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多看著前方的羅志學,心中想的是不久前羅志學找他閒聊的場景。

原本他以為羅志學當時會問一些比較刁難的問題,但是渾然沒有想到,羅志學真的只是找他拉家常,問的都是一些很尋常甚至沒有絲毫營養的問題。

問他老家在那裡,家裡還有多少人,問他當兵幾年,想不想家裡……這問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啊。

還不如問他殺過多少人呢!但是羅志學問的就是這些問題,不僅僅是這麼問他的,就算是問其他人也都是這麼問的。

再聯想到問話之前羅志學莫名其妙的一語不發,生生讓他們站了許久,這讓安永多就覺得這個羅先生,要麼是故弄玄虛,要麼就是腦子有問題……但是事實告訴安永多,羅志學腦子不可能有問題。

如果羅志學腦子有問題,孫成立也不可能讓他當軍師啊。

所以,他應該是在故弄玄虛!這讓安永多放心不少。

為啥覺得羅志學故弄玄虛他還覺得放心?因為這聽符合羅先生是個讀書人,是個軍師的形象啊。

軍師嘛,可不就得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做一些別人看不懂的事嘛,讓他們沒頭沒腦站半天,挨個拉著他們拉家常這種事就很符合軍師的形象。

至少,安永多想象過的軍師就應該是這樣子的。

羅志學要是一上來就和他們稱兄道弟,甚至嬉皮笑臉,說話又粗陋不堪,那麼安永多就要懷疑這人是不是草包了。

還好,眼前的這個羅先生看起來挺厲害的。

後頭的安永多自然是不會知道,羅志學搞這些自然不是故弄玄虛,純粹算是為了在最短的時間裡選出符合自己條件的人罷了。

什麼條件?勇武?作戰生猛?不,這並不是羅志學看重的條件。

忠心耿耿?這破玩意短時間內也沒法應徵,誰知道他們忠心與否啊,再說了,他們都拋棄了費秉才和刀疤了,要說他們有多忠心也是挺扯淡的。

那麼在短時間內,羅志學應該找什麼樣的人?羅志學給自己定下了一個標準:老實。

勇武之類的作戰能力不用太擔心,這些人都是邊軍騎兵出身,這些人裡差也差不到那裡去,好的也好不到那裡去。

忠心之類的沒辦法應徵。

所以,羅志學只能是選擇老實人。

他要聽話的,自己說什麼,對方就幹什麼的老實人。

甭管是心裡老實還是說裝出來的老實,都無所謂,只要老老實實按照羅志學的命令執行就可以了。

找四個聽話的人,這才是羅志學目前最重要,也是最緊迫,也是最有可能的辦法。

所以,他看似無緣無故的讓眾人站了許久,這個過程裡但凡是露出不耐煩表情的人都被他踢出去,更別說直接出聲嘀咕的了。

隨後的閒聊裡,一方面是簡單的瞭解對方的背景,另外一方面也是簡單的判定對方的性格。

這個過程裡,但凡是回答的遊刃有餘,說話特別溜的被他踢出去了。

同樣的,不願意回答,支支吾吾的人也被他踢出去了。

他要的不是聰明人,也不是心有顧慮的人,他要的只是問啥就說啥的老實人。

透過這兩個辦法一番篩選過後,也就只剩下了安永多等四個人而已。

如此一來也就沒什麼好選的,連其他什麼測試也不用了,直接就這四個人了。

他也不指望這四個人裡會真心真意的效忠於他,那是不靠譜的事,他更沒想過把這四個人當成現在的心腹,未來的班底,那樣是更傻的想法。

他要的只是現階段內能夠聽話做事的人。

這四個人初步看來,是符合這個條件的。

——次日一早,這片小小的山谷裡眾人開始收拾行囊,準備繼續啟程。

交代了一番馬大炮,讓他把眾人的隨身東西收拾好,又交代了趙紅樹看好家後,羅志學帶著安永多、丁初五兩個人開始滿山谷走。

他這個軍師的日常工作可不是跟著孫成立屁股後頭,時不時來個的上中下三策,實際上他更主要的工作是管理營務輜重。

昨天清點過後,他們整個隊伍一共有六十八人,除了林啊魚這個小奶娃和羅志學這個年輕書生外,剩下的甭管是什麼官還是小兵,全都是青壯騎兵,哪怕是孫成立也不例外。

他們這支隊伍裡,除了人外,還有一百多匹騾馬。

除了人手一匹乘騎用的戰馬外,還有很多騾馬用來馱運輜重、武器。

所以別看他們人少,但是隊伍其實還是挺大的。

這麼多人和騾馬都需要合理安排,至少要分出行軍的前後左右吧,要不然一大群人和騾馬一窩蜂擠在那些羊腸山道上,那還怎麼走啊。

如果隊伍一亂,也就很容易出現將找不著兵,兵找不著將的情況,到時候萬一遇上什麼意外情況,還不得完蛋了。

