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這裡是每月朔望朝會,以及接待外國使節的地方。

今天晚上趙煦在紫宸殿設宴,款待西夏使團。

寧復提前來到紫宸殿,卻發現章惇、曾布等人都已經來了。

蔡京遠遠的看到寧復,冷哼一聲轉過身去。

寧復也懶得理會蔡京,兩人的仇怨早就無法化解了。

章惇看到寧復進來,也向他招了招手。

寧復邁步上前行禮道:“拜見章公.”

章惇卻將寧復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主意是你給官家出的?”

“是!”

寧復很爽快的承認道。

“有幾分把握?”

“那就要看梁乙逋的野心有多大了.”

“據西夏那邊的探子稟報,梁乙逋很可能在暗中準備謀反的事,但梁太后那邊也不是省油的燈,說不定也早就開始防備了.”

章惇神情凝重的再次道。

西夏做為大宋主要的邊患,大宋當然在西夏也埋伏了不少探子。

“這不是更好嗎,如果他們兄妹二人在西夏國內打起來,甚至導致西夏分裂的話,那咱們也就可以從中漁利了!”

寧復呵呵一笑道。

大宋這些年一直處於被動的守勢,西夏反而是主動的進攻方,一來是大宋在軍事上的比較保守,朝廷上下不願意主動挑起戰事。

二來也和大宋缺少良馬,導致騎兵不足,無法組織有效的進攻有關。

“聽你話中的意思,你還真打算把西夏滅掉?”

章惇看著寧復問道。

“難道章公您不想?”

寧復卻反問一句。

章惇聞言也是哈哈一笑,從他認識這個少年時起,對方就似乎對他的心思極為清楚,這讓章惇也不禁生出幾分知己之感。

不過章惇笑過之後,卻忽然又嘆了口氣道:“最近朝中發生了一件事,你可知道?”

“什麼事?”

“有人上書,言說環慶路安撫使章楶是我堂兄,現在我為宰相,堂兄手握兵權,此乃朝中大忌,因此請求將堂兄調離西北!”

章惇說到最後再次嘆了口氣。

“糊塗!上書者必是西夏奸細!”

寧復聞言氣的想要罵人。

章楶的名字可能不如章惇有名,但此人卻是大宋少有的帥才,他雖然是文官,卻精通兵法,幾年前坐鎮環慶路,多次將西夏打的大敗。

特別是在兩年前,西夏梁太后親率大軍包圍環州。

結果被章楶設伏,正面硬扛西夏數萬鐵騎,竟然將西夏鐵騎殺的大敗,梁太后在亂軍中只能改換行裝倉皇而逃,差一點就成了宋軍的俘虜。

此戰也讓章楶聲名大振,被朝廷授於權戶部侍郎之職。

“章公,西夏內亂在即,西北必須要有一位精通兵法之人坐鎮,章侍郎是最佳的人選,絕不能將他調離啊!”

寧復語氣急促的勸阻道。

寧復這時也猛然想起來,歷史上章惇成為宰相後,在西北戰功赫赫的章楶,忽然間就被調到應天府,隨後又被調到廣州,直到兩年後才再次回到西北任職。

“我當然知道這些,可這件事我卻不方便表態,只能看陛下的意思了!”

章惇眉頭緊皺的再次道。

寧復能體諒章惇的苦衷,也不好再說什麼,不過他心中卻在暗自盤算,該怎麼阻止趙煦將章楶調離西北?就在這時,西夏使團也終於趕到,寧復只好將章楶的事暫時拋之腦後,全力應付眼下的局面。

梁乙逋雖是漢人,卻完全一副西夏人的打扮,頭頂剃光,只留四周的頭髮,身上穿著西夏官服,儼然就是個党項人。

章惇率領大臣上前迎接,梁乙逋倒是沒敢擺架子,不過當他看到人群中的寧復時,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寧復則輕笑一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

隨後趙煦也進到殿中,酒宴正式開始,美酒佳餚、歌舞不斷。

趙煦對梁乙逋也表現的十分親熱,酒宴上多次勸酒,讓梁乙逋也有種受寵若驚之感。

梁乙逋並不傻,他們父子多次推動對大宋的戰爭,並不僅僅出於私人恩怨,同時也是想用戰爭,來鞏固自身的地位。

所以梁乙逋也知道,大宋應該很不待見自己。

卻沒想到來到大宋後,竟然得到大宋皇帝的盛情款待,這種反常也讓梁乙逋感到警惕,連酒都沒敢多喝。

酒過三巡,酒宴上的氣氛也終於熱烈起來,趙煦將梁乙逋召到身邊,親自與他說話,章惇等人也各自與相熟的人聊天。

殿中就數寧復的官職最低,所以他也坐在酒宴的末位,這也方便他一直觀察著西夏使團的眾人。

就在這時,寧復忽然發現,西夏使團中的一個年輕人,竟然也一直觀察著自己這邊。

只見這個年輕人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年紀,身材高大,相貌端正,若不是留著西夏禿髮太過難看,倒也算是一個美男子。

高大年輕人看到寧復看向他這邊,竟然對寧復微微一笑,隨後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在下樑乙博,見過寧博士!”

