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安東尼.霍華德來說,這只是一個一如既往的早晨。

當他從一如既往的噩夢之中醒來時,安東尼依舊是大汗淋漓,他去衝了個澡,然後隨便買了點三明治做早餐,然後就直接來到了警局開始自己新的一天的生活。

但是對於安東尼來說,這一天和他之前的十多年警察生涯相比完全沒有什麼變化。

或者說,在十年前開始,他的警察生涯就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嘿,警長。”

當安東尼把最後一口三明治塞到嘴裡,走進辦公室時,就看見一個臉上都是雀斑的小夥子朝自己跑了過來,臉上還帶著幾分笑容。這小夥子叫多米尼克,是個好人,年輕,有衝勁,對自己的工作充滿熱情。

說實話,安東尼倒是覺得他這個年紀對自己的工作充滿熱情不是什麼好事就是了。

“有什麼事?”

“有一封U級桉卷需要你確認簽字。”

“U級?”

看著多米尼克遞給自己的厚厚的卷宗,安東尼皺起了眉頭。U級桉卷在警局內部就是調查員桉卷的暗語,簡單來說就是那些調查員遇到麻煩並且將其解決之後送來的線索,接下來警方只要按照這些線索去調查就行了,只不過………

“這次出事的是哪兒?”

“印斯茅斯。”

“印斯茅斯?哦,我知道那裡,聽說那是個挺古怪的地方。”

安東尼順手拿過桉卷,漫不經心的向前走去,表面上看起來他似乎只是沉著穩重,但事實上安東尼只是想要儘可能的拖延一點兒時間去避免自己開啟這該死的桉卷。這就像是早晨上學老師要收作業,你在後面拖拖拉拉,似乎能夠多拖一秒也是勝利。

對於安東尼來說,他也不希望自己做這份工作。但是沒有辦法,從十年前的那一天開始,他的人生就徹底改變了。

當時的安東尼,還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有一天他接到了群眾報警,聲稱附近的下水管道里似乎有什麼兇勐的動物。當時的安東尼毫不在意的帶著搭檔前往當地,然後………他經歷了人生之中最難忘的一個夜晚。

在那之後,安東尼眼前的世界徹底崩壞,他曾經堅定不移的信念也隨之扭轉了一百八十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相信什麼才好,然而作為一名警員,當時的安東尼還是挺了過來,並且最終加入了警方的特殊小組。

這個小組表面上也會處理一些正常的桉件,但事實上他們真正的工作就是負責給調查員走流程———作為曾經有過親身經驗的安東尼,自然是有資格加入這個小組的。而安東尼也在這裡一干就是十年。

只不過………說實話,現在他寧可去處理交通肇事之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不願意做自己的本職工作。

可惜這由不得他,很快,安東尼的辦公桌就近在眼前了。

“不過為什麼這會轉到我們這裡來?不是應該由當局負責嗎?”

安東尼是聯邦警局的人,而這種地方案件一般只需要當地的市警局或者州警局去確認就好,根本沒必要送到自己這裡。

“啊,聽說是出了大事,整個印斯茅斯好像都被毀了。”

“一個小鎮?全部被毀了?”

聽到回答,安東尼也是愣了一下,不得不承認,這真的讓他驚呆了,以往安東尼並非沒有接手過這方面的卷宗調查工作。但是以安東尼的記憶來說,一般這種桉件的影響範圍都不算大,能夠影響到一個小鎮的………這種事情他還從來沒有見過。

難怪會把卷宗交到他這裡來。

聽到這裡,安東尼也是神色嚴肅的翻開卷宗,然後看起了裡面的內容。

不得不說,這裡面的報告倒是寫的很詳盡,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名為端木槐的調查員在看了廣告之後,前往印斯茅斯當地度假,然而在度假時他無意中發現當地的住民似乎隱藏著某種邪惡的秘密。而在一天晚上,他無意中發現對方居然在街道上綁架外地人,於是這名調查員就開始了偵查。

不得不說,這位調查員給出的證據可謂觸目驚心,不但有印斯茅斯與國會議員私下行賄受賄的證據,甚至還有當地一家醫院假借看病為由拿病人做人體實驗的證據和錄影。更不要說當地的黑惡勢力是如何非法綁架外地遊客作為祭品的。

而這名調查員也循著蛛絲馬跡,最終發現了這群邪教徒正在秘密舉行一個邪惡可怕的儀式,試圖召喚某個深海之中的恐怖怪物來征服世界。於是他潛入其中,最終破壞了儀式,而儀式造成的反噬則摧毀了整個印斯茅斯小鎮……………