此外,他還得根據孫成立的吩咐,安排人執行哨探任務。

雖然他們昨天就已經徹底甩開了官兵的追擊,又一股腦逃到了大山裡頭,但是這地方畢竟不是什麼原始森林,實際上大山裡還是有不少村莊的。

這種地方,他們既然能來,官兵自然也能來。

因此必須要小心一些,多多安排哨探是必須的。

同時隊伍還沒有出發呢,羅志學就得考慮今天晚上在那裡宿營,在抵達預定宿營的地方之前,行程該怎麼安排。

這些亂七八糟一大堆的事都是需要羅志學參與的,哪怕其中有些並不需要他做出決定,而是由孫成立親自做出決定,但是孫成立做出決定之前,也需要他羅志學來提供相關的資訊。

比如等到了下午時分,人家孫成立來一句:差不多該安營紮寨了,附近有什麼地方適合?羅志學總不能什麼都不知道不是。

所以成為了軍師的羅志學也變的忙碌起來了,一大清早就協調親軍、左中右三軍安排行軍佇列,分出前隊、中軍、後隊,再分出部分人手散到兩側。

好不容易搞定行軍佇列的事,他又去見孫成立。

孫成立這個時候也是一身緊身短袍,身邊的親兵已經是牽好了馬匹,看樣子是準備出發了。

上前後,羅志學當即略微躬身道:“拜見大將軍!”

孫成立看到羅志學後笑了起來,大手一招:“羅老弟來了,你瞧你,還行禮,都是兄弟,客氣啥啊!”

羅志學直起了身子看著對面的孫成立,發現這時的孫成立更讓人無法直視了。

這孫成立的外號本來就是孫麻子,臉上因為出天花長了一臉麻子,平時看著都還好,但是不能笑,這一笑就因為臉部肌肉的移動,繼而把臉上的麻子擠的更加緊密。

好在這個時候,也沒人在乎他臉上的麻子,就算是羅志學也只是看到後,心中閃過這麼一絲想法而已,但是並不會因此就讓羅志學對孫成立的重視。

眼前的這個孫成立,那可是這支賊軍的大頭領,並且還是在和費秉才、刀疤三人的爭奪中獲勝而出的。

這個過程裡,固然有著他羅志學的出力,但是更多的實際上還是人家孫成立靠著自己說服了林冬生、王大壯、許河三人,繼而奠定了奪位的根基。

羅志學收起心中的這一絲想法後,臉上卻是沒有笑,反而是故作嚴肅道:“正所謂尊卑有序,長幼有序,在公,志學乃大將軍部屬,在私,志學敬大將軍如恩公,豈可無禮!”

孫成立聽著一愣一愣,而孫成立身邊的親兵哨官王瞎子更是內心裡嘀咕著:媽的,軍師不愧是讀書人,說話都是一套一套的!孫成立對羅志學這樣也是無話可說了,說他不對?肯定不行啊,人家羅志學強調尊卑有序呢,而在場誰是尊?自然是他孫成立啊。

所以強調尊卑有別,孫成立是有好處的。

畢竟他總不能一直都和一群屬下嬉皮笑臉,天天兄弟來兄弟去吧,以前的李同林可不會這樣的,別看李同林三天兩頭把兄弟什麼的掛在嘴邊,但是更多時候是屬下在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李同林可以喊屬下們為兄弟,那是為了體現平易近人,和屬下的親近。

但是其他人要是傻乎乎的對著李同林也來這麼一句李大兄弟,那隻能說明是沒腦子。

孫成立,也希望成為李同林這樣的人!所以他沒有反駁羅志學,而是哈哈一笑道:“都是兄弟這麼客氣,你也不嫌棄累得慌,來,我正好要找你呢商量商量今天怎麼走,我都有些拿不定注意要不要繼續往南走了.”

孫成立直接轉移了話題,而羅志學也是順口來了句:“大將軍料事如神,怎麼知道屬下也是來找大將軍商討今天的行軍事宜的?”

孫成立道:“哈哈,看來我們兄弟兩個還想到一塊去了,來,先說說你有沒有好想法.”

羅志學則是拿出了他的手繪地圖道:“好想法談不上,不過也有一些淺見.”

隨著孫成立和羅志學商討起行軍路線後,原本跟著孫成立的親兵王瞎子也是特無聊,待在後頭的他聽著前頭這兩個人在商討軍務,但是越聽越感到怪異。

不是軍務,他對他們兩個人商討的軍務沒啥興趣,他敢興趣的是這兩個人的稱呼。

孫成立說話的時候,頻繁夾帶著‘羅老弟’、‘自家兄弟’、‘哥哥我’之類的稱呼詞彙。

而羅志學則是開口必帶“大將軍”、“屬下”、“學生”等,但是偶爾說到興奮之處,也是一副口不擇言的模樣來上一句:‘大哥’、‘孫哥’。

看著他們對話,讓王瞎子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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