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被派到焦家莊催糧的是東安縣衙戶房的劉司吏。

這位劉司吏是縣令劉同仁的堂弟,叫做劉同謙。

是個秀才出身,沒考上舉人,就跟著堂兄劉同仁一起來到東安縣上任來了。

這兄弟倆原本都是屬於遼東的漢人,在清國的統治下早都成了順民。

他們的家族在順治年間就被編入了漢八旗。

兄弟倆都參加了滿清科舉,劉同仁取得了舉人功名,劉同謙卻沒考上。

只是劉同仁家裡有錢一些,所以花錢給他買了個差事。

所以,劉同仁才能以一個舉人身份輕而易舉的當上了知縣。

當然了,只能是永州這種窮地方的知縣。

縣衙六房裡最有油水的就是戶房,管的全縣的錢糧事務,隨便動動手腳,就能富得流油。

劉同仁這個知縣雖然是個新手,但是卻也懂得在這個肥缺上安排上自己人。

自從黃順告發自家主子焦鵬舉結交吳三桂反賊那件事之後,劉同仁這個知縣算是在永州府和湖南巡撫衙門都排上了號。

劉知縣因此對於黃順更加倚重,心裡雖然看不起這廝賣主求榮的行徑,但是卻又指望著黃順能夠幫助自己多弄出點政績來。

就是我既嫌棄你,還要你給我幹活。

至於黃順用什麼手段,會不會逼得百姓造反,那不管他縣太爺的事情。

等到自己再搞出點政績出來,再託託關係調任其他地方,就算東安縣留下一地爛攤子,也不需要他來操心了。

對於知縣來說,能夠及時足量的遞解錢糧給朝廷,那就是最大的政績。

劉知縣顯然也是這麼認為的。

整個東安縣總共被永州府衙門給攤派了兩千石糧草,劉同仁就分配給了黃順五百石,可見對他的“看重”。

興許,這位劉知縣還巴不得黃順被村民打死呢。

打死了自己正好可以名正言順的出兵平亂,既能得來糧食,還能多撈一筆平叛的政績。

沒有一個好人。

這次劉同謙來焦家莊催糧。

除了帶著兩個戶房的書吏之外,還帶著東安縣巡檢司的副巡檢和十幾個巡丁。

巡檢司大概相當於後世的武警和民兵聯合體,作為一縣人數最多的常備武裝力量,一般編制都在一百人左右,承擔巡邏、偵緝、捕盜,鎮壓民亂等事宜。

這次帶著巡檢司的人來焦家莊,表面上看是知縣給黃順撐腰,震懾那些刁民。

二來其實也有警告黃順不要耽誤徵糧差事的意思。

這些巡檢司的兵丁本身也不是什麼好人,大多數都是地面上混混青皮出身,平日裡欺負普通百姓,搜刮一點油水。

這次能跟著一起去吃大戶,打秋風,自然樂意。

沒有人會覺得這麼一趟公差能有什麼風險。

劉同謙騎著一頭毛驢搖搖晃晃,副巡檢則是騎著一頭大騾子。

其他人都是跟在後面慢悠悠的走。

朝廷連年打仗,馬都被徵走了,能有毛驢和騾子騎都很不錯了。

走著走著,隊伍忽然停了下來,劉同謙騎在毛驢身上搖的有點迷糊,睜開眼睛問道:“咋不走了?”

一個巡丁回答道:“前面遇到了劫道的.”

眾人看去,就看見前面的路上站著一個鐵塔似的漢子,肩上扛著一根用布包著的長條形物體,腰間懸著一把大刀,站在路中間,叉開腿,歪著頭看著他們。

一副很吊的樣子。

一群巡丁都笑了起來。

“還真有不怕死的,劫道劫到咱們巡檢司的頭上了,不知道爺爺們乾的就是抓賊捕盜的活嗎?”

副巡檢揚起腦袋長大鼻孔罵罵咧咧,吩咐手下準備傢伙,活捉這個腦子進水的剪徑蟊賊。

巡丁們大笑起來,也罵罵咧咧的解下背上的弓,抽出腰間的刀,鬧哄哄的就要上前捕盜。

然後就看見那盜將肩上扛著的那長條物事端平對準了他們。

有人認了出來,大叫道:“是火銃!”

然後就聽見砰地一聲,那盜身前一股白煙升騰而起。

再然後巡丁們就看見他們身邊騎在騾子上還仰著腦袋大笑的副巡檢大叫一聲栽了下來,撲到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受驚的大黑騾子往前一衝,正好撞到了旁邊的毛驢身上。

戶房劉司吏被受驚的毛驢給掀飛,然後又被毛驢飛起的後蹄子給正好踢中了胸口,疼的直接閉氣,腦袋一歪,直接暈了過去。

巡丁們嚇壞了,也顧不上捕盜了,開始四處亂竄。

這時候,他們的後面也出現七八個拿著火銃的灰衣人,對著他們一陣砰砰砰。

那些人的火銃準的嚇人,很快地上就沒幾個站著的活人了。

剩下的幾個巡丁嚇得魂不附體,將手裡的弓刀往地上一扔,雙手抱頭,跪在地上連聲大喊:“大王饒命!大王饒命!”

鐵牛看了看手上的米尼步槍,再看看屍橫遍地的巡丁,有些索然無味。

就這?一人開一槍就完事了?一群弱雞!帶著巡邏隊的民兵上來清理戰場,沒死的直接捆住扔到一邊,受了重傷的檢查一下直接補刀。

劉同謙雖然被毛驢踢得暈了過去,但是好歹留下了一條命。

跟著他的兩個書房書吏,死了一個,另一個機靈趴在路邊的草裡活了下來。

十幾個巡丁只剩下了四個活著,其中一個還被嚇得拉在了褲子裡。

受驚逃走的大黑騾子和毛驢都被找了回來,被毛驢踢斷了兩根肋骨的劉同謙被綁著重新架上了毛驢的背。

從屍體和俘虜身上搜檢出來的零碎裹成了一個包袱掛在了大黑騾子身上。

讓人押著幾個俘虜先行回焦家莊,又叫來一群村民幫忙挖坑掩埋屍體。

看著一地的官府中人屍體,許多人都有些害怕。

鐵牛看在眼裡,冷笑一聲道:“不殺這些人,這些人就會知道焦家莊的事情,到時候別說分田了,你們一個個的都別想活命,都要被韃子拉去砍頭的.”

村民們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臉上害怕的神色不見了,對著那些巡丁屍體呸呸呸的吐口水,一邊咒罵,一邊給他們挖墳。

要命不行,要老子的地更是不行。

看著村民挖墳,一個身形敦實的民兵程凱湊到鐵牛身邊問道:“牛哥,想啥呢?”

鐵牛看著縣城的方向道:“我想打縣城.”

程凱一愣,也點點頭道:“這些清兵走狗這麼弱雞,也不是不能打.”

聽見兩人的對話,又有一個民兵湊過來道:“這東安縣城不知道有多少兵力?要打的話先得前期偵查一下,制定一下計劃.”

這傢伙叫戴文勝,性子比較陰狠,說話的時候總是笑眯眯的,一副在算計人的樣子。

“偵查個屁?咱們這些人直接混進城裡,衝進縣衙,從知縣往下全部一宰,城裡就亂套了。

等到韃子大軍來了,咱們早就跑了.”

鐵牛罵道。

眾人都笑了起來,覺得的確是這個道理。

可不就是嘛,出其不意有時候才是真道理。

不過眾人也就是那麼一說,沒有沈墨的命令,誰都不能蠻幹。

而且現在吧縣城打下來也沒啥用,反而還容易引起朝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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