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輔臣這個人從人品上來說的確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是個牆頭草,搖擺不定。
昔日吳三桂造反之前,想要爭取王輔臣從陝西起兵響應自己,威脅康熙側翼。
王輔臣論打仗絕對是一員悍將,否則也不會當上陝西提督。
但是此人的品行實在讓人不敢恭維,貪財好色,脾氣急躁,尤其是貪財這一點遠近皆知。
陝西當地被他搜刮的苦不堪言。
吳三桂自然也知道他這一點,所以為了拉攏他,派自己的孫子吳世蟠帶著二十萬兩銀票去見王輔臣。
王輔臣見了二十萬兩銀子,眼睛立刻直。
再加上之前吳三桂對王輔臣有提拔之恩,所以他很快就答應起兵響應吳三桂,跟康熙為敵。
結果內務府的人得知了這一訊息後立刻稟告給了康熙。
康熙大驚,急忙派經略大臣莫洛以欽差的身份秘密去見王輔臣。
王輔臣被莫洛一陣勸說說又動搖了,決定不跟著吳三桂造反了。
正當莫洛高高興興送回訊息向康熙表功的時候,結果訊息傳來,王輔臣又反了,差點沒把康熙鼻子氣歪。
原來吳三桂在知道莫洛抵達陝西的訊息後,又派吳世蟠帶著十萬兩銀子去找了王輔臣。
王輔臣在吳世蟠的威逼利誘之下,用鴻門宴幹掉了留在自己身邊監視自己的莫洛,跟著吳三桂起兵造反了。
康熙差點被崩潰,至此對王輔臣恨之入骨。
但是後來在跟吳三桂進入相持階段的時候,康熙還是暫時放下了仇恨,再次派人勸說王輔臣重新歸降大清。
彼時的王輔臣已經佔領了甘肅和陝西以及寧縣等大片土地,兵多將廣,是吳三桂手中非常重要的一支力量,牽制了大量的清軍。
可是王輔臣再次動搖了,最終又背叛了吳三桂,重新投降了康熙。
也正因為王輔臣的投降,康熙的側翼威脅得以解除,將大量的兵力調到了南方戰場,雙方對峙的局面被打破。
最終吳三桂也是因為憂愁過度,當了五個月皇帝就在衡陽掛掉了。
吳三桂一死,周軍群龍無首,很快就陷入了節節敗退的頹勢之中。
可以說,王輔臣的投降是吳三桂兵敗的關鍵原因。
王輔臣因為再次降清,而被康熙提拔我陝西總督,甚至連甘肅和寧夏都交給他轄制,稱得上真正的封疆大吏了。
但是這位實質上的西北王卻並沒外人想象中那麼的逍遙得意,而是經常憂心忡忡的,在總督府中飲酒作樂,打發心中的苦悶。
這一日,王輔臣正摟著兩個美姬在花費了大量人力物力建成的莊園的水榭之中飲酒作樂的時候,他的心腹總管來報:“王爺,有客人來訪,說是從南邊來的.”
王輔臣其實內心一直有一個稱王的念想,但是有沒有那個命,又因為他正好姓王,所以親近的人都稱呼他為“王爺”,也算是變著法的滿足一下他的野望。
王輔臣隨意擺擺手:“老子什麼人都不見,讓他滾.”
心腹總管猶豫了一下繼續輕聲道:“王爺,來人說是從衡陽來的,說是他家老爺姓沈.”
王輔臣一愣,姓沈?他甩了甩腦袋,看著心腹總管:“沈墨派來的人?他派人來找老子做什麼?”
沈墨如今可是天下最風頭無兩的人物,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王夫之作為西北王自然是更清楚的。
沈墨短短兩三年時間就從清廷欽犯的身份崛起為一國之君,佔據了大半個南方,這種崛起的速度比起吳三桂當年那可是厲害了無數倍。
王輔臣這兩年來聽得最多的名字就是沈墨了,今天是沈墨打下了永州,明天是沈墨攻克了衡陽,每一次都是聽到清軍大敗,沈墨狂飆突進的訊息。
以至於最後關於沈墨的訊息他都聽麻了,甚至覺得如果哪天說沈墨打進了北京城,將康熙趕跑了他都不會覺得驚訝。
有時候,王輔臣沒事的時候就在琢磨,沈墨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如同那些流言所說,是天上的紫微星下凡呢?如果是的話,那他手下領的那些可就是天兵天將了。
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沈墨能在短短兩三年之內就能建立這麼大的基業了。
甚至有時候他還會想,如果有朝一日楚軍打到了北方,打到了陝西,那他該抵抗還是該投降?最後想了半天也沒有個結果,索性也就不想了。
沒想到他不想了,沈墨卻惦記上他了,竟然派人來找他。
難道也是想要效仿吳三桂當年拉攏自己?看王輔臣半天不說話,心腹總管低聲道:“王爺,是見還是不見?不見的話我就將他打發了.”
