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佈政使曾道唯的身後,湖廣都指揮使同樣面帶慌張道:“剛才王守備的人馬遭到賊軍炮擊死傷不小,暫時還沒能衝過去!”

曾道唯道:“荒唐,他手下有將士五百,這才死傷區區數十怎敢擅退,嚴令他繼續往前衝,一定要把賊兵趕下去,要不然就都完了!”

“再讓城門樓的兵力也過去,務必擋住他們的重甲兵突擊,絕對不能讓他們佔據城牆!”

“武昌得失,我等生死,皆在於一役!”

“國朝養士三百年,此時不捨生赴死慷慨死戰,更待何時!”

這人說話的時候,他身後的幾個武將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落在後頭的一箇中年參將李忠義更是嘀咕著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的話:“您才是士,我們可不是!”

如此嘀咕的時候,李忠義心中已經不由自主的浮現了前些時候打聽到的一些對面偽楚招降的條件。

他也想起了偽楚裡賀人龍,陳永福,黃光茂等幾個降將們的現狀。

李忠義不由得琢磨了起來:自己好歹也是個參將,帶著兩千多衛所兵,戰兵近兩百,按照那邊的規矩,這要是投過去了,授一個上尉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但是上尉還是差了點意思,這在大楚那邊也就只能當個哨官,自己還得想想辦法立個功,爭取弄個少校。

這麼想的話,李忠義不由得把目光落在了前頭的幾個大人物身上。

尤其是最前頭,正在用各種之乎者也咆哮著的湖廣佈政使曾道唯。

如果把這人給拿下了獻上,這應該算是大功一件吧?不過這事自己一個人幹不了,還得再琢磨琢磨找上幾個人一起動手。

——就當這幾個明廷的文武官員們或咆哮,或慌張,或心懷鬼胎的時候,城頭的戰鬥卻還在繼續。

現在先一步衝上來登上城頭廢墟的保賊軍只有那麼兩三百人,但是後頭還有更多的賊軍正在源源不斷的衝過來呢。

前頭的是兩三百一看就知道是精銳的甲兵,後頭也有兩千多賊軍灰賊。

賊軍在這一片部署的兵力少說也有兩三千人之多。

一旦被賊軍開啟了缺口,讓這兩三千賊軍都殺上了城頭,這城也沒法守了!對此曾道唯也是看的清楚,因此嘗試著調兵遣將以堵住這個廢墟大缺口。

而當明軍這邊調兵遣將,嘗試著調動更多的援兵以堵住廢墟缺口,並扼制保鄉軍朝著兩側城頭延伸的時候。

突然城牆的另外一側又傳來一聲巨響,並伴隨著劇烈的震動。

保鄉軍的第二處爆破順利起爆了!這幾個明軍高階將領朝著右側看了過去,只見右側城牆也騰起了一團煙塵,原本完好的一段城牆也成為了廢墟!完蛋了!這一瞬間,這幾個人心中都冒出了同樣的想法。

曾道唯更是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被震的,直接是身子一軟眼看就要摔倒,好在身後有人及時扶住了他。

穩住身形後,曾道唯再看左側的城牆上的煙塵和煙塵中已經變成廢墟的城牆,嘴裡喃喃著:“完了!”

這一個廢墟缺口都要堵不住了,這還來第二個,那還守個屁。

更別說賊軍的火炮還持續朝著其他完好城牆乃至城牆後方的區域進行猛烈的炮擊。

又有大批賊軍的輕炮乃至火槍手在城外近距離對著城頭進行射擊,還有部分穿著官兵服飾的叛徒賊兵扛著長梯要從其他城牆進行攀爬作戰。

這些保賊軍的攻城,乃是多點開花,同時在三處地方發起猛攻。

甚至這三處的攻勢都非常猛烈,猛烈讓人無法看清楚那裡是主攻,那裡是佯攻。

這自然不是事實。

保鄉軍這一次的進攻有著明顯的主攻方向,那就是高正所在的主攻方向,在這方向裡,保鄉軍預計投入了五百多人的第一突擊營,第一步兵團這兩支核心主力部隊。

右側爆破點,實際投入的第二突擊營只有三百多人,負責跟進掩護的也只有兩個步兵營。

而正面嘗試直接攀爬城牆的兵力,打頭的第三突擊營更是從第六守備師裡選撥出來的,看似有五百多人,但實際戰鬥力對比兵力相當的第一突擊營差了不止一籌,不過後續跟進的兵力卻是最多的,足足有三千多人。

在這一場總攻裡,保鄉軍直接投入了七八千的兵力發起猛攻,並且後頭還有數量龐大的各預備隊。

之所以給明軍方面造成了保鄉軍主次不分的假象,純粹是他們自己連攻擊力量最弱的中央位置的攻擊都擋不住……這也不能怪明軍,誰讓保鄉軍的爆破太過突然,同時之前又做好了充足的前進工事準備,炮火準備也非常充足。

在保鄉軍的炮火威脅下,明軍根本無法提前上城頭進行準備,而且匆忙趕上城頭的時候,保鄉軍的炮兵部隊趁著自家步兵距離城頭還有段距離,還先打了一波急速射,狠狠的殺傷了一批正在湧上城頭準備進行防守作戰的明軍。

