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比黑暗的深處,漆黑,幽暗的街道終點。狹窄的,夏爾諾斯的深處,那高高聳立的大門之外,這裡的一切冰冷,安靜,彷彿連時間都被靜止,沒有任何東西在流動,一切的一切都在黑暗的籠罩之中,安安靜靜的存在於此。無論是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幾萬年,都是這樣。

但是,今天卻有所不同。

有人正在對話。

一個是,沉著,冷漠的男人的聲音。

另外一個是充滿了憂傷和不安的,女人的聲音。

“這裡是韃靼之門,因此,我便在這裡,在抵達門前之人的面前出現,是你呼喚了我。”

男人冷漠的宣告著,沒有一絲猶豫。

“………我?”

女人的聲音帶著幾分疑問。

“沒錯,不是約瑟夫.恰佩克的降靈術,也不是那傢伙給你的綠之石,是你,是你呼喚了我。顫抖吧,恐懼吧,但是你需要做出選擇。”

“選擇………什麼?”

“是否順從我的話,對你來說,有選擇的自由。”

“如果順從你說的話,我會變成什麼樣?”

“如果,你直到最後都沒有放棄的話,那麼你的願望就將實現。”

男人的聲音冰冷,沒有絲毫感情,就好像是機器一般的話語。

“………是嗎。”

女人的聲音略微停頓了一下,但是繼續說了下去。

“我有愛著的人,是非常重要的朋友。參加降靈會,也是為了她。我非常恐懼,因為我深愛著那個人,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如果,在未來,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就算她活了下來,之後的一天呢?再之後呢?”

“我無法接受這種未來,可能發生的未來,明天就要失去她的可能性。我………害怕著明天。哪怕與她在一起,渡過了美好的現在,但是在分開之後,我還是會擔心,憂慮,或許,當我在家時,會忽然接到電話,得知一個不幸的訊息………”

“那孩子是那樣的勇敢,堅強,但同時也讓人擔心。就好像那一天,我險些眼睜睜的看著她永遠離我而去………那種恐懼,那種不安,我不想再持續下去。我不希望再經歷不確定的明天,我只希望能夠一直生活在今天,和她一起………永遠的………”

“是嘛。”

面對女人的祈禱,男人的聲音沒有絲毫改變。就好像是萬年的堅冰,石凋,機械。沒有任何變化,過去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也是如此。這個世界,乃至他,彷彿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只是存在於此———就好像黑暗本身一樣,永不消失。

“那麼,你只能和我契約。”

“……………契約?”

“是的。”

面對男子的回應,女子沉默片刻。

“我只想要從這恐懼之中逃離,如果只能這麼做的話………那麼,我便會選擇和你契約。”

這一刻,女子做出了決定。

“那麼,你的願望便會實現吧,只要你不放棄。”

接著,黑暗籠罩了一切。

端木槐睜開了眼睛。

“極致的痴孽總會帶來災難,愛也是如此。”

望著眼前沉睡著的金髮少女,端木槐澹澹的開口說道。正如他對瑪麗所說的那樣,羅密歐與朱麗葉那種刻骨銘心的愛情,是不需要存在的,更不需要被讚賞。那隻不過是會被利用,扭曲,然後拋棄的殘渣。

任何極端的感情都是不需要的,愛是如此,恨也是如此,希望如此,絕望亦是。這便是痴纏之孽的力量之源,為愛而瘋狂,墮落,選擇了扭曲道路的犧牲者,這個少女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畢竟,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人類也是一樣,炙熱的情感燃燒才會綻放最耀眼的火光。但是反過來,在火光爆發的一瞬間,也是黑暗陰影最為濃密的時候。

不過話說回來………

“終於成功了嗎?”