年輕人來到寧復面前行禮道。

“梁兄客氣了,你與梁國舅是……”寧復先是一愣,隨即站起來問道。

西夏梁家的名字很奇怪,父親叫梁乙埋,兒子叫梁乙逋,現在又來了一個年輕的梁乙博,聽起來像是三兄弟似的。

“與官家說話的正是家父!”

梁乙博笑著回答道。

“原來是國舅之子,快快請坐!”

寧復請對方坐到自己旁邊,梁乙博倒也沒有客氣,坐下向寧復舉杯,二人也是一飲而盡。

“那天在大街上,家父與寧博士發生一些小誤會,還望你不要介意!”

梁乙博率先向寧複道歉道,他言行舉止頗有禮貌,與一般的西夏人截然不同。

“梁兄客氣了,些許小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寧復也再次笑道。

不過他也有些好奇,這個梁乙博忽然找上自己,肯定不是為了道歉的。

果然,閒聊了幾句後,梁乙博忽然抬頭看了一眼上面的趙煦,隨後這才笑呵呵的問道:“寧兄,我們使團今日前來,是想與大宋恢復往日的邊市,不知大宋這邊對此有何看法?”

因為多年戰爭,大宋與西夏的邊市也早就斷了,平時兩國的交易只有一些走私商人從中漁利。

“邊市有利於兩國的穩定,想來我大宋是很願意的,只是兩國戰事不斷,恐怕重啟邊市也並非易事!”

寧復笑呵呵的看著梁乙博回道。

“兩國征戰,的確導致生靈塗炭,我大夏此次派使團前來,就是為了消除兩國之間的誤會,而且我看皇帝陛下對我們也十分歡迎,想來應該也是與我們有同樣的想法吧?”

梁乙博眯著眼睛再次問道。

寧復也終於知道這傢伙為什麼找到自己了,估計他知道自己是趙煦身邊的近臣,所以想從他這裡打聽到一些訊息。

“官家的心思,我們為人臣子也不敢亂猜,不過據我所知,官家對令尊還是十分欣賞的.”

寧復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

“我曾經聽官家說,若非西夏女子執政,導致目光短淺而引發戰爭,兩國也不會走到現在這種地步.”

寧復的回答讓梁乙博眼睛一亮。

趙煦之前受高太后鉗制,他肯定對女人執政十分反感,而西夏現在就是梁太后執政,所以趙煦有這樣的想法也十分正常。

“不瞞寧兄,我們大夏國內,對於梁後執政也有頗多怨言,只是她是太后,又挾持國主,我們為人臣子者,也只能聽她號令!”

梁乙博這時也擺出一副忠臣的表情嘆息道。

寧復暗自撇嘴,這傢伙演技真好,不知道的人,恐怕還真以為他是什麼大夏忠臣,事實上之前梁氏父子一直是梁太后最大的幫兇,直到最近才因爭權導致分裂。

當然寧復嘴上肯定不會點破,而是與對方虛與委蛇了幾句。

這時寧復忽然想到自己的計劃,正愁找不到突破口,剛巧這個梁乙博就送上門來了。

“梁兄,邊市雖然斷了,但我聽聞許多大宋的貨物,在西夏那邊也能找到,而且還十分暢銷?”

寧復忽然轉換話題問道。

“正是!我大夏國小,許多貨物不能自產,比如大宋的絲綢布匹,都是我國急需之物.”

梁乙博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接著再次開口道。

“最近大宋出現一種名叫香皂的東西,更是引發興慶府貴婦們的瘋搶,一塊香皂竟然能賣到數十貫,而且還價無市.”

“數十貫!”

寧復也嚇了一跳,本以為自己賣一貫已經夠黑了,沒想到跨國之後,香皂的身份直接翻了幾十倍。

不過寧復很快冷靜下來,隨即微微一笑道:“那可真是巧了,梁兄你可知香皂是何人所制嗎?”

“何人?”

梁乙博聞言也猛然扭頭,一臉驚訝的看向寧復,之前他特意派人在京城尋找香皂商人,就是想壟斷香皂在西夏的銷售。

“哈哈,不瞞梁兄,香皂正是在下所制!”

寧復得意的一笑道。

“什麼!寧兄你不會是在說笑吧?”

梁乙博震驚的瞪大眼睛,有點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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