遭到猛烈的速射炮擊後,這些正衝上城頭的明軍死傷慘重,剩下的很多又臨時退了回去。

一直等到了保鄉軍的突擊營衝到了城牆下,保鄉軍的炮火開始延伸的時候,這些明軍才提心吊膽的再一次湧上城頭。

然後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這種城頭爭奪戰裡,一旦守軍反應不及時被進攻方搶佔了城頭,那麼接下來想要把進攻方重新趕下去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畢竟進攻方往往會在主要的進攻突破點裡,集中大量的精銳,保鄉軍搞突擊營,而傳統冷兵器部隊裡,往往也會搞什麼陷陣營,敢死隊之類的東西,集結一批精銳充當突破尖刀搶佔城頭。

而守軍一方雖然也會有精銳,但是卻不可能把精銳到處佈防,哪怕是即使調動過去不缺口,但是也會慢一步。

畢竟進攻方擁有主動權,可以選擇主動地點,提前集中精銳猛攻一點,守軍一方面如果不能提前判斷出來進攻方的主攻點,那麼很容易就會陷入精銳無法及時補上去的情況。

至於守軍把精銳分散開來到處都部署,那更是得不償失的事。

這種傳統意義上的攻城,守軍的核心其實就是要千方百計阻擋敵軍登上城頭,把敵軍擋城牆之外才是最佳的辦法。

但是武昌城戰役裡,明軍卻是始終沒辦法透過傳統的一些守城辦法,比如在城頭上部署大量兵力,透過投石、滾木、金汁等方式進行前期的防守作戰。

連火炮都很難完全利用。

因為他們一旦密集上城頭,保鄉軍的炮兵部隊就會毫不留情的猛烈開火,尤其是其臼炮部隊所發射的開花彈,殺傷力對於站在城頭上,相當於沒有任何工事防護的守軍士卒來說更是驚人。

武昌城裡的明軍,乃至之前鍾祥城戰役裡的明軍之所以打的這麼狼狽,也不全是火力不足,槍炮缺乏,士氣低下,更多的還是因為他們無法適應保鄉軍這種和傳統攻城方式區別極大的攻城方式。

在保鄉軍之前,明軍可從來都沒有遇上過有敵人大規模使用開花彈的。

頂多也就是遇上一些使用傳統短袍乃至紅夷炮的對手。

而傳統短袍和紅夷炮,這些火炮都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特徵,那就是都屬於直射火炮,依靠出膛動能進行殺傷。

而保鄉軍的臼炮不一樣,這玩意是朝著天上打,再掉到敵人腳底下爆炸,不是依靠出膛動能進行殺傷,而是利用開花彈本身的爆炸所形成的衝擊波,彈片,鐵珠子進行殺傷。

這也就意味著,原本高大厚實的城牆根本擋不住這些臼炮。

因為這些臼炮打出來的開花彈,會直接落在城牆頂部爆炸。

而傳統的城牆頂部,可不會有大片的防開花彈的工事,尤其是防頂部攻擊的工事。

這年頭的城牆頂部都是光溜溜的一片,主要的防禦設施就是城垛了。

如此一來,明軍在鍾祥以及武昌城裡的兩場防守作戰裡,哪怕是用傳統眼光去看已經做到了比較完善,哪怕是換成了東擄來強攻,這沒個數倍兵力,付出大量的死傷也被指望能夠拿下來。

但是遇上戰術戰法以及裝備都更領先的保鄉軍就直接抓瞎了。

如果給他們時間,那麼明軍內部肯定也會有人提出來應對辦法並進行實施,比如說在城牆頂部臨時加築防炮工事。

甚至都不用加頂蓋的防禦工事,只需要在城牆頂部堆積一些沙袋環形工事,就足以阻擋絕大部分開花彈落到城牆後爆炸所形成的衝擊波以及彈片殺傷。

至於剛好落在敵人頭頂上凌空爆炸的開花彈,其實這很少的,不會太影響到整體戰局的發展。

可惜的是,武昌城內的明軍沒人想到這一點,或者說有人想到了但是沒人聽,又或者有人聽了但是沒人去做……總之,武昌城內對明軍所採取的一系列防禦手段,針對的還是傳統軍隊的進攻。

於是乎當他們今天遇到保鄉軍的猛攻後就抓瞎了。

上午十點二十分左右,第一突擊營不僅僅佔據了第一爆破點廢墟,更是佔據了左右兩側上百米的城頭,後方的第一步兵團計程車兵們正在沿著這一段廢墟和城牆源源不斷的湧入。

這個時候,其實已經可以宣告武昌城城牆徹底失守了。

而明軍裡也有很多人意識到了這一點,大量人開始逃離城牆,不少人當場投降。

同樣也有很多人有著另外的想法。

當湖廣佈政使增道唯帶著幾個親隨倉皇逃離城牆一帶的時候,卻見參將李忠義帶著其他幾個將領以及上百甲兵追了上來,李忠義過來的時候還大喊:“大人,有我們在賊軍就別想傷你們一根汗毛……”結果話剛說完沒幾秒,這人就直接把刀插到了增道唯身上:“大人,借爾頭顱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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