這是端木槐在飛艇桉件之中所覺醒的能力,只要觸控到某物,就可以一定程度的看到它的過去。當初在飛艇上,端木槐接觸到了屍體衣領上的菸灰,然後看到了死者倒下之後站在他身邊的兇手。只不過這個能力有點兒時靈時不靈的,就和段譽的六脈神劍似的,似乎並不以端木槐的意志為主導行動。

在來到這裡之後,端木槐自然也想過使用這種能力,比如夏莉的昏迷,在得知了夏莉也是銀暮小屋的客人,並且到達了韃靼之門後,他也試圖利用這種方法,找到一切的根源和開始。

所以端木槐每天都會抽出時間,偷偷來到夏莉的房間,然後伸出手去觸控少女的頭髮和麵龐,嘗試著“讀取”她的過去。

當然,一直都沒有什麼效果。不過端木槐也沒有放棄,當然了,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夏莉好歹是個美少女,要是個男人,端木槐才沒有這種恆心和毅力呢。畢竟,整天追著一個男人,可不算是什麼好的興趣愛好………端木槐覺得自己也沒這方面的嗜好就是了。

既然一次兩次不成,那麼就用數量來壓倒質量,只要自己來的次數夠多,那麼就一定有機會可以觸發那種神奇的力量,從而窺視到夏莉的過去,只要能夠直接讀取夏莉的過去,那麼她究竟遭遇了什麼,自然也就不是問題了。

不過,自己的兔子還是很給力的。

直到今天———“幸運”終於來訪。

骰子已經扔出,數字終於透過了判定,而端木槐也終於看到了,那沉睡的少女所經歷的過去。

不過……………

“這位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看著眼前的夏莉,端木槐一臉無語,類似的感情,他也曾經在安與古蕾雅身上看到過,但是,與她們不同,眼前的少女似乎抱有著某種更加深沉的哀傷與悲痛。

這女孩………愛著瑪麗。

從小時候開始就這樣的,瑪麗一直在守護著她,保護著她,或許正因為如此,這女孩才會對瑪麗產生深厚的感情吧。表面上她比誰都要照顧瑪麗,但事實上對於她來說,瑪麗才是她唯一的內心支柱。

不知不覺間,她開始恐懼,恐懼失去自己最好的朋友。

當然,從端木槐的角度來看,這種恐懼………好吧,還是很有道理的。

端木槐還記得,之前自己和瑪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為了救一隻溺水的小貓,瑪麗毫不猶豫的跳進了冰冷的,被汙染的河水裡。當時要不是自己出手,瑪麗差點兒就被河水捲走了。事實上,類似這樣的事情,瑪麗還做過很多次,勇敢,有行動力,一往無前的堅定。

都是良好的品質。

但是對於在她身邊的人來說,就不是這樣了。

夏莉所恐懼的就是這一點。

也許某一天,瑪麗會因為類似的事情,沉溺在河裡。又或者路見不平多管閒事,而被人抓走甚至殺害。畢竟她就是這樣的性格,即便夏莉說了,她也不會聽的。

這和安與古蕾雅類似,但是卻又和兩人不同。

安雖然也喜歡搞事,但是古蕾雅卻並不會太擔心她,一方面安的實力很強,另外一方面,古蕾雅的實力也很強。哪怕安遇到了什麼危險,古蕾雅也會主動出擊去幫助安。

但是夏莉明顯並沒有這樣的能力,而瑪麗也沒有類似安那樣強大的戰鬥力,她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女。所以如果她遇到什麼危險,那麼………後果自然就難以想象。

怎麼說呢………只能說女性比男性更多愁善感了,換了端木槐面對這種事情,也只能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些人專注養生30年走在街上都能被從高空掉下來的花盆砸死,太過在意這種小細節可沒什麼意思。

不過很明顯,夏莉不是這麼想的。

所以,她締結了契約,為了不再擁有未來的明日的到來………

女人啊………真是無法理解。

端木槐搖了搖頭,蘿蕾娜或者安她們也許能理解?

大概?

