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琅的艦隊來到南京城外的訊息自然不可能瞞過所有人,殿前司安置在南京城外碼頭上的探子很快就將訊息傳了出去。
殿前司現在的外圍線人規模非常龐大,遍佈三教九流。
雖然不敢說遍佈天下,但是對於楚軍下一階段要攻略的南直隸和江南江西一代絕對算得上是眼線眾多的。
雖然大部分的外圍人員都是屬於底層百姓,販夫走卒之流的最多。
但是也有相當一部分各級衙門的胥吏衙役,甚至還有一兩個典史主簿之類的入流的官員。
當然,其中大多數人都是看在錢的面子上去做事的,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給誰做事的。
在每個區域都有殿前司派出去的一個正式密探作為負責人來統籌管理這些人。
施琅艦隊抵達的訊息就是被安插在碼頭工人和巡邏的衙役裡的外圍給同時傳出去的。
結合了幾波人的訊息對比確認之後,南京城中的殿前司密探很快就整理好了訊息,然後派人傳了出去。
在施琅的艦隊還沒有再次啟程的時候,他們到來的訊息已經快要出來南直隸的範圍了。
情報經過一茬一茬的接力,很快就到達了楚軍水師總兵鄭雲龍的手上。
“老戴手下這些人做事還是很得力的。
這會施琅還沒出安徽呢。
來人,傳令所有艦長過來議事.”
水師這段時間一直在九江附近的江面上遊弋,以截斷清軍的補給路線。
為了隨時應對突發情況,鄭雲龍一直沒有下船,一直住在自己的旗艦上。
他現在的旗艦已經從原來的炮艦永州號換成了被楚王沈墨親自命名為“洞庭”號的重型戰艦上了。
總共五艘重型戰艦,其他四艘分別被命名為“衡陽”號、“長沙”號、“漢陽”號以及“江夏”號。
除了這五艘重型戰艦,另外已經擴充到總數為二十的炮艦也都擁有了自己的名字。
整個楚軍水師現在的編制就是以五艘重型戰艦為核心,編成了五支分艦隊,重型戰艦的艦長擔任分艦隊的指揮官。
每支艦隊下面配備四艘炮艦,再下面就是傳統的那些戰船。
每支艦隊下面戰船的總數量大概在兩百艘到三百艘之間。
那些普通戰船雖然沒有裝備火炮,但是也都進行了改造加工,船舷兩側都加裝了蒙著鐵皮的厚厚護盾。
這些護盾中間還留著各種射擊孔,船艙底部的水密艙也做了升級處理。
為了防止甲板被敵人的火箭射中起火,上面都刷了一層厚厚的桐油。
那些藤甲兵的藤甲在製作的時候就用桐油浸泡過,桐油是有防火的作用。
除了這些中型戰船之外,自然也少不了許多小舢板甚至還有許多的羊皮筏子。
除了戰船本身的硬體升級之外,水兵們的武器裝備也是全面升級了。
單兵武器除了傳統的拍杆以及弓箭火箭短刀圓盾之外,火槍的配比也達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字。
而且這其中米尼步槍的佔比也達到了十分之一。
使用米尼步槍計程車兵自然是擔任的打冷槍的角色。
雖然水戰的時候船上顛簸不穩,打冷槍的效果肯定沒有陸地上那麼好,但是沈墨還是給配備上了。
萬一用到了就是賺到了。
除了火槍之外,水兵們每人都配備一個皮口袋,裡面裝的自然就是升級之後的手雷了。
手雷這玩意在這個年代的水戰之中能發揮很大的作用,雙方戰艦靠近的時候,呼啦啦扔上一堆過去,對方絕對直接就給炸懵了。
要知道,水兵一般都是不穿甲冑的。
道理很簡單,除了因為船艙裡面空間狹窄逼仄悶熱難受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穿了甲冑之後落水容易掛掉。
可以說在經過一次全面升級之後,楚軍水師的戰鬥力已經比起長沙之戰之前那提升了一大截。
若是施琅還要用以前的戰力來衡量楚軍水師,那必然要栽跟頭的。
很快,五支分艦隊的指揮官們坐著小艇來到了鄭雲龍的旗艦上。
看到人到齊,鄭雲龍也沒有廢話,直接揚了揚手中的情報笑道:“諸位,來活了.”
