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會長,不是我們不支援保安團打鬼子,實在是我們也有苦衷啊.”

在沈墨老爹沈彌書房旁邊的會客廳裡,幾名身穿長袍的中老年男子坐在兩側,正對著沈彌訴苦。

“現在局勢越來越亂,物價上漲,交通阻斷,我們大家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

就拿我們王家商行來說,這個月所有的利潤加起來還沒有上個月的一半啊。

再這麼下去,別說賺錢了,恐怕都要餓死人了.”

一個腆著肚子往下都看不到腳面的胖子首先叫苦道,“是啊,我們葉家的鋪子這兩個月來生意越來越差了,別說利潤了,每個月投入的本錢都快收不回來了。

我還要養著那麼多的夥計,每個月光是吃喝拉撒都要好多錢。

我這個人心軟,又不忍心開掉這些夥計。

他們要是沒有了這份夥計,一家人都要跟著捱餓.”

王家胖子旁邊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緊接著說道。

然後其他幾家也紛紛訴苦,理由大同小異,總結起來就是現在生意越來越難做,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了。

他們手中的錢只能夠活下去,再沒有餘力給保安團贊助軍費了。

沈彌面沉似水,坐在主位靜靜地聽著他們全部說完後,端起手邊的茶碗呷了一口,然後看向第一個說話的王家那胖子道:“王胖子,你說你日子難過,可是我怎麼聽說你前幾天剛又娶了一房姨太太呢?還順便又在鄉下收購了三百多畝地。

而且我還聽說你派人去上海走了一趟,給你買了一輛進口小轎車當座駕呢?怎麼,有錢娶小老婆,買地,買汽車,就沒錢支援保安團保家衛國了?”

王胖子被反問的一臉尷尬,心裡驚訝這沈老頭咋啥都知道。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能訕訕一笑,端起手邊的茶杯掩飾窘迫。

沈彌輕哼一聲,看向了葉家的中年人道:“葉文,你說你家鋪子都在虧本經營,可是我怎麼聽說你們葉家商行三天前在開封府和大名府各有兩家店鋪開業呢?你說你不忍心裁撤夥計,但是為何你葉家酒樓之前的一個掌櫃和四名夥計跪在你家門口求你不要裁撤他們卻被你讓人用亂棍打出呢?”

葉文被反問的更是瞠目結舌,繼而一臉尷尬,訥訥不能言。

沈彌也不看他,繼續看向其他人,逐一反問,一個個都問的啞口無言。

固然目前的生意因為局勢的關係受到了一些影響,但是遠沒有他們說的那麼嚴重。

相反,最近晉省的局面因為八路軍和沈墨等抗日武裝最近一系列的戰鬥勝利,讓鬼子的兵力反而有所收縮,貨物運輸比起以前反而更通暢了一些。

沈彌知道這些人並不是沒有錢,只是不願意將錢拿出來去供養保安團。

畢竟這些人當中相當一部分認為晉城保安團根本就是沈家父子的私兵,只是為了讓沈家父子在晉城當土皇帝成立的,根本沒有保衛晉城的能力,更沒有這個決心。

之前他們是被沈墨的殺了王新奎還是鬼子特使以及剿滅了黑雲寨謝寶慶等一系列的兇狠手段給嚇住了,所以捏著鼻子掏了錢。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預想中的鬼子並沒有來進攻晉城,而且每個月還要繼續拿出一部分利潤來給保安團當軍費,許多人就不樂意了。

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對於沈墨當初作為的恐懼也隨著時間減淡了不少,有沒有迫在眉睫的威脅,這些人心頭壓抑的不滿又開始沸騰起來,私下串聯在一起,主張停止繼續向保安團掏軍費。

但是他們又不敢明著說,畢竟保安團那近前號兵就擺在那裡,他們也去參觀過保安團的操練,先不說實際戰鬥力如何,就是看著都是兵強馬壯的。

一方面忌憚沈家,一方面又不願意繼續掏錢,所以就想出了這麼一招以訴苦裝窮聯合逼宮的戲碼。

但是因為藉口都是假的,所以自然漏洞百出。

被沈墨一反問,一個個都立刻沒有了招架之力,又不能直接說不想掏錢,所以場面陷入了尷尬沉默之中。

更讓他們忌憚的是,沈彌對他們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好像一切都瞞不過人家的眼睛,這讓他心中更多了一層顧慮。

沈彌目光掃過,對這些人的心思洞若觀火,臉上閃過一絲嘲諷的冷笑,開口道:“行了。

成立保安團本是為了保護咱們晉城,保護晉城的所有人。

而且當初也說了是本著自願的原則,這一點自然要遵守。

既然各位都有困難和苦衷,我們父子也不能強人所難。

請各位每人寫一封宣告,宣告以後不需要保安團的保護,一切風險自擔,那以後每個月的軍費就不用出了.”

