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轍也真是倒黴,被章惇懟過之後,又被寧復懟了一頓。
而且看章惇的樣子,是鐵了心不會原諒他們兄弟,所以蘇轍只能黯然退去。
相比之下,章惇被寧復懟過之後,只是尷尬了片刻,隨即就恢復如常,連胃口都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四道菜一掃而空,特別是那道紅燒肉,他也不嫌膩得慌,吃的是滿嘴流油。
等到章惇吃完放下筷子,卻見他向寧復招了招手。
“老丈要結賬?”
寧復走上前問道。
“你知道我的身份不奇怪,為何會知道蘇轍的身份?”
章惇饒有興致的向寧復問道,剛才寧復急著解釋紅燒肉不是東坡肉,顯然是知道蘇轍的身份。
“兄弟二人都在朝堂上為官的人並不多,倒也不難猜.”
寧復實話實說。
“你應該很清楚我與蘇氏兄弟二人的恩怨吧?”
章惇再次問道。
“新舊黨爭之事,我的確知道一些.”
寧復點頭。
“新舊黨爭!”
章惇撇嘴一笑,隨即再次問道,“你對黨爭之事有何看法?”
“這個……小子不知!”
寧復猶豫了一下立刻搖頭,他只是個開餐飲的小商人,什麼時候輪到他這種小人物議論朝政了?“你若是不說,我可就不給錢了!”
章惇半開玩笑道。
“這頓我請,章公請回!”
寧復鐵了心就是不說。
章惇卻聽出寧復話中帶刺,之前他都稱自己為“老丈”,現在卻改稱章公,顯然是諷刺他身為宰相,竟然好意思賴賬?“小子,你要是不說,信不信我讓人把你這裡查封了!”
章惇有點惱火的道。
“老丈不是這種人!”
寧復立刻服軟。
“老夫可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你確定想賭一把?”
章惇目光如炬盯著寧復。
寧復不敢賭,同時也被章惇激起了無名怒火:老子辛辛苦苦開個飯館討生活,礙著你們什麼事了?“老丈想聽真話還是假話,或是半真半假的話?”
寧復沉默片刻終於開口道。
“假話!”
章惇果然不走尋常路,一般人都是選擇先聽真話。
“新政深得人心,天下百姓無不翹首期盼,舊黨為了一己之私,阻撓新政的施行,實在是罪大惡極!”
這話是說給新黨聽的。
章惇聞言沉默,他雖是新黨,卻也知道新政在施行時,遇到極大的阻力,甚至許多百姓都十分反對,所以舊黨對他們的反對也並非沒有道理。
片刻之後,章惇再次問道:“半真半假的話呢?”
“新黨與舊黨只是政見不同,卻都是一片忠君愛民之心,不如雙方坐下好好商談一番,定能尋找一條折中之法.”
這是和稀泥的說法,兩邊都不得罪。
當然若是兩邊太苛刻,兩邊都不得罪,就可能變成兩邊都得罪。
章惇再次沉默片刻,新黨與舊黨都是成員複雜,什麼人都有,有人的確是抱著一腔熱情,尋求救國救民之法,也有人卻是借黨爭打壓異己,為自己牟利,這些章惇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實話呢?”
章惇緩緩吐出口氣,這才再次問道。
這次寧覆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許久。
最終寧復一咬牙,抬頭直視章惇的眼睛道:“西夏未滅,燕雲難收,為了一點蠅頭小利爭搶不休,寧某恥於與之為伍!”
“哈哈哈哈~”沒想到章惇聞言,竟然指著寧復大笑不停,最後甚至眼淚都笑出來了。
章惇好不容易停下笑聲,隨即一拍桌子站起來對寧複道:“少年意氣強不羈,虎脅插翼白日飛。
告辭!”
章惇說完轉身就出了店門,留下一臉意外的寧復。
不過寧復忽然想到了什麼,當即追到店門前高聲道:“您還沒付錢呢!”
“明日一起!”
前面的章惇頭也不回,說完就登上了自己的馬車。
“明天.”
