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爺,二老爺,快醒醒,醒醒啊!”
沈墨迷迷糊糊之間聽著有人在自己耳邊連聲呼喚,聲音之中帶著急切和惶恐。
二老爺?誰是二老爺?又是誰在說話?沈墨滿心疑惑之間緩緩睜開了眼睛,入眼的首先是頭頂的青色布幔,自己似乎此刻正躺在一張床上。
“二老爺你醒了!太好了,天可憐見啊。
二老爺,咱們趕緊跑吧,再晚一點就來不及了!”
之前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急切之中多了一絲驚喜。
沈墨扭過頭來,這才發現床邊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穿著一身古代捕快的衣袍,大概四十歲左右,面板略黑。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這個人的卻長著一雙丹鳳眼,有點關二爺的意思,給他平平無奇的臉增添了一絲威武之氣。
此人腰懸長刀,衣袍上沾滿灰塵,看起來風塵僕僕的,似乎剛從很遠的地方回來。
“你是誰?”
沈墨看著這個拼夕夕九塊九包郵的山寨關二爺,出聲問道。
這一說話,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很虛弱,好像大病一場剛剛痊癒一樣。
那人聞言一愣,仔細看了看沈墨,看他的表情似乎不是在說笑,心中一沉,急忙道:“二老爺,我是關鵬啊,本縣捕頭啊。
您怎麼這一病醒來就不認識我了?”
關鵬?本縣捕頭?沈墨迅速捕捉到這兩個關鍵詞,開始在自己的記憶力搜尋起來。
……沒錯,他再次穿越了。
在上一個世界裡,他一直活到了八十八歲然後壽終正寢。
在他嚥氣的那一瞬間,他又聽見了系統的聲音,伴隨的還有一串倒計時的聲音,然後他就失去了意識。
現在想來,自己應該已經再次進入了輪迴,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獲得了一個新的身份,然後將開始一個新的故事。
隨著他確定了這個事實,系統的聲音適時地在他的腦海中響了起來。
“現在是大明崇禎十六年。
你現在的身份是山東布政使司轄下萊州府高密縣縣丞沈墨。
如今正是六月十五日,三日前,你因外出檢視汛情,被大雨淋溼後感染了風寒,因此一病不起。
此時剛剛甦醒過來。
新的故事也將從開始。
親愛的宿主,很期待你在這個新世界的表現,最後,祝你好運!”
系統說完沈墨新的身份和人設後就不吭聲了。
這貨似乎又進化了一點,看起來還學會調侃自己了。
沈墨心中默默地吐槽了一句,然後很快想起了關於自己這個新身份的一切資訊。
沈墨,河南布政使司衛輝府人士,今年二十三歲。
自小家境貧寒,父母早亡。
只有一個親孃舅,因為經商,所以家境還算優渥。
看他頗有天賦,因此一直資助他讀書。
去年,他終於考中了舉人,成為當年鄉試解元。
成為舉人之後就有了當官的資格。
當然,舉人出身的官員跟進士出身的官員將來的境遇必定有天壤之別,屬於有點先天不足。
這種出身歧視,就跟後世的學歷歧視一樣。
博士看不起碩士、碩士看不起一本。
一本看不起二本,二本看不起三本和大專,所有人都看不起自考本科和函授學歷。
這種歧視體現的最明顯的就是找工作的時候。
言歸正傳,按照常理來說,沈墨是應該繼續考進士的。
將來有一個進士出身就有一個很清貴的身份,將來當官總會比那些舉人出身的更有優勢。
但是那是一般常理,可不適合現在的世道。
現在的世道已經是一個很明顯的亂世了。
內有李自成、張獻忠等流賊作亂,甚至人家已經成了氣候,李自成在西安建都,建立大順,自稱大順皇帝。
而張獻忠則在成都建立了大西政權,自稱大西皇帝。
崇禎皇帝年年剿賊,耗費了無數錢糧,逼的無數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慘不忍睹。
但是這賊卻越剿越多,大明這座大廈已經千瘡百孔,搖搖欲墜。
除了李自成和張獻忠這兩股已經成了氣候的,各地還有不計其數的規模大小不等山賊匪寇,四處橫行,殺人越貨,整個大明一片烏煙瘴氣,末世景象暴露無遺。
而在外面,還有關外的建奴不斷叩關襲擾,大明根本無力應對。
