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面對寧復的詢問,少年點了點頭。

“可是因為疤臉?”

寧復再問。

“不錯,上次和小郎君討論到窮人的問題,我本以為對窮人已經很瞭解了,可現在才發現,自己何其淺薄!”

瘦小少年說到最後時,也頗為沮喪。

“兄臺悲天憫人的胸懷值得佩服,不過天下間的窮人實在太多了,只憑兄臺一人之人,是幫不過來的!”

寧復開口勸慰道。

“可我們總不能熟視無睹吧?”

少年還是不甘心。

“當然不能熟視無睹,我遇到了疤臉,所以就幫了他一把,身為普通人,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寧復說到最後也露出無奈的表情。

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寧復不是聖母,更不是救世主,遇到了就幫一把,遇不到就只能當做看不見了。

少年聞言看了寧復一眼,隨後又沉默不語。

寧復也沒有再打擾,站起來回到後廚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最後少年結賬走人,桌上的四樣菜卻沒動幾筷子,這可讓疤臉高興壞了。

就在少年走後沒多久,之前跟在少年身後的中年下人忽然返回店裡。

“小郎君,那位疤臉小哥還在嗎?”

中年下人十分恭敬的向寧復行禮道,比之前的那個中年人有禮多了。

“在,你找他有什麼事?”

寧復也有些意外的看著中年下人。

“不是我找他,而是我家主人讓人帶個口信,讓那位疤臉小哥明日儘管去福田院,到時肯定會有人接收的!”

中年下人再次笑呵呵的道。

“你家主人是什麼身份?”

寧復有些好奇的問道。

他之前就猜測少年出身不凡,現在更讓他驚訝,福田院好歹也是朝廷設立的機構,一般人還真影響不到那裡。

“這個……小郎君就別為難小人了!”

中年下人顯然不敢洩露少年的身份。

“好吧,那替我謝謝你家主人!”

寧復也沒有強求,當即向對方拱手道。

中年下人告辭離開,寧復來到後院,把這個好訊息告訴了疤臉。

“明天你別急著來店裡,先帶你的那些同伴去福田院,等安置好了再來!”

“好!”

疤臉面色平靜的道。

年幼的他早就學會了掩藏自己的情緒,也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才會露出喜悅的表情。

第二天早上,疤臉果然沒來,直到快中午時,他才一臉是汗的跑進店裡。

“你小子掐著飯點來的吧!”

寧復看著氣喘吁吁的疤臉,立刻猜到了他的心思。

疤臉不好意思的一笑,他跑這麼快,就是怕錯過午飯。

寧覆在吃飯這方面,從來不虧待自己和身邊的人。

午飯是蒸的大米飯,又炒了幾個拿手菜。

疤臉抱著人頭大的碗不停刨飯,恨不得把以前缺的飯都補回來。

寧復每次看到疤臉吃飯,都會想到虎頭。

如果一大一小兩個飯桶湊在一起吃飯,場面肯定很壯觀。

“福田院那邊都安排好了?”

寧復等到疤臉吃的差不多了,這才開口問道。

“嗯,院裡的官給我們分配了一間小房子,以後再也不怕颳風下雨了.”

“管飯嗎?”

寧復好奇的問道,他對福田院這種古代的福利機構瞭解並不多。

疤臉剛準備要回答,忽然只見店外有人走了進來。

寧復抬頭,卻發現進來的依然是那個瘦小少年。

“兄臺今天來的可真早,疤臉的事有勞你費心了!”

寧復看到少年也立刻笑著迎上前道。

“舉手之勞罷了,小郎君不要客氣!”

少年的心情似乎很好,整個人的氣色都好看了一些。

疤臉這時也上前道謝,少年十分親切的向他問道:“福田院那邊怎麼樣,能吃飽嗎?”

疤臉聞言卻露出為難的表情,眼睛也看向寧復。

“實話實說!”

寧復鼓勵道。

“院裡每天早晚發稀粥,吃不飽但也餓不死.”