反正自己是無法理解。

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透過這次探索,端木槐也終於找到了幕後黑手。

皇家碩學院,第一教授辦公室。

“卡噠………卡噠………卡噠……………”

寂靜的,充滿了煙霧的房間裡,只有鐘錶的擺動聲。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老者坐在椅子上,拿著菸斗默默的抽著煙。他滿頭白髮,蒼老的面孔看起來似乎充滿了疲憊。不知道過了多久,老人才緩緩的轉過頭來,望向門口。

“真沒想到,居然會有客人上門。”

“你好,教授。”

端木槐站在門前,澹澹的望著老人。

“說實話,沒想到我最初的推理,居然還不算錯啊。”

“哦?”

“夏洛特.勃朗特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得知了恰佩克的研究會的?而且,為什麼一開始的犧牲者都是碩學院的學生,當時我就懷疑碩學院的老師有嫌疑,現在看來,我的想法還真不算錯。”

說道這裡,端木槐眯起眼睛,一股充滿了恐懼與殺意的氣息隨之浮現。

“你說對嗎?銀暮小屋的主人,詹姆斯.莫里亞蒂教授?”

“呵呵呵………”

聽到端木槐的詢問,老人呵呵一笑。

“你是從什麼地方得知的?”

“從夏洛特小姐那裡。”

“真是讓我驚訝,我記得沒錯的話,夏洛特.勃朗特小姐尚在昏迷之中吧。”

“沒錯,但是我也有我的辦法。”

端木槐盯視著眼前的老人,冷冷的開口說道。

“你察覺到了夏洛特小姐所抱有的苦惱,並且指點她前往恰佩克教授的研究會………這一切,都是你在幕後策劃的,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呵呵……………”

面對端木槐的詢問,老人抬起頭來,望向窗外。

“我曾經開啟過韃靼之門,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那裡,我遭遇到了一位存在,那是在人類的文明存在之前就位於這個世界的偉大存在。所以我決定,將我的身體給他,讓給那位曾經在人類之前就統治了這個世界的,最後的黑暗之王———舊日支配者。”

“…………………”

聽到這裡,端木槐挑了下眉頭,而老人則繼續說了下去。

“但是,我想要做的並不只有這些,我之所以這麼做,只是想要做一個實驗———那就是人類和舊日支配者,到底誰能夠獲得最後的勝利呢?人類能夠戰勝舊日支配者嗎?或者說,我們有資格獲得那位偉大存在留給我們的遺產,成為這個世界的統治者嗎?或者是,那位偉大存在終究會王者歸來,重新將這個世界與它融為一體呢?”

“真是無聊透頂。”

端木槐冷哼一聲。

“這就是你與邪神為伍,意圖禍害人世的原因?人類遭遇的麻煩本來就夠多了,也不需要你在這裡再給人類增加一些無聊的惡作劇。”

“但是,這是一場盛大的,偉大的,光輝的,堵上了無數想法以及願望和生命的惡作劇,不是嗎?”

“歸根到底,也終究只是惡作劇。”

端木槐握緊手杖,挑了下眉頭,不帶一抹感情的,冰冷的望向老人。

“呵呵呵,可惜你晚了一步,他們以及到達了南極,誰能夠最終開啟那扇門………”

然而,老人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就在這時,端木槐舉起了右手,他手中的手杖勐然伸長,瞬間構住了老人的脖子,直接將他從辦公桌的另外一側勾起,一把拉到了端木槐的腳下。接著端木槐抬起腳來,對著老人的面孔用力踩下!

“噗嗤!”

伴隨著一聲輕響,老人的腦袋頓時像西瓜般崩裂,而他的身體抽搐了一下,隨後就像是陶瓷制的瓷器一般變得龜裂,破碎,接著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真是愚蠢。”

端木槐冷冷的注視著腳下逐漸龜裂,風化的殘渣,面色浮現出了一抹厭惡。

人類本來就已經很艱難了,為什麼總會有白痴想要拖自己種族的後腿呢?

不過這樣一來,罪魁禍首也算是徹底解決,接下來的戰場就是………南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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