狠的笑,“道佛仁慈,渡鬼為上,唯我武乩一道,只殺不渡!”

劉子京愕然:“你想幹什麼?”

利靖:“請鬼上身.”

語畢,不過瞬息之間,前方牆壁的紅光、菌斑肉眼可見地消減,利靖的眼睛則變得通紅,脖子和額頭青筋暴突。

她回頭,被目光掃過的人無一不寒慄陣陣。

劉子京見乾屍和路鬼都停止騷動,便警惕地問她:“利靖,你還有神智嗎?”

利靖半晌才開口:“厲鬼被我鎖在身體裡,它是不慎掉進水泥攪拌機的工人,被灌進水泥柱,就在我身後的牆裡.”

淋浴間的路鬼不是恐嚇她,而是想告訴她厲鬼的藏身地。

“我暫時控制這隻厲鬼,你們把符都給我,然後——”大廈的危機遠超預估,可能同時存在兩隻高階替身鬼,而玄門準備不夠充分,能不能保住受困的數百人還難說。

說句難聽的話,死了幾百人事小,養出凶煞厲鬼並放跑它事大,所以玄門人遇到這種情況會不擇手段將其扼殺,必要時玉石俱焚、以身殉道。

“跑!”

劉、沈二人心中悲慼,當機立斷帶人離開體育館。

等他們走遠,利靖用上所有靈符,果斷炸了自己。

少傾,昏暗死寂的更衣室傳出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

*五樓,倉庫門口。

周雅韻:“你……”髒辮:“大師,我叫俞妙.”

“俞妙、關威,麻煩你們進凍肉庫幫我拿一樣東西,就放在最陰冷的位置.”

關威一口應下,俞妙多問一句:“有啥講究?”

周雅韻:“倉庫是大廈五鬼位,屬於招煞病位,也不知道誰在裡面放了陰邪的物件,加速煞氣聚集,很快會是孤魂野鬼的快樂老家.”

關威和俞妙兩人立刻收回腳,準備拒絕就聽周大師說:“不過裡面有道家陣法,反而比外面安全。

你們要是介意,給你們靈符防身,換我進去,你們在外面守——”話沒說完,兩人嗖一下跑進凍肉庫。

過了一會兒,俞妙哆嗦著跑出來,提起一盞老舊的隧道燈說:“我瞅來瞅去就看這盞燈不舒服……大師,您看是不是您要的?”

周雅韻貪婪地望著隧道燈,伸出手:“是,是我要的東西,給我,快給我.”

她沒發現俞妙停下腳步,驚恐地看向她身後。

手指尖碰到隧道燈時,從旁橫出一隻手臂快一步拿過隧道燈,周雅韻霎時面容猙獰地扭頭,看見早被電梯鬼害死的清潔工大爺面無表情地站在她身旁。

面板鬆垮,堆滿褶皺,看得見的地方都是老年斑,燈光下呈現死氣沉沉的青白色,猶如停屍間裡一條放久了的老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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