除了“洞庭”號的艦長之外,其他四位艦長聞言神色都興奮起來,頗有些摩拳擦掌的意思。
“將軍,好久沒打仗了,將士們都有些悶壞了。
這次送上門的又是哪個小可愛啊?”
“衡陽”號的艦長楚戈嘿嘿笑著問道。
這話引起了一陣笑聲,眾人看著鄭雲龍的眼神都有些火熱。
鄭雲龍也笑了起來,將情報遞給了楚戈:“自己看.”
楚戈很快看完,又遞給旁邊的人,笑道:“原來是施琅這個二五仔啊。
話說他不是在福建摩拳擦掌準備打上琉球收拾舊主嗎,怎麼跑到長江上了?”
“這不明擺著嘛。
自從浙江水師那個莫德隆被咱們一炮轟死之後,康熙手下除了施琅,還能找出第一個懂水戰的將領?顯然是沒有的.”
“長沙”號的艦長楚光接過話頭說道。
“施琅這個人聽說有點本事啊,咱們可不能太輕敵了.”
“江夏”號的艦長羅一正說道。
“老羅,施琅再厲害,那也有分在誰面前。
這長江現在可是咱們的地盤,別說他也只個人,就算是一隻大鯊魚來了長江也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儘量。
更別說情報上說他這次只帶來了兩百多艘戰船,只有咱們的五分之一。
他一個人再強,又拿什麼跟咱們打?”
楚戈搖搖頭說道。
這倒也不是驕傲自大,水戰雖然也很看重主將的指揮能力,但是終歸還是要落在硬實力上。
看著部下們各抒己見,鄭雲龍也不制止,只是靜靜地聽著。
這是他的習慣,也是跟沈墨學的。
每次開會議事都會先聽下面的人怎麼說,聽著聽著心裡就有數了。
片刻後,鄭雲龍擺擺手,眾人都安靜了下來,神色嚴肅認真起來。
“施琅這次來,的確也是康熙手下無人可用的緣故,寧願冒著被琉球的鄭克塽偷襲的風險,也要調施琅北上。
施琅的名字我也聽說過很多次了,據說此人頗有些本事,還是那個在長沙自縊的姚啟聖的最倚重的大將。
不過倒也不用對他太過擔心,水戰跟陸戰不一樣,無論主將能力高低,最終還是要落到雙方實力上的.”
“這一次如果能將施琅帶的這一支水師消滅在長江之上,那整個長江以南,甚至整個天下,都沒有了能跟我大楚水師相抗衡的力量了。
到時候整個長江水道都將是我大楚水師的訓練場.”
“將軍所言極是,此戰必須全殲施琅艦隊。
到時候我大楚水師就能真正的縱橫天下了.”
幾位艦長頓時神情振奮,眼角眉梢都寫滿了強烈的戰意。
鄭雲龍看到士氣高昂,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擺擺手示意眾人安靜,繼續道:“王上說過,戰略上我們要藐視敵人,但是戰術上卻要重視敵人。
施琅能有這偌大的名聲,肯定不是無能之輩。
雖然我們實力遠遠超過他,但是該謹慎的時候也要謹慎,不能莽撞.”
“施琅此人水戰經驗豐富,初來乍到肯定也不會直接跟我軍交戰,必然會先對我軍進行偵查試探,以判斷我軍的實力。
既然如此,我們就將計就計,陪他演一齣戲.”
“我打算派一支艦隊去迷惑敵人,只許敗不許勝,但是也不能敗的太快,要給施琅一種我軍雖然強大,但是並非不可戰勝的感覺。
你們誰要主動請纓?”
結果鄭雲龍說完,下面一片安靜。
五個艦長你看我,我看你,都沒人願意主動去接這個任務。
他們打仗都習慣了猛打猛衝,都是奔著打贏和全殲敵人的目的去的。
這誘敵的差事自然沒人願意接受。
倒不是說面子上過不去,最重要的是這其中的分寸不好把握。
鄭雲龍看沒人主動請纓,冷哼一聲,罵道:“為將者,不能光滿腦子肌肉,要懂得收放自如才是一員良將。
老子又不是讓你們真的去打敗仗,那是誘敵,懂不懂?”