內憂外患之下,此時的大明就如一艘巨大的船身上全是漏洞的鉅艦,正在以一種不可逆的姿態在緩緩沉入水中,直到最終被徹底淹沒在海面之下。
所以,在這種境況下,朝廷也沒有心情更沒有精力再去舉辦掄才大典了。
甚至為了能籌措到錢糧軍餉,崇禎皇帝甚至默許吏部公開賣官。
還好,崇禎皇帝還是要點臉面,沒有說只要交錢就給授官。
賣官的物件只侷限於那些沒有官職在身的舉人們。
舉人本來就有直接當官的資格。
只不過是原來坑少蘿蔔多,要想當官得排隊。
啥時候能輪到你那就不好說了。
要是沒有路子,可能等上一輩子都有可能。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只要你出錢,就能給你安排差事,讓你早點當上官。
而這個時候,面皮薄的崇禎皇帝還是本著對大明負責的態度,只將授官的範圍限制在八品和從九品之間。
其實就是八品、從八品、九品以及從九品這四個品級的官職。
所以,沈墨的孃舅就花錢給沈墨買了一個名額,所以沈墨就成了這高密縣縣丞。
知縣為一縣之尊,所以文雅一點被人稱作縣尊。
而縣衙內部的人為了以示親近,所以往往稱呼知縣為大老爺。
而縣丞作為知縣的副手,也就是一個縣的二把手,為正八品。
所以往往就被下面的人稱作二老爺。
縣丞往往設有自己的衙署辦公,與主簿一起佐理知縣,分掌一縣之糧馬、稅收、戶籍、巡捕等事務,有些事務簡單的縣也可以不設縣丞。
再下面就是主簿。
雖然同樣作為知縣的副手,但品級比縣丞低,只有正九品,往往被稱作三老爺。
在下面還有一個典史,掌管一縣監察獄囚之事,被稱作四老爺,品級為從九品。
一個縣衙基本上就這四位有官神的,都可以稱作朝廷命官。
有些縣還會設定巡檢,主管抓賊捕盜,維護治安,也是從九品。
不過因為權責太小,所以無法跟上述四位相提並論。
沈墨上任至今兩月有餘。
作為一個新入仕途的年輕人,誰人剛開始的時候都有一些定國安邦的抱負。
沈墨自然也不例外,上任之初很是勤勉。
查訪民情,審查積案,每天忙的腳不沾地。
一週前,高密縣連續下了好幾天的大雨,許多河流甚至氾濫,淹沒了不少良田房屋。
作為縣丞,沈墨又親自帶著人組織防汛抗洪,檢視各處堤壩,結果卻因此受了風寒而發起了高燒,差點一命嗚呼。
在昏昏沉沉之間,就換了一個靈魂。
而眼前這個大鼻子的捕快打扮的人就是高密縣的捕頭關鵬,因為沈墨這個縣丞主管的就有巡捕一事,所以算是關鵬的直接上司。
算是整個高密縣衙跟他最熟悉的人。
搞清楚了這些,沈墨定了定神,想要坐起來。
大鼻子的關鵬急忙扶住沈墨的後背,給他後背用枕頭撐住。
“關捕頭,看你神色驚慌,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沈墨坐好後出聲問道,心中卻在嘆息自己現在這具身體很是孱弱。
到底是一個文弱書生的身體,發個燒就給折騰的半死不活的。
不過他倒也沒有太過擔心,畢竟系統還在。
有了系統,孱弱也只是一時的。
關鵬急忙道:“二老爺,您就別問了。
趁著您現在醒了,小的這就揹著你逃命。
再晚一點就來不及了.”
說著就要伸手來背沈墨。
“且慢。
身為本縣捉賊捕盜的捕頭,也算是見慣了風浪的。
到底是何事讓你如此驚慌?速速道來,休要囉嗦!”
沈墨忽然一聲斷喝,嚇得關鵬哆嗦了一下,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沈墨。
這個年輕的二老爺平時雖然經常板著臉來裝威嚴,可是在關鵬這種縣衙老人眼中卻一眼都能看得出來。
可是此時眼前的二老爺剛才這一聲斷喝,卻讓關鵬渾身一激靈,有種想要下跪的衝動來。
那一瞬間,好像眼前的這位不是一個小小的縣丞,而是一位大權在握,統領千軍萬馬地的統帥。
而那雙逼視的眼神,讓關鵬沒來由的心裡有點發慌,急忙往後退了一步道:“二老爺,大事不好了。
剛剛接到劉巡檢的口信,說是二龍山的那群賊人正在向我高密縣而來,氣勢洶洶,看起來是要攻打縣城劫掠一番。
二龍山這夥賊人凶神惡煞,很是兇殘。
就靠著守門的那幾十個壯丁肯定是擋不住的。
現在很多人都在往外跑,生怕被那賊人給堵在了城裡。
二老爺,您平日對小人等寬厚,小人不忍心留下您獨自受難,所以一直等著您醒來後帶你一起逃出城外避難。
等到賊人走了,咱們再回來就是了.”