疤臉立刻回答道。

少年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臉上。

他本以為安排疤臉進入福田院,就可以保他衣食無憂了,卻沒想到連最基本的吃飽都無法保證。

“朝廷每年給福田院那麼多錢,怎麼可能連飯都吃不飽?肯定是有人從中貪墨!”

少年猛然一拍桌子怒道。

對於少年的話,疤臉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只見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道:“其實……我覺得福田院還不錯,裡面的官也挺和善.”

“這些官員最會偽裝,嘴裡更是沒一句實話,你肯定是被他騙了!”

少年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

“也不能這麼武斷,說不定福田院那邊有自己的難處.”

寧復忽然開口道。

“小郎君你怎麼替那些貪官汙吏說話?”

少年卻顯得十分激動。

“現在事情還沒查明,兄臺就亂給別人扣帽子,這恐怕也有些不妥吧?”

寧復笑呵呵的反問道。

“你……”少年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這時跟在少年身後的中年人忽然上前勸道:“主人莫急,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福田院並不遠,不如咱們去親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好主意!”

少年聞言眼睛一亮,當即向寧復再次道:“小郎君可敢與我一起去福田院?”

“正好,我也想去福田院開開眼界!”

寧復當即答應。

於是寧復關了店門,帶著疤臉登上少年的馬車。

東京城的福田院本來只有南北兩座,英宗在位時,又增設了東西兩院。

距離寧復這裡最近的是東福田院,走路需要半個時辰,馬車就更快了。

福田院周圍沒什麼人家,顯得有些荒涼。

當寧復他們來到福田院的大門前時,只見幾個老頭坐在牆根下曬太陽,門裡還有十幾個孩子在玩鬧。

看到眼前這片和諧的景象,下車的少年也是一愣。

寧復卻是暗自一笑,疤臉的判斷還是很準確的,他從小就見慣了人情冷暖,對人和環境有種野獸般的直覺。

“疤臉哥,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一個玩耍的孩子看到疤臉,當即一瘸一拐的跑過來,右腿顯然有殘疾。

其實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發現這些玩耍的孩子中,大部分都有殘疾。

“我家掌櫃想來看看!”

疤臉扶住跑來的孩子,然後指了指寧複道。

聽到寧復的身份,殘疾男孩立刻眼睛一亮,當即欣喜的向寧復問道:“掌櫃的您還缺幫閒嗎,我幹活很麻利的,一點也不比疤臉哥差!”

“你還太小了,等你長大一點再說吧!”

寧復伸手摸了摸這個孩子的小腦瓜笑道,這個孩子只有七八歲大,卻遠比同齡人要早熟。

“你們是誰,來這裡做什麼?”

正在這時,一個小吏打扮的男人十分警惕的走過來質問道。

“在下寧復,想要給福田院捐些物資,做點善事.”

不等身邊的少年開口,寧復就搶先回答道。

一聽說是來捐東西的,小吏立刻轉怒為喜,當即上前行禮道:“剛才多有得罪,兩位請跟我來,吳主薄正在會客,稍等片刻就好!”

寧復和少年邊走邊打量福田院內部的情況。

只見這裡房屋林立,每間房屋裡都住滿了人,光是這一路上看到的,就得有好幾百人。

“怎麼會這麼多人?”

少年皺著眉頭問道。

“沒辦法,京城人太多,孤寡老弱當然也多,再加上遇到什麼災荒,災民都喜歡往京城跑,所以四個福田院都住得滿滿當當!”

前面引路的小吏嘆了口氣回道。

寧復也在觀察著福田院的這些人。

只見被收養的都是老弱病殘之人,並沒有手腳齊全的青壯,這讓他暗自點頭,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

小吏帶著寧復三人很快來到一個房間外。

結果寧復他們剛來到這裡,就見一個氣呼呼的老者推門而出。

一箇中年官員緊隨著老者身後,一手拉著對方的袖子滿臉是笑的大聲道:“周兄不要生氣,您再考慮一下,就當是做善事了好不好?”

“沒什麼好考慮的,你們要是不賣,就讓茶葉爛在地裡吧!”

老者揮手甩開中年官員,轉身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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