幾個艦長被罵的有點臉紅,最終還是“江夏”艦的艦長羅一正開口道:“將軍,末將願意承擔此次誘敵任務.”
“好,那就你了.”
“遵命,末將一定完成任務!”
雖然羅一正的艦隊負責誘敵,但是其他艦隊並非無事可做,鄭雲龍還有一系列的安排,要交給他們去執行。
按照鄭雲龍的計劃,在施琅試探性的攻擊勝利之後,楚軍水師就會做出一副傷亡慘重的樣子佯裝撤退,暫時讓開九江附近的水道,給清軍營造一種終於打通了補給通道的假象。
那時候,索額圖必然會下令各地募集糧草運往九江。
到時候施琅帶領的艦隊必然要進行護航。
等他們放鬆警惕的時候,楚軍水師忽然捲土重來,對清軍船隊進行圍殲,徹底打破清軍的美夢。
九江城中的數萬清軍沒有了補給,糧食不出幾日就會耗盡。
到時候,孫翔帶領五萬楚軍步兵再趁機攻城,九江城城就指日可待了。
計劃交代完之後,鄭雲龍讓人將作戰計劃抄送了兩份,一份送給已經在九江城外二十里外紮營的孫翔,另一部分抄送衡陽的國君沈墨。
雖然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該彙報的還是要彙報的,這些資料將來都是要存檔的。
誰料作戰計劃剛送出去,當晚鄭雲龍的旗艦上就來了一個神秘客人。
看著一身士子打扮,頭上還帶著斗篷的神秘人抬起頭來,鄭雲龍一愣,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是戴老闆啊,你怎麼來了,越發的神出鬼沒了.”
來人正是沈墨的耳報神,楚國殿前司指揮使戴文勝。
“我這次是作為君上的特使來的,不過可不是來當監軍的。
你就當我是來給你鄭大將軍提供情報支援的。
我們殿前司乾的不就是這些髒活累活嗎?”
戴文勝微笑著說道。
“老戴,你現在這氣質越發的往瘮人的路子上走了啊,雖然你臉上帶著笑,但卻總有一種你要給我挖坑的感覺.”
鄭雲龍語氣略帶誇張地開玩笑道。
“放心吧,我的坑專門埋敵人,你老鄭要想讓我埋我還不樂意呢。
說正事,你那份作戰計劃我在孫翔那邊正好看到了,整體上很有可行性,但是有個地方我有個更好的建議,所以過來跟你商量一下.”
鄭雲龍來了興趣,兩人立刻湊到一起低聲商量了起來。
一個時辰不到,戴文勝又重新披上斗篷,坐上小船走了。
鄭雲龍站在甲板上目送著小船消失在遠處,自言自語道:“這老戴現在越來越神秘了,來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不過他那個計劃的確比咱們那個計劃更好.”
身後的“洞庭”號艦長石三青好奇問道:“將軍,難道計劃又改了?”
鄭雲龍笑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江西巡撫俞震華在其心腹幕僚離開南京之後,第二天也離開了南京坐船回南昌。
幸好楚軍的水師一直在九江附近遊弋,從安徽入江西的這段水道都是通暢的。
俞震華剛回到南昌,還沒等喘口氣,就有下人來報,說是劉師爺回來了。
劉師爺就是他派去廬陵城找廬陵知府寇良才的那位心腹幕僚。
俞震華吃了一驚,劉師爺只是比自己早出發了一天,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能返回。
難道路上出什麼意外了不成?想到自己交給劉師爺的那封信,俞震華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
要是那封信落在別人手中,那自己的仕途恐怕就徹底完蛋了,甚至全家都要上斷頭臺。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就看見劉師爺腳步匆匆的走了進來。
俞震華急忙上前兩步急聲問道:“那封信呢?”
劉師爺一愣,但是很快反應過來。
“東翁,信一直在我老夫身上.”
“那你為何這麼快就回來了?你沒去廬陵?”
俞震華連忙追問。
師爺搖頭道:“東翁,說來話長。
我雖然沒去成廬陵,但是卻帶回來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客人。
東翁想要的一切答案這個客人都能給.”
俞震華一愣,“什麼客人?”
門外走進來一個披著斗篷,士子打扮的人,走到俞震華面前掀開斗篷微笑道:“戴文勝見過俞巡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