寧復心中一鬆,自己果然是賭對了。
寧復最後說的的確是真話,不過真話也分許多種,有些真話別人愛聽,有些真話別人不愛聽。
寧復就是挑了一些章惇愛聽的真話。
縱觀章惇大權獨攬時期,整個北宋都處於一種向外擴張的態勢。
攻滅吐蕃、開拓西南,最重要的是攻打西夏,甚至一度將西夏逼到滅國的邊緣。
西夏是遼國豢養的一條惡犬,為的就是給大宋持續放血,章惇想滅西夏,本意還是直指遼國,甚至收復燕雲,解決遼國對大宋的戰略優勢,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正是知道上面這些,所以寧復才說出“西夏未滅、燕雲難收”的話。
章惇用了王安石的兩句詩評價寧復,說他是少年意氣。
但其實章惇自己又何嘗不是少年意氣,當初他和侄子一起參加科舉考中進士,僅僅因為侄子的名次比他高,他竟然拒不受敕,三年後又參加科舉,並且考中第五名才入仕為官。
所以章惇對寧復的評價並不是貶低,反而帶著幾分欣賞。
晚上,寧復躺在床上,將今天的事情回想了一遍。
最後忽然心血來潮,翻身將床板下的那個鐵箱子拿出來。
開啟箱子,取出裡面的復國筆記。
翻到後面的空白頁,寧復準備好筆墨,沉思片刻下筆寫道:今日獲得章惇好感度+1。
還是阿拉伯數字用起來方便!…………快過年了,寧復和柳清心吃著早飯,商量著過年需要買什麼東西。
就在這時,忽然就聽到急促的敲門聲。
寧復開啟店門,就見柳正一臉焦急的衝了進來。
“昨天章公和蘇公都來你這裡了?”
柳正聲色急切的問道。
“對啊!”
寧復點頭。
“你是不是罵了他們?”
柳正卻再次焦急的追問。
“我哪敢罵他們,只不過是發生了點小誤會罷了.”
寧復解釋道。
“小誤會?現在朝堂上都傳遍了,兩位相公被一個開飯館的少年罵的啞口無言!”
柳正說話時眼睛都急紅了,他本以為女兒嫁給寧復雖是無奈之舉,但至少能保一生平安,可是現在看來,寧復似乎比蔡家更坑。
“這都是誰傳的謠言?”
寧復無語,借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罵兩個宰相啊!“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正急的冒火,他得知這件事後,立刻就猜到是寧復,著急忙慌的就跑過來了。
“父親您這是怎麼了?”
這時柳清心也從後面走過來問道。
“沒事,一個小誤會!”
寧復回身對柳清心道,隨後又拉著柳正坐下,“您別擔心,是這麼回事……”寧復把昨天事情的經過詳細的講了一遍。
不光柳正聽的目瞪口呆,柳清心也不知道昨天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
“你小子真是大膽,竟然讓章公吃東坡肉,還是當著蘇公的面!”
柳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幸好最後章惇兩人都沒有怪罪寧復,否則他也要受牽連。
“那是紅燒肉,不是東坡肉!”
寧復強自解釋道,雖然兩種菜很像,但做法完全不一樣好不好。
“不對啊,你說昨天只有你們三人在場,那這件事是怎麼傳出去的?”
柳正忽然反應過來,再次站起來道。
“我肯定不會說,難道是章惇和蘇轍兩人傳出去的?”
寧復猜測道。
“不可能吧,謠言都說是官人你罵了兩位相公,他們怎麼可能自曝醜事?”
柳清心一臉懷疑的分析道。
“朝堂上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柳正卻神情凝重,既然不是寧復說的,那肯定是兩位相公之一,至於是誰他也猜不準。
“管他是誰,我就是個小人物,兩位相公也不至於和我過不去.”
寧復一擺手道。
“你可不要大意,我先回去打聽訊息,有什麼情況再來通知你!”
柳正卻不放心,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沒告訴我?”
柳清心向寧復怪罪道。
“我哪知道會傳出去?”
寧復一臉無辜。
柳清心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再次叮囑他萬事小心。
傍晚時分,章惇再次來到店裡。
寧復很快送上菜,當然今天肯定沒有紅燒肉了。
“想不想去太學讀書?”
章惇忽然向寧復問道。
“太學?”
寧復先是一愣,隨即搖頭笑道,“我可沒有資格.”
太學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官員子弟可以免試入學,但平民子弟需要經過嚴格的考試才能進去。
“我推薦你去,直接進上舍,只要學夠兩年,就可出調為官!”
章惇十分認真的道。
太學分為三舍,分別是上舍、內舍和外舍,其中上舍人數最少,只有一百人,只要成績不是特別差,兩年後就能直接授官。
寧復一時間也十分心動,他才十五歲,放在後世也才剛上高一,只要再讀兩年高中,不用參加高考,也不用上大學,畢業就是縣長起步的官員,這種誘惑可是相當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