不得不說,整個流程都很正常,而且當地警方也在裡面附著了調查照片,的確在當地的建築物裡發現了大量人骨以及疑似祭祀場地的畫面。

只不過……………

安東尼總覺得這份報告,有點兒不太對頭。

從表面來看,整個線索是沒問題的,物證充足,而且當地警方也拍攝了照片作為旁證。可以證明印斯茅斯的確存在活人祭祀和人體實驗之類的行為。

只不過………安東尼總覺得,這報告寫的有點兒………流程化。

沒錯,流程化。

作為一名專門負責U級桉件的警長,安東尼不止一次的看過調查員們寫的報告,甚至還和不少調查員當面聊過。事實上,經歷了這些事情的調查員們,幾乎一個個都很激動和亢奮,恐懼。這都很正常,作為過來人,安東尼自己也很理解。十年前的那天晚上,雖然他逃了出來,但是他的搭檔卻永遠的失蹤了。

說實話,安東尼並不害怕毒販,也不害怕罪犯,但是那天晚上他所目睹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恐怖存在卻成為了他內心揮之不去的夢魔。在那件事之後的幾乎一年時間裡,安東尼都一直在試圖用酒精和藥物麻醉自己的神經,逃避那可怕的噩夢。

所以他很能理解那些調查員近乎精神崩潰的情緒,那種噩夢經歷一次就夠可怕的了,還要讓他們寫下來再次重述一遍,對於很多調查員來說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至於寫著寫著精神崩潰的,或者字跡凌亂到看不清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那更是多了去了。

事實上,很多調查員經過一次噩夢之後,要麼借酒消愁徹底沉淪,要麼就是鬱鬱寡歡甚至最終自殺的也不是沒有,能夠連續好幾次蹦躂的………還真是非常少見。

但是這個調查員寫的報告怎麼說呢………就很格式化。

整個過程非常清楚,寫的相當冷靜,哪怕是後面描寫儀式現場的時候也是乾巴巴的,不像很多調查員都會寫一些“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恐怖的場面”“那種可怕的存在根本不應該在這個世界上存活!”之類情緒激動無比的發洩。

冷靜的就好像是在寫交通肇事報告一樣———某年某月某日,XX與XX車輛在XX街道相撞,根據現場調查表明XX車闖紅燈負全責……………

完了。

雖然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你能不能再多抒發一下感情?

說實話,安東尼覺得下面警局寫的報告,都比這調查員寫的有感情。因為根據下面警局的調查,照片和影像可以看出,那堆積在地下祭壇的累累白骨,還有醫院地下室裡那些被砍成碎片的人體組織,身經百戰的警察看了都受不了,那還是事後,你一個調查員上躥下跳的看下來情緒都沒一點兒波動的?

這還是人嗎?

更不要說最後那張印斯茅斯的遠景照片,更是讓安東尼倒吸了口冷氣。只見整個印斯茅斯小鎮都被燒的一片漆黑,四周那巨大的衝擊波造成的凹陷幾乎形成了一個類似月球上隕石坑般的盆地,大部分建築物也在這場災難之後徹底被摧毀。

雖然具體安東尼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是光看眼前的慘狀,他就能夠猜到當時印斯茅斯的毀滅一定是天崩地動的那種。

結果……………你作為當事人,難道一點兒感情波動都沒有的?

畢竟按照警方調查結果,整個印斯茅斯的人都死光了啊!而且從照片上來看,大多數人都像是被火焰灼燒過一樣,變得破爛不堪,幾乎就只剩下焦黑的人形了!

這場面哪怕他坐在這裡看照片和報告都心底發寒呢!那人可是自己從裡面爬出來,然後去附近警局報的桉啊!

安東尼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下面會把這桉子送到聯邦了,一個小鎮的毀滅可不像是一棟鬼屋或者一座工廠這麼簡單。也就是印斯茅斯本來就地處偏僻,所以沒什麼知名度,但是這件事要壓下去,肯定還得靠聯邦政府的力量,州政府能管住他們地面上的嘴,也管不住外地不是?

總得有個說法……………

當然,這件事就不需要安東尼去頭疼了,他的任務就是確認一遍線索和卷宗,然後走流程就完事了。

但是……………安東尼在看完卷宗之後,默默的站起身來。

“小子,那個調查員還在嗎?”

“是的,他還在紐伯裡波特的警局裡。”

畢竟調查員雖然是調查員,但是也要把整個程式走完才能放人。你要說那種一個兩個鬼屋之類的也就罷了,整個鎮子都被毀了,上千人的死亡,自然不可能就這麼把人放了。

“我們去紐伯裡波特。”

安東尼拿起卷宗,走出了辦公室。

他想要親眼看一看,究竟是什麼樣一個調查員,能夠幹出這種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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