原來是山賊來襲,所以關鵬才如此慌張。
看來大明真是要忘了,一群佔山為王的山賊都敢膽大包天到來攻打縣城了。
真當自己是李雲龍了?而且看起來這夥賊人也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了。
關鵬說完,本以為這個年輕的二老爺肯定會露出驚慌之色,但是沒想到在對方的臉上卻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反而露出了沉思之色,這讓關鵬有點拿不準這個二老爺到底是膽子大還是被嚇傻了。
沈墨自然不會被嚇傻,幾個山賊而已,對於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只是現在這具身體太過孱弱,別說廝殺了,就連坐起來都有點費勁。
“縣尊何在?”
沈墨問道。
“大老爺在接到劉巡檢的口信後,帶著人說是要去鄉下徵稅,所以早都離開了縣衙.”
沈墨一愣,差點一口血吐出來。
賊人還沒來,結果知縣先跑了,真是該殺!不過一想到自己現在只是一個縣丞,人家還是自己的上官,還殺不了他。
“那馬主簿呢?”
沈墨又問。
“馬主簿在縣尊前腳離開後,後腳也走了,說是要下鄉去徵糧.”
關鵬急忙回答道。
他此時心中雖然很是著急,恨不得立刻就出城避難去。
可是看著眼前的二老爺如此淡然,面相威嚴,一時也不敢再說抬走的話,只能硬著頭皮回答道。
“那苟典史呢?”
沈墨再問。
“典史老爺說自己病了要去鄉下尋訪名醫看病,也早都離開了.”
沈墨一聽,冷哼一聲道:“一群貪生怕死之輩,有何資格當這父母官。
竟然丟下全城百姓獨自逃命,真是個個該殺!”
聽到沈墨這話,關鵬嚇了一跳。
二老爺這是瘋了,竟然敢這麼說縣尊。
要是傳到縣尊耳中,以後還能有好日子過嗎?唉!到底是年輕氣盛啊!看著沈墨怒氣勃發的樣子,關鵬雖然有點發憷,但是還是大著膽子勸道:“二老爺,咱們也趕緊走吧。
再晚一點真的就來不及了。
這些賊人進城後最多是劫掠一番就會退出,到時候咱們再回來就是了。
如果您執意留下,恐怕那些賊人會害了您的性命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沈墨卻道:“關鵬,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
如果我跟其知縣那幾個人一樣丟下百姓棄城逃生,以後還有何臉面在這高密縣當官?以後百姓還如何會相信官府?”
“如果我們都逃走了,那豈不是更加助漲山賊的氣焰?他們以後豈不是更會變本加厲,頻繁前來劫掠縣城?那我們和全城百姓豈不是永無寧日?”
關鵬面對著縣丞老爺的句句追問,整個人都麻了。
他驚愕地看著眼前氣勢勃發的二老爺,忽然生出一個十分荒唐的念頭來。
這個二老爺是不是被人掉包了?怎麼病了一場後變得完全跟以前判若兩人。
雖然說以前也是勤政愛民,但是卻絕對沒有如今這般的氣勢和膽魄。
看著關鵬不說話,沈墨語氣和緩一點道:“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縣尊都帶頭跑了,我也不能強求你留下來。
如果你想走,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如果你還有點血性,還記得自己身上的職責,那就去召集所有還在縣衙的人,跟著本老爺一起殺賊.”
關鵬面色猶豫,看著沈墨問道:“二老爺,那小人走了,您怎麼辦?”
沈墨哈哈一笑道:“左右不過一死,就算我被賊人所害,我也要他們知道我們高密縣並非是一群可以任由他們劫掠的牛羊,讓他們知道這高密縣還有敢為生民赴死的父母官.”
看著沈墨坦然自若樣子,關鵬忽然猛地一跺腳,抱拳道:“關鵬願追隨二老爺一起留下殺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