王輔臣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道:“來了就見見,看看沈墨想幹什麼.”
心腹總管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了。
不知道為何,王輔臣竟然生出了一種緊張。
媽的,老子縱橫天下多年,竟然會對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派來的人緊張,真是可笑!揮手讓兩名美姬退下,王輔臣來到一處裝修的富麗堂皇威嚴大氣的正堂,端坐在上面盤著四爪金龍的寶座上。
這是他為了搭配自己這個“王爺”身份而讓人私自鑄造的王座。
皇帝的寶座上的龍是五爪金龍,而親王的龍是四爪金龍。
按照規矩,這是僭越,是要掉腦袋的。
但是在這西北,他王輔臣就是王,沒人能要的了他的腦袋。
除非是北京城裡的那位爺。
只不過那位爺現在也被搞得焦頭爛額,根本顧不上他了。
沒多久,心腹總管就帶著一名商人打扮的人來到了正堂。
“在下嶽文季見過總督大人.”
王輔臣故意不說話,黑著臉上下打量著眼前之人,甚至故意做出凶神惡煞的樣子。
可是眼前之人卻依然面帶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腰桿挺得筆直,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王輔臣的惡意。
“你是沈墨派來的人?老夫堂堂大清陝西總督,你就不怕老夫剁了你的狗頭送到北京城去?”
王輔臣惡狠狠地盯著嶽文季說道。
嶽文季微微一笑道:“總督大人要想殺我當然只是一句話的問題。
可問題是你殺了我,就等於斷了自己的唯一的後路了.”
王輔臣面色一冷,盯著嶽文季道:“什麼意思?你給老夫說清楚了,否則,別說你只是沈墨派來的,就是沈墨親自來了,老夫也不怵他.”
嶽文季不急不忙道:“我從衡陽遠道而來,總督大人能否先賞一杯清茶潤潤口?”
看來人依然從容不迫,這氣度膽識讓王輔臣生出三分欽佩。
忽然,他覺得嶽文季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於是皺眉問道:“老夫記得去年楚王派出勸降夏國相的人好像就是姓岳,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嶽文季微笑道:“總督大人說的正是在下。
忘了做個自我介紹了,在下如今是大楚禮部侍郎,奉我大楚王上質疑前來拜見總督大人.”
王輔臣聞言一下子驚得站了起來,本來以為只是一個普通的官員,沒想到竟然是之前名動天下,被人稱為“當代蘇秦”的嶽文季。
而且竟然已經成了楚國的三品侍郎了,正兒八經的高官重臣。
可見楚王沈墨還是很給自己面子的。
王輔臣這個人貪財好色,也很愛面子,知道來的人是名動天下的嶽文季,又是楚國的重臣之後,立刻揮手吩咐道:“來人啊,備一桌上好的酒席,老夫要招待貴客.”
心腹總管急忙答應一聲轉身去安排了。
嶽文季則是一臉淡然,這從容的氣度讓王輔臣心中都有些羨慕沈墨了。
自己麾下怎麼就沒有這種有膽有識的英才呢?很快,酒席就備好了,只有王輔臣和嶽文季兩個人入席就坐。
王輔臣親自斟了一杯酒端給嶽文季,本就存了試探之心,結果嶽文季接過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王輔臣一愣,疑惑地問道:“你難道就不怕這酒中有毒?”
嶽文季笑道:“總督大人若要殺我,只需效仿當年殺莫洛之事即可,哪裡用得著下毒這麼麻煩.”
王輔臣聞言面色一變,眼中迸出殺機,死死地盯著嶽文季。
嶽文季好像完全沒有看見似得,端過酒壺給自己重新斟滿,端到了王輔臣面前微笑道:“這一杯我敬總督大人,希望總督大人這次能做出一個最正確的選擇.”
