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夜半心血來潮跑出去探秘礦脈,七七就不會跟著他出去。

如果他們都留在小蓬子裡,七七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任性不等於放肆。

自信過頭便是自負。

之前爹爹孃親的話言猶在耳,揮之不去。

巴豆小臉上現出迷茫。

他太過任性放肆了嗎?行事總是隨心所欲,不顧後果,所以鬧出那麼多事來,這次還害得七七受了傷。

他認為無傷大雅的那些惡作劇,連累了身邊的人。

是不是他真的做錯了?

衣袖忽然傳來一股輕扯的力道,巴豆抬眸,便對上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睡著的小娃兒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微微笑著看他。

“七七,你怎麼醒了?是不是剛才我說話聲音太大吵著你了?你現在還難受嗎?感覺怎麼樣?要是不舒服,我這裡還有藥,給你吃!”一看小娃娃醒了,巴豆立即嘰嘰喳喳詢問,一邊把脖子上的小吊墜拉出來,準備擰了蓋子給小娃兒喂藥。

手被小娃兒輕輕拍了下,巴豆疑惑看去,見著小娃兒朝他搖搖頭,兩手比劃。

“沒事?你真的沒事?”

七七無奈一嘆,坐起來幫巴豆剝了外衫,把人拉進被窩裡。帶巴豆躺下來後,七七小手拍了拍被子。

睡覺。

看著七七轉眼就睡著了,巴豆有再多話也說不出來了。

臨睡去前,還神經兮兮把手指放到七七鼻端,確定有氣出,巴豆才安心睡去。

等他睡著了,旁邊小娃娃睜開眼看了他一下,悄悄笑開。

“七七是我南陵王府的人,是我們家的孩子!我沒聽見的我管不了,敢罵我們家七七野孩子,啞巴殘廢,叫爺聽見了爺把你們打成真殘廢!”——他聽見了,巴豆維護他的話。

他是南陵王府的人,是柳家大院的人,是巴豆的跟班小弟。他也會護著巴豆,像巴豆維護他一樣。

另一座篷子裡,點著油燈,火苗在氣流中飄忽閃爍,忽明忽暗。

篷子的氣氛也極壓抑沉冷。

風青柏站在篷子中央,身側是魏紫,在他們面前,躺著一具黑衣男屍。

“帶回來的時候還是活的。”魏紫擰眉。

他把人帶回來後立即傳音主子爺,隨後把人帶來這裡之後一直親眼看著,這種情況下無人能偷襲。為了避免意外,甚至他還動卸了男子下巴,讓他連自盡的機會都沒有。

但是男子還是死了。

突然七竅流血而亡。

男子死的時候,主子爺剛剛好走進帳篷。

那一瞬,他們都聽了遠處傳來的一絲笛音。

也就是說,除了這個男子之外,他在礦脈營地裡還有同黨,那個人也會吹笛、

那七七的危機就還沒解除。

“主子爺,七七為何會被笛音所傷?”

他們這些聽到笛音的人,沒有任何其他感覺,除了感覺聲音尖銳了些之外,對他們不會構成任何傷害。

唯獨七七。那種笛音會讓他受到重創,造成內傷。

風青柏沉眸,“應該跟他體質有關。”

“體質?”魏紫訝異,及後似想到什麼,沒有再追問下去。

身為隱衛,時時貼身守在主子身邊,他知道的事情不算少。

鳳月國當初的邊府大小姐莫名染上瘟牤,北倉前皇突然染上瘟疫,他知道事情都跟七七有關。

那麼笛音能傷到七七,只怕也跟七七所擁有的本事有關。

思及此,想到某個人,魏紫立即道,“之前小世子吩咐讓屬下盯著的人,屬下已經派人去盯著了,可要把人抓過來?”

“左旋?”風青柏念出這個名字,嘴角噙笑,笑意不達眼底,“盯著,明天帶過來。”

“是。”

風青柏轉身離了帳篷,篷子裡留下魏紫處理屍體。

當初留下左旋不動,就是為了引出她背後的人,看看在背後操縱陰謀的還有誰。

時間過去這麼久,一切已經查得差不多了,這個人,於他而言就沒有繼續留下去的必要了。

留著,只會增添更多麻煩。

在他風青柏的字典裡,除了那片淨土,天下人只分兩種。

有用的,沒用的。

此時已經是深夜,那一場動靜已經完全平復。夜幕蒼穹下,萬籟俱靜,周圍只有陣陣蟲鳴以及頭頂漫天繁星。

卻仍舊有人依舊難眠。

一壺酒,一人獨飲,獨對月。

從小篷子離開後,回到自己的帳篷,風墨晗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後乾脆起身,拎了一壺酒傷春悲秋。

腦子裡七七那張蒼白的小臉揮之不去。

忘不掉的還有自己準備接他過來抱著時,小娃兒無聲的拒絕。看到小娃兒對皇叔的依賴,不知為何竟然會想起自己小時候。

那時候的他,也是無父無母,兩歲開始跟著皇叔,在皇叔的保護下慢慢長大。他對皇叔的依賴,或許比七七更甚。

唯有相同的經歷,才更能感同身受。

對七七,他便多了點不同的感情。

可惜,他自幼父母緣薄,小時候過得亦是小心翼翼,所以他根本分不清自己對七七的那點感情,究竟是什麼。

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當不了好爹爹,那還不如讓七七繼續跟著皇叔皇嬸來得好。而且就算他肯認這個兒子,小娃兒也未必肯認他。

不是每個人都想成為皇子。

“這麼晚不睡,在想什麼?”身側突然傳來問話。

風墨晗瞧著明月,涼薄一笑,“想我這樣的人,這輩子可能都不懂怎麼樣當爹爹。”

鳳弈慢慢走近,在風墨晗身邊坐下來,手中竟然也抱著個酒壺,跟他手中酒壺碰了下,“沒有人生來就懂得當爹孃,不都是處在那個位置後慢慢學的麼?”

風墨晗沉默片刻,突然看向她,“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突然有了孩子的情景?”

鳳弈一頓,搖頭,“沒有。”

語氣中有她自己沒有察覺的低落跟自嘲。

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她也不可能有能當孃親那一天。

“現在想想?想想又不犯律法。”風墨晗自己先臆想開了,“要是我突然成了爹爹,不知道能不能像皇叔做得那麼好。做一個……威嚴的,讓孩子信服的,又讓孩子無比信任的爹爹。”

他很羨慕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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