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白髮人送黑髮人

“我知道你，我在電視上看見你了，也知道，警方已經把惡人抓住了.”

“那是我應該做的，這次來看一下大壯先生家裡的情況，盡本分.”

“走走走，我帶你去，邊走邊說.”

大壯是家裡唯一的勞動力，他的老婆生家裡老四的時候去世了，為了養活家裡的六張臉外出打工。

他的父母已經七十多了，父親年輕落下了病根，身體不能過度勞作，費力經營著家裡的三畝地。

母親去年查出來了腫瘤，一直拖著沒治。

至於孩子們，最大的才十五歲，最小的兩歲。

他的離開，對於這個家庭而言，猶如晴空霹靂。

“到了，就是這裡，就是這.”

看著面前掉漆的鐵門，墨雲紅了眼眶。

“你們不知道，這老楊叔年輕當過兵，骨子傲氣的很，發放的補貼他梗著脖子不接受，這樣一家的生活更難了.”

院子裡傳來孩子的笑聲，墨雲看著身側面色肅穆的權邢雲，知道他心裡的愧疚。

“我們可以做點什麼的.”

權邢雲看了一眼握著自己手的手，視線上移，是墨雲掛著淺笑的臉。

他想，他們想到了一處。

老人家熱情的接待了他們，孩子們圍著他們跑來跑去的，墨雲看著他們臉上的笑心裡越發的難受，這樣的年紀還不知道生離死別吧。

知道他們的身份是爸爸的朋友，最小的女兒仰著小臉問起“爸爸怎麼沒回來”，墨雲差點落了淚。

可她知道，在孩子面前她不能哭。

哭了，她就更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爺爺奶奶，我們來這邊主要是為了感謝.”

“你們跟我們家大壯是舊相識？”

權邢雲點了點頭，拉過墨雲的手，一本正經的說著善意的謊言。

“當初我夫人出事多虧大壯先生的幫忙，不然就……”聽到“夫人”二字墨雲心跳驟然加快了，她努力平定自己的心緒，權宜之計，淡定淡定。

當然，她清楚權邢雲這樣說的目的，只是為了讓爺爺奶奶更信服。

“大壯就是那樣，那孩子心善，總想著別人.”

奶奶擦了把眼淚，肩膀抖了起來。

他們這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心裡苦極了。

“大壯是我兒子，他是好樣的.”

爺爺一臉的驕傲，伸手給老伴擦了擦淚，其實眼裡噙著淚水。

“聽說大壯先生的噩耗我們也難過，這次我們來是為了還錢的。

當初我們苦難的時候大壯先生借給我們一筆錢，還是要還的.”

權邢雲來之前看過凌兆找來的資料，大壯真的是位好好先生。

自身困難卻從來不忘救濟比他更難的人，心懷善念，讓人肅然起敬。

這也是權邢雲一定要親自走一趟的原因之一，這樣的人不應該被忘記。

爺爺搓著手有些侷促，看著圍繞在身邊的四個孩子，憨厚的問出，“我們大壯借了你們多少錢？”

權邢雲斟酌一番，伸出一個手指，“一萬！”

老夫妻兩人相視一眼，他們的不安和糾結流露。

墨雲上前蹲下握住奶奶的手，看著白髮蒼蒼，歲月爬滿臉的老人，眼眶溼潤。

“奶奶，欠錢還債是天經地義的，而且不管是您們還是四個寶貝，都需要啊.”

權邢雲帶著足夠的現金，兩位老人含淚把錢收下了，再三挽留他們留下吃頓便飯。

爺爺來著權邢雲坐在院子裡，他用煙桿敲了敲鞋面，眼睛不知道看向哪裡。

“孩子，其實這筆錢大壯從來沒有告訴我們，你大可以不認的.”

權邢雲搖頭笑了笑，垂眸看著腳下的黃土地，“換做爺爺，您會當做一切不曾發生過嗎？”

墨雲陪著四個孩子在門口玩耍，有鄰居家的小孩結伴走過，手裡拿著紅彤彤的冰糖葫蘆。

小孩子拽了拽墨雲的衣服，仰著小臉問道：“姐姐，我可以吃嗎？”

如果不是這場意外，他們可以在父親的羽翼下快樂的成長，可現在……“當然可以了，”墨雲抱起她，摸了摸她的小臉，“走，姐姐帶你們去買.”

賣冰糖葫蘆的在村口，是村民的老工藝了。

墨雲帶著四個孩子一起走過去，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付完錢，他們一人拿了一個，開心的往家裡走去。

最大的男孩站在墨雲身側，扭捏的攥著衣服，抬頭又低頭。

“怎麼了，你不喜歡吃嗎？”

墨雲伸手整理他摺進去的領口。

“姐姐，我能不能不吃，把錢給我啊.”

他停頓了會，抬頭看了墨雲一眼，“我知道爸爸回不來了，爺爺奶奶照顧著我們，平時把錢掰成幾遍花，我大了，我可以不吃的.”

墨雲偏頭看向遠處，鼻子酸酸的，看著陽光落下了淚。

她抬手胡亂的擦了擦眼淚，摸了摸男孩的腦袋，被他的那份孝心感動，可更加心疼了。

“沒關係，小亮”她聽爺爺奶奶就是這樣叫他的，“你就好了，有人會對你們負責的，因為你爸爸是個英雄.”

“爺爺不會同意的.”

他耷拉下腦袋，他已經長大了，懂得太多，心中的負擔就更多。

墨雲掰過他的肩膀，孩子已經長得跟他差不多高了。

“所以小亮保密好不好，我們不告訴爺爺，這是我們的秘密，我們幫你守護好這個家.”

“可以嗎？”

希冀的光亮從孩子眼裡閃過，他的那份小激動和小心翼翼，溫暖到了墨雲。

“可以.”

他們回到家門口的時候小亮又一次拉住了墨雲的手，他目光裡都是堅定不移，一字一句的說道：“這份恩情我會還的.”

墨雲只當孩子的驕傲和尊嚴，可多年以後，真的有一天，小亮用自己的實力站在她面前，再一次說了“謝謝”。

他們是坐傍晚最後一班車離開的，墨雲依依不捨抱個每個孩子，看著村口的標誌，認真的記在心裡。

回鄉鎮的公交車還是沒有那麼擁擠，墨雲坐在靠窗的位置，腦袋點著窗戶，心裡暗暗盤算著。

“少爺，那一萬塊錢也支撐不了他們太久的生活啊。

可按照爺爺的性格，是不會接受權御的補償的.”

權邢雲拉著墨雲的手臂讓她坐好了，幽深的眸子瀲灩著波光。

“以後，他們也是權家人.”

“所以少爺你那會找村長幹嘛去了？”

爺爺要關門的時候，村長找上了門。

橘黃色的燈光下，村長拍了拍沉甸甸的包，攔下爺爺要推回來的手。

“大伯啊，您就收下吧，人家也是好心。

我知道您骨子裡有傲氣，但是總不能苦了孩子們吧。

我可是聽初小的老師說了，小亮已經好久沒去上學了。

恩情啊，咱們記著，將來讓孩子們還.”

村長從包裡翻出權邢雲留下的紙條，上面簡單的寫了八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