……六月的天氣,已經很是悶熱難當了。
鐵牛大汗淋漓,領口撕開一些,手中抓著一把大蒲扇使勁地對著脖子扇風,汗水不斷地從額頭臉上流入脖子下面,癢癢的很是難受。
“龜兒子的天氣咋咋麼熱呢。
這才六月,等到了七八月不得熱死個人啊.”
一邊扇風,一邊嘴裡罵罵咧咧的,站在路邊看著長長的隊伍沿著狹長彎曲的山道向前行進。
在吳世蟠的周國投降之後,鐵牛就一直駐守在四川,平定山匪和亂兵。
四川山多水多,袍哥也多。
而且川人本就彪悍血性,所以剿匪很是費了一番功夫。
不過好在有原本一直鎮守四川的胡國柱幫忙,再加上剿撫並用的政策,所以如今大部分的亂匪袍哥都被平定了,要麼被徹底剿滅,要麼就回歸良民了。
四川的整體環境基本安定了下來,雖然還有一些零星殘餘的山匪袍哥還存在,但是已經成不了大氣候了,以後慢慢再收拾就是了。
他本來打算回衡陽去述職,好久都沒見那些老兄弟了,正好稱這一次回去見見,跟主公吹吹牛喝喝酒,過上幾天輕鬆日子。
結果沒等他成行,一道王命以及大都督府的軍令就一起到了成都。
讓他統兵進攻關中,威脅清廷側翼。
鐵牛看完軍令後,發了一通牢騷,又開始滿臉興奮,大呼小叫著召集手下將領議事。
這一番無縫銜接的變臉神技看的傳令的行人目瞪口呆,心中琢磨著是不是牛大將軍在四川待久了也學會了川劇的絕技。
鐵牛知道兵貴神速,在接到軍令後三天後就出發了。
他這一趟帶著七萬人馬,其中有兩萬嫡系楚軍正兵,剩下的五萬則是由地方守備軍以及收編的山匪和周軍整編而來的僕從軍。
已經升任了參將的黃虎擔任先鋒,帶著一萬人馬先行,自己則帶著主力隨後而行。
周國舊將胡國柱繼續鎮守四川。
這當然是沈墨的命令。
對於這道王命,胡國柱是有些意外的,他本來以為怎麼著自己也要跟隨鐵牛一起出徵的,畢竟他是降將,不可能讓他鎮守自己的舊地的。
所以他在驚愕過後心中更加佩服楚王的胸懷了。
同時他也意識到這是楚王的自信。
如果說原本胡國柱對於夏國相和馬寶等人裹挾吳世蟠投降楚國還有些不以為然不服氣,認為楚國是搞偷襲才迫使周國投降的,要是兩面正面對陣,周軍肯定不會輸的那麼慘的。
但是在跟鐵牛並肩作戰大半年後,胡國柱終於明白了自己原本的的想法是多麼幼稚天真了。
楚軍之精銳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知道,就算給自己一次正面交戰的機會,周軍依然會是慘敗的結局。
兩軍之間的差距甚至比人和狗之間的差別還要大。
既然楚王信任他,那胡國柱也不能含糊,不僅把自己最器重的小兒子送到了鐵牛麾下,而且還把自己親手操練出來三千精銳家丁之中的兩千交給了鐵牛統領。
以示自己對楚王的忠誠。
鐵牛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也不客氣,又把這兩千胡氏家丁交給了胡國柱的小兒子胡慶茂統領,並且讓胡慶茂擔任自己的親兵統領。
鐵牛這胸懷也讓胡國柱安心不少,雖然做出了姿態,但是還真的有點擔心鐵牛會讓自己的兒子當炮灰。
現在跟在鐵牛身邊,那自然會安全許多。
鐵牛讓黃虎當先鋒,讓跟黃虎一起歸順的呂長虹則擔任後衛,負責運輸輜重。
四川山多水多,向東可以乘船,但是向北要進入關中,則一路上大多路程都是蜿蜒山道。
車輛難以通行,所以輜重彈藥主要依靠士兵們用背上的竹筐隨身攜帶。
只不過前鋒和中軍背後的竹筐裡背的彈藥多,糧食少。
而後衛隊計程車兵竹筐裡背的則是糧食多,彈藥少。
就連鐵牛和所有將領都揹著一個裝的滿滿當當的竹筐。
饒是如此,大軍攜帶的糧食也最多隻能支援半個月。
但是半個月對鐵牛來說,已經足夠了。
只要攻入漢中,就能從駐守漢中的清軍那裡補充糧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