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強暴力機器的軍隊面前,平時在普通人面前耀武揚威的黎家保鏢們完全沒有一點抵抗的能力。
甚至他們只是看著半履帶車這種鋼鐵巨獸裡面的小學生都已經完全喪失了抵抗的信心。
當保鏢是為了賺錢,不是為了給人拼命。
在黑洞洞的42機槍槍口威懾下,絕大多數保鏢們放下槍後連滾帶爬地逃命去了。
有那麼一兩個覺得這麼跑了有點丟面子或者不夠敬業的,剛多了一句嘴,然後就變成了屍體。
為虎作倀,死有餘辜。
給了機會不要,那就教你做人。
不過只能下輩子再做人了,如果有下輩子的話。
沈墨的要求是儘量不要傷及無辜,不搞誅連。
但是如果有人拎不清的話,那就教他做人。
黎壽昌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他沒有赴死的勇氣,只有苟活的奢望。
和尚讓人將黎家所有的人都集中起來,圈在了另外一處。
“黎壽昌,你做過的事情你自己應該清楚。
吳州城的鬼子已經全部死了。
人總要為自己做過的錯事付出代價。
你也不用想著今天能僥倖逃過一劫。
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們不是八路軍,所以不要有不切實際的想法。
你如果配合一點,你的妻兒老小還可以平安度過餘生。
你用自己的命換他們後半生平安,這筆賬你應該算得清的.”
田虎手中拎著槍冷漠地說道。
黎壽昌自然看得出來眼前這支軍隊不是八路軍,也不是國軍,這讓他之前所有的幻想都破滅了。
原本在人前挺直的腰背一瞬間塌了下來,商界大佬社會大哥的桀驁霸氣也蕩然無存,臉上只剩下了窮途末路的頹敗之色。
“你們要什麼?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給.”
黎壽昌在沉默了片刻周終於開口說道。
“錢。
我們可以給你的家人留一些用以維持日後生計。
也可以不讓你最疼愛的女兒親自看著你上路.”
黎壽昌沒有選擇。
一個小時候,半履帶運兵車載著一個木箱和一個保險櫃離開了,一同離開的還有換上了一身新衣服的黎壽昌。
他低著頭站在車廂裡,面色蒼白。
雖然看得出來努力在保持著鎮定,但是不斷顫抖的雙手卻暴露了他的恐懼。
所有計程車兵都撤走了。
院子裡的屍體也被順手帶走了。
黎姍姍驚惶不安地從屋子裡走出來,沒有看到那些神色冷漠的灰衣士兵,也沒有看到自己的父親。
只是當目光掃過院子裡那些殘留的血跡時,她才確定剛才發生的事情是真的。
父親去哪裡了?雖然她知道父親做的事情是錯的,之前也和父親鬧過好幾次,讓他不要再給日本人做事。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能有這樣安穩富足的生活,有小學教師這樣一份體面的工作,那都是因為父親的關係。
她許多次也因為父親漢奸的罵名而沮喪憤怒,但是現在父親不再了,她卻一下子感覺到了惶恐和無助。
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該怎麼去做了。
這時候,她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小時候每次在人欺負的時候,都是他第一個站出來幫助自己。
黎姍姍不顧身後家人的呼喚,跑出家門,向著趙家跑去。
她要去趙大旗,這時候唯一能商量的人就是他了。
至於另外一個一直喜歡他的顧家軒,此時則完全被她忘記了。
而顧家軒此時卻被父親顧省齋禁足到了家裡。
因為沈墨之前殺了警察署長周金慶一事,導致了很多事情發生了變化。
顧家軒沒有如同原劇情之中一樣被父親安排在警察署上班。
顧省齋從知道八路軍攻城的訊息開始,就約束所有的家人不許出門,乖乖地待在家裡等待局勢的變化。
他不是軍人,對於傳聞中不善攻堅的八路軍能不能打敗日本人並沒有什麼判斷。
作為一個國府任命的市長,他討厭日本人,但是同樣對八路軍保持著距離。
長期的宦海生涯讓他懂得要學會等待,學會審時度勢,但是卻不能急著下注。
對於日本人是這樣的態度,對於八路軍也是同樣如此。
但是他的兒子顯然沒有他這麼淡定。
他很擔心。
他擔心的事情很多,擔心自己的好朋友趙大旗,也同樣擔心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黎姍姍。
他聽到城裡的槍聲停止了,他想要去找他們,但是卻被父親給生硬地阻止了。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待,等待水落石出,時間會給你一切的答案.”