“不過我提前宣告,一旦你們決定退出,那以後要想再重新申請保安團的保護,那就不容易了.”

“我言盡於此,諸位好自為之.”

這些人一聽沈彌鬆口了,哪裡還顧得上那麼多。

至於沈彌最後的話中的深意,更是不會在意,紛紛上前寫了一封宣告,簽了名字,按下手印。

沈彌看過後也就收了起來,讓人送客。

沈墨進家門的時候,正好看到這這幾個人一臉輕鬆地低聲議論著什麼。

他們看到沈墨後,神情明顯變得緊張了起來,對著沈墨擠出一絲笑容,加快腳步離開了沈家。

沈墨一進家門,就看到母親身邊的小丫鬟溫柔正在翹腳向著大門口眺望,看見沈墨之後立刻歡呼一聲,向著他小跑過來。

“大少爺,你終於回來了!”

溫柔跑到沈墨身邊,興奮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在這裡特意等我?”

沈墨奇怪地看著這個臉上嬰兒肥越發明顯的小丫頭,笑著問道。

“表小姐派人回來說的,夫人知道了就讓我在這裡等你。

她在廚房給你準備晚飯去了.”

溫柔口齒伶俐地說道。

果然是溫青青說的。

她知道沈墨這幾天出門後,爹孃一直都很擔心,所以就沒有陪著沈墨一起回來,讓人家一家三口今晚好好聚一聚說說話。

沈墨跟著溫柔回到了母親住的小院,溫柔打來熱水讓沈墨簡單洗漱了一下。

沈墨換了一身居家的輕便衣服後,溫柔過來叫他吃飯。

走到飯廳的時候,桌子上已經擺滿了菜,大部分都是肉菜,全都是沈墨愛吃的。

“我娘呢?”

沈墨沒看見母親溫玉琦,對溫柔問道。

“夫人說廚房還有一道湯沒有做好,她去看了.”

沈墨點點頭,舉步向著廚房走去。

走到廚房門口,正看到溫玉琦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個羹盆往外走。

“娘,我來吧.”

沈墨急忙上前伸手接過來。

溫玉琦看見兒子,臉上一下子露出了笑容,將湯小心地交到沈墨手上。

“你怎麼沒帶青青一起回來?”

“溫大姐善解人意,知道今晚是咱們一家三口的溫馨時刻,所以不打算回來當電燈泡.”

沈墨笑嘻嘻地說道。

“什麼溫大姐,要是讓青青知道了肯定收拾你。

這孩子,都快是一家人了,還這麼見外。

明天一定要把她帶回來一家吃飯.”

溫玉琦笑著說了兒子一句,母子倆並肩向著飯廳走去。

將湯羹送到了飯廳後,溫玉琦又讓溫柔去叫沈彌吃飯。

沈墨要求自己去,溫玉琦笑道:“你現在是越來越懂事了,快去吧,你爹這幾天也一直擔心你,早點看到你也能早點安心.”

沈墨來的沈彌的書房後敲了一下門,然後推門進去。

沈彌低著頭,聽見有人進來,臉色一沉,正要呵斥,結果看到沈墨,忽然一下子愣住了。

臉上驚喜的神情一閃而過,立刻就恢復了嚴父的面孔,點點頭道:“回來了,還順利嗎?”

沈墨這次出去也沒細說自己去做什麼,只是說協助八路軍行動。

“挺順利的。

我又不是主角,都是貓在後面打配合,沒啥危險.”

沈墨笑嘻嘻輕描淡寫道。

他雖然身體是年輕人,但是心態早就過了有點成就就在家人面前顯擺的階段了。

為了不讓家人擔心,越低調越好。

沈彌看了兒子一眼,也沒有拆穿他,但是眼中的欣慰之色還是一閃而過。

父子倆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著驚人的默契,這也許是因為沈墨上輩子也給那麼多人當過爹的原因吧。

爹瞭解爹,這很合理。

“我聽說吳州城被八路軍打下來了?”

沈彌問道。

“嗯,是打下來了。

而且接下來鬼子還有可能會報復,所以隨時可能會再次打仗。

不過影響不到咱們晉城.”

沈墨隨口說道。

沈彌知道兒子是在給自己寬心,點點頭沒再多問。

沈墨忽然看到了老爹面前擺著的幾張紙,拿起來掃了一眼,道:“我進門的時候正好碰上這幾條貨了。

他們不敢來找我,倒是跑到爹你這裡來逼宮了.”

“他們當然不敢找你,所以趁著你不在晉城的時候才敢來找我。

要是直接找你,擔心步了王新奎的後塵.”

沈彌看了兒子一眼說道。

“斃了他們那倒不至於。

咱們是文明人,是講道理的。

不過爹你讓他們寫這個宣告,倒是能好好做做文章.”

沈墨晃著手中的幾張紙笑道。

“這些人反覆無常,鼠目寸光,要是不好好拿捏他們一次,以後會有更多的人有樣學樣,保安團的人心就會散了。

別說打鬼子了,恐怕搞不好都要散夥了。

這個口子不能開,既然你回來了,那你打算怎麼辦?”

沈彌看著兒子,一副我就知道你有辦法的表情。

“爹,你這是什麼眼神?人家要退出,我能有什麼辦法?又不是鬼子漢奸,總不能一槍斃了.”

沈墨開口叫道。

沈彌仍然不說話,繼續看著他。

沈墨聳聳肩道:“我真沒打算怎麼辦。

不過這年頭兵荒馬亂,盜賊四起,意外隨時都會來臨,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爹,娘還在等著咱們去吃飯呢.”

沈彌神色一動,點點頭,沒再追問。

將那幾張宣告書鎖進保險櫃,然後父子兩人一起出了門向著飯廳走去。

一家三口吃了一頓其樂融融的晚飯,其實主要是老兩口看著沈墨吃。

沈墨這幾天也的確沒怎麼吃好,所以看見這麼豐盛的飯菜,狼吞虎嚥的。

再加上他也算得上習武之人,飯量逐日增大,所以一桌子飯菜基本上都被他吃了。

看著兒子這麼能吃,溫玉琦是又欣慰又心疼,不停地給兒子拍背,囑咐他慢一點。

吃完飯後,溫柔帶人收拾。

沈墨則陪著爹孃在花廳裡坐了一會,說了一會話。

撿能說的說,許多事情都是輕描淡寫,知道的多了反而擔心,沒有必要。

自己和那麼多人頂在最前面,不就是希望每一個小家都能和諧安寧嘛。

沈墨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後,讓人叫來了田虎。

“你去將軍嶺一趟,給謝寶慶帶個話,告訴他該出來讓燕雙鷹活動一下了。

再不活動,別人都忘了還有燕雙鷹這麼一號人物了.”

沈墨遞給田虎一張紙,上面寫著幾個人名。

“這幾家的情報你應該比我熟悉,看著補充一下。

讓謝寶慶儘快行動,幹活的時候最好帶個面具,儘量不要傷人。

胃口可以大一點,戲做的足一點。

還有,他們行動的時候你也要跟著,別讓謝寶慶這些人失了分寸。

不過你儘量不要暴露身份,最好也帶上面具.”

沈墨對著田虎交代了一番。

田虎看著手中紙上那幾個名字,有點疑惑地看著沈墨。

沈墨將事情簡單說了一下,田虎聽完輕哼一聲罵道:“這群蠢貨!放心吧,少爺,我會將這事辦妥的。

最多三五天就有動靜.”

沈墨點點頭,想了想又叮囑道:“一家一家來,可別連著端了,那就太明顯了.”

田虎點頭表示明白,揣好那張名單後轉身離去。

沈墨看著田虎離開,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於是起身又去找老爹。

“爹,我覺得你明天應該把商會的人都召集起來,公開宣佈這幾家退出的事情。

最好再以縣衙的名義貼個佈告,讓全城百信都知道這件事.”

沈墨說道。

沈彌一愣,立刻明白了兒子的用意。

“這會不會太明顯了?”

“我還擔心不夠明顯呢。

放心吧,爹,我會安排好的.”

沈墨輕鬆說道。

拿捏幾個狗大戶,幾乎不用費什麼心思。

“那行,我明天就召集他們到縣衙開會.”

沈彌應了下來。

他現在除了商會會長的頭銜,可還是那位閻長官親自任命的晉城縣長。

用縣長的名義做事可比商會會長更有權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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