顧省齋一襲長袍,站在門口凝視著面色焦急的兒子緩緩說道。
“等待?我要等到什麼時候?我最好的兄弟還被關在日本人的監獄裡!我喜歡的姑娘被他父親禁足在家。
而他父親卻是給日本人效忠的漢奸。
無論是哪一方最終勝利,他們其中一個都會受到牽累。
難道要我一直躲在家裡不顧他們的死活嗎?”
顧家軒因為憤怒,一張英俊斯文的臉變得有些猙獰,向著父親咆哮道。
“憤怒是無能的表現。
你就算去了,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如果沒有我這個做市長的爹,你什麼都做不了.”
顧省齋靜靜地說道,看著兒子的眼神中露出一絲失望。
顧家軒被這句話徹底激怒了,他眼睛瞪大,白皙的面孔漲得通紅,雙手的拳頭緊握,想要大聲地反駁父親,但是最終長了張嘴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知道父親說得對。
自己迄今為止,最醒目的標籤就是市長的公子。
除此之外,什麼也不是。
沒有了這個身份,沒人會在乎他一個文弱書生的意見。
而因為老爹的立場,日本人不會,八路軍同樣不會。
顧家軒憤怒的目光冷卻,最終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低著頭一言不發。
……趙大旗被沈墨計程車兵送回家之後,根本沒辦法靜靜地躺在床上養傷。
他胸口裹著厚厚的繃帶,在院子裡轉來轉去,眼睛之中閃爍著興奮地光芒。
他的沈大哥正帶著部隊跟日本人激戰,而自己卻只能在院子裡轉圈,這讓趙大旗很鬱悶,也很焦躁。
他迫切地想要加入其中,跟著沈大哥一起去殺鬼子,為掀掉吳州城的父老鄉親們頭頂的東洋烏雲而出一份力。
但是在大毛二毛兩個人的看守下,他哪裡都去不了。
這兩個平時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夥伴,今天成了他父親趙栓子的鐵桿鷹犬,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這讓趙大旗很惱火。
他用各種辦法都沒有辦法讓大毛二毛離開自己,所以更加的惱火了。
當他再次對著大毛二毛噴口水的時候,父親趙栓子來到了後院找到了他。
”大旗,我知道你想做什麼。
但是你聽我一句,你現在最好待在家裡,哪裡都不要去。
一直等到外面平靜下來。
我們趙家再經不起任何的風浪了.”
這次被鬼子抓走的事情讓趙栓子到現在還是心有餘悸。
他的父親是死在日本人手中,他們父子倆也差點死在了日本人手中。
如果不是八路軍這次突然來攻城,不是沈墨帶著人攻佔了日軍憲兵司令部,他們父子能不能再見到家人都不一定。
所以他本能地希望兒子在這個時刻不要捲入任何一方去,靜待時局發展是最好的選擇。
趙大旗卻不理解父親的良苦用心,不以為然道:“爹,上次在大新莊我就和沈大哥一起殺過鬼子。
這次沈大哥又救了咱們。
上次沈大哥去殺大漢奸周金慶,沒有帶我一起去。
這次沈大哥帶著部隊來幫咱們吳州人打鬼子,我要是還躲在家裡當縮頭烏龜,那就太不仗義了。
以後我還怎麼在兄弟們面前混?”
趙栓子皺眉罵道:“你都老大不小了,就知道在外面瞎混惹事。
你好好想一想,你長這麼大給家裡惹過多少禍?要不是你老子我命硬,早都被你給氣死了。
現在外面正在打仗,你以為是你出去裝神弄鬼,跟小癟三打架那麼簡單?子彈可不長眼,一不小心就給你打死了。
你口口聲聲沈大哥,人家沈團長為什麼不帶你,就是因為你不靠譜,帶上你就是個累贅。
你去了能幹啥?你給老子老實在家待著,要是敢偷跑出去,腿給你打斷!”
趙栓子說的最後越發的疾言厲色了。
可是趙大旗卻依然一臉不以為然,這麼多年他對老爹的手段路線都一清二楚了,根本就不怕他。
家裡就他一個寶貝疙瘩,他爹最多就是嘴上說說,哪裡真會捨得下手打他。
他娘都不答應。
看著兒子的樣子,趙栓子很是頭疼。
他沉默了一下看著兒子道:“大旗,其實爹不讓你出去,是因為沈團長之前交代過的。
你可以不聽爹的話,但是你不能不聽沈團長的話.”
趙大旗疑惑地道:“沈大哥給你交代過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趙栓子嘆口氣道:“沈團長是不想讓你為難。
你也知道,上次沈團長來吳州城殺了周金慶這個漢奸。
可是你知道他本來還打算要連黎壽昌這個大漢奸一起幹掉的。
只是上次因為計劃不太順利,所以只殺了周金慶,讓黎壽昌逃過了一劫。
這次他既然帶著兵跟八路軍一起滅了鬼子,你覺得他會放掉黎壽昌嗎?”
趙大旗愣住了,遲疑了一下道:“爹,你是說沈大哥帶著人去黎家了?”
趙栓子點點頭道:“爹知道你跟黎壽昌的閨女從小要好,也知道那個閨女喜歡你。
那閨女是個好孩子,但是她爹是漢奸也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你如果跟著沈團長去了,難道你要當著黎家閨女的面殺了她親爹嗎?”
趙大旗愣住了。
自古忠孝難兩全,可是在國仇家恨民族大義面前,兒女私情朋友情誼又該如何自處?他沉默了下去,回到房間裡關上房門,再也沒有鬧騰著要出去了。
……在被臨時作為八路軍指揮部的日軍憲兵司令部裡,沈墨和劉師長以及徐副師長三個人坐在一間單獨的辦公室裡正在聊天。
說是聊天,其實實在商議接下來的事情。
吳州城算是打下來了,但是後續該如何去做依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小沈團長,我們想聽聽你的意見。
吳州城是守還是棄?”
徐副師長微笑著看向沈墨問道。
對於這個問題,沈墨也是想過的。
他幾乎沒有猶豫道:“我的想法是應該守。
吳州這一戰意義重大,不僅給了鬼子一個重大打擊,而且對於晉省,乃至於整個華北的抗日軍民來說都是一個極大的鼓舞。
雖然從理性考慮,接下來我們肯定會面臨鬼子的極力反撲。
要想頂住會很不容易,甚至要付出巨大的傷亡。
但是如果我們輕易放棄辛苦打下來的城池,一走了之的話,無論是對於民心還是士氣都會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也會讓鬼子的氣焰更加囂張。
他們一旦重新佔領吳州城,肯定會對城中的百姓進行報復,到時候必然會有很多無辜之人被殘害。
這對於八路軍的聲譽都會是一個重大的打擊,恐怕日後支援我們的人會減少很多。
畢竟誰都不願意輕易支援一支打完就跑的軍隊.”
兩位首長點點頭,聽得很認真,示意沈墨接著說。
沈墨繼續道:“這是從士氣人心方面來說。
從戰略層面上來說,吳州城在晉城之北,跟晉城以及上黨在地理上是一個三角形。
晉城在我手中,吳州城現在也被打下來了。
如果能吧上黨也拿下來的話,那麼這三座城池就可以形成掎角之勢,對於遏制日軍南下中原就會形成一道堅實的屏障。
再者,這三座城池之間的區域完全可以成為晉省抗日軍民的大後方,使得八路軍的活動空間大為寬裕。
所以,該守!”
兩位首長聽得眼睛發亮,點頭道:“很好,請繼續說.”
沈墨也不謙虛,繼續道:“以上兩點是守的必要性。
我再說說守得住的可能性。
吳州城在晉東南地區也算是一個不小的城池,人口眾多,商業繁華,而且周邊還有煤礦和鐵礦。
如果能將這些資源利用起來,編練更多的軍隊,製造更多的武器裝備,再有當地百姓的支援,守住吳州城問題不大.”
兩位首長對視一眼,劉師長笑道:“小沈團長果然高瞻遠矚,所思所想的確不同凡響。
你說的這些跟我們想的基本一樣,甚至比我們想的更周全。
之前我們還有點不太確定,但是有了你這番話,我相信吳州城一定可以守得住.”
看著劉師長看著自己的眼神,沈墨忽然覺得兩位首長好像又在打自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