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西秦攝政王早就想明白了.”

一個有些淡漠地聲音突然傳入了秦殊的耳朵裡,秦殊先是一愣很快收斂了臉上的表情看向聲音來處笑道:“原來滄雲城主並沒有那麼放心?”

君無歡漫步走了進來,他即便是身患重病身形消瘦看起來也已然如一顆青松傲立。

因為消瘦而越發顯得稜角分明的俊容上更多了幾分凌厲之色。

“我自然是放心阿凌的,但我不放心你。

想得太多,沒什麼好處。

攝政王以後還是不要那麼折騰自己的腦力得好.”

君無歡走到剛才楚凌坐過的地方坐下,盯著秦殊淡淡道。

秦殊微微凝眉,“長離公子何意?”

君無歡冷笑一聲,“攝政王親自走這一趟,其實更想看看我是不是要死了吧?巖境那樣的地方…只得攝政王親自走一趟?我以為,將來若是貊族人退兵,西秦最先要搶佔的應該是迦陵和豫西?”

秦殊垂眸,輕笑道:“天啟跟將這兩處讓給西秦麼?”

君無歡道:“無論天啟讓不讓,西秦攝政王總是有辦法拿到地不是麼?譬如說提前與天啟朝堂的人接洽,那兩個地方唯一極西,靠近西域。

只要西秦願意給出合格的價碼,那些朝堂上老學究總有不會被你說服的人。

但是…如果你現在告訴阿凌的話,只怕她就不會那麼好說話了不是麼?”

秦殊點頭道:“是,即便是笙笙想不到,長離公子也定會提醒她的。

不過…既然如此,長離公子為何方才在書房裡不提?”

君無歡挑眉,“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提?”

秦殊皺眉道:“若是長離公子說了,方才笙笙對我應當不會是這樣的態度吧?”

君無歡搖頭笑道:“不,你錯了。

我說了,而且即便是我不說…阿凌自己也猜到了.”

秦殊一震,豁然抬眼盯著君無歡。

君無歡笑道:“攝政王是覺得奇怪,阿凌為何沒有質問你也沒有生氣麼?”

秦殊搖頭,苦笑道:“我只是沒想到,她竟然防備我至此.”

隨意在他面前才連一點情緒都沒有外露。

君無歡道:“防備你是應當的,但若說太過防備你卻也不至於。

阿凌之所以不生氣也為表露只不過是因為她理解你而已。

理解你身為西秦攝政王的立場,在這個身份的前途下,她認為你無論做什麼都不必過多苛責,說到底,只是立場不同而已。

秦殊,你並不瞭解阿凌.”

秦殊神色微變,“難道長離公子就瞭解麼?”

君無歡道:“比你瞭解.”

秦殊道:“也對,若非長離公子足夠了解笙笙,又怎麼能讓她對你如此死心塌地?但是…長離公子確定你能夠陪她一輩子麼?”

君無歡平靜地注視著秦殊,良久方才道:“不確定,但是…我確定只要我活著一天就會陪她一天.”

“若是你不在了呢?”

秦殊問道。

君無歡道:“我若不在了,自然希望她…能一輩子都忘不了我.”

看著秦殊驚詫地眼神,君無歡笑道:“你是不是以為我會說,希望她能幸福我就心滿意足了??”

秦殊道:“難道不該如此?還是說長離公子希望笙笙一輩子孤獨終老?”

雖然世人對女子苛刻,但是對於某一些人也並非沒有例外。

神佑公主的優秀,實力和權勢地位都註定了她可以成為那個例外。

君無歡笑道:“我若如此說,她才真的會生氣。

秦殊,死心吧。

我死不了,就算我死了,阿凌也不會選擇你的.”

秦殊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陰沉起來,定定地盯著君無歡看了好一會兒方才輕笑了一聲,“祝長離公子心想事成.”

君無歡從秦殊的院子裡走出來,剛出了門腳下就是一頓。

不遠處的樹下站著一個窈窕纖細的身影。

楚凌看著他,微微挑眉道:“長離公子聊完了?”

君無歡莞爾一笑,走到楚凌身邊將她攬入懷中低頭在她眉心輕點了一下笑道:“嗯,聊完了。

阿凌怎麼回來了?不是被嫣兒叫走了麼?”

楚凌道:“嫣兒只是跟我說幾句話罷了,說完自己就走了。

我本來想再跟秦殊聊幾句,沒想到他還挺忙的,就只好作罷了.”

君無歡嘆了口氣,“阿凌真不知道他是來幹什麼的?”

楚凌眨了眨眼睛,“不是來結盟的麼?”

君無歡冷哼一聲,“我還沒死呢,一個二個都想來撬我的牆角。

是不是我最近都太溫和了才讓他們如此異想天開?”

楚凌不由笑道:“如今這天下誰不知道滄雲城主的名聲?誰敢小瞧你啊.”

這可不是楚凌的奉承安慰,之前短短的不到一個月時間君無歡便接連拿下北晉數州,從前號稱驍勇善戰的北晉將領在他面前宛如土雞瓦犬不堪一擊。

君無歡雖然面上不顯,唇邊卻微微勾起了一個弧度。

“凌兒找你做什麼?”

君無歡果斷地將話題從秦殊身上拉開,他可不希望阿凌果斷的關注一個無關的人。

提起這件事,楚凌臉上也不由露出了歡快的神色道:“我之前落崖被救那位貝老先生不是送了我一種藥材麼?早前回天啟的時候宮中的太醫沒看出來是什麼東西。

後來我給了嫣兒她好像也沒什麼頭緒,方才嫣兒來說,雲師叔那裡好像有頭緒了。

君無歡道:“有用處?”

楚凌點頭笑道:“雲師叔叫我們過去看看.”

於是兩人攜手朝著雲師叔等人住的院子而去,剛走進院子就聽到裡面傳來肖嫣兒地叫聲,“師父!師父!您給我瞧瞧嘛.”

雲師叔沒好氣的道:“瞧什麼瞧?就這麼一點兒讓你弄去了還得了?還怎麼入藥?”

肖嫣兒心有不甘,“不是已經知道這是什麼了嘛,總是能找到新的,你現在也用不上啊.”

雲師叔道:“誰說用不上?我現在就要開始製藥了,這個需要時間你知不知道?”

“雲師叔,嫣兒,你們在說什麼呢??”

兩人走進去就看到雲師叔和肖嫣兒一人拽著盒子的一邊誰也不肯放手,不由好奇地出身問道。

雲師叔輕哼一聲放開了手,肖嫣兒還沒來得及將藥盒子抱進自己懷中就收到了雲師叔警告地一撇。

肖嫣兒雖然調皮,但是對這個師父還是十分尊重的。

雖然十分不捨,卻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將東西放回了桌上。

雲師叔看到楚凌連忙問道:“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還能找到麼?”

楚凌有些驚訝,“是別人送我的,那位先生說是他年輕時候意外得到的,只怕找不到了。

雲師叔,這藥對君無歡的身體有什麼用處麼?”

雲師叔嘆了口氣,有些惋惜,“有沒有用得看他的傷能不能治好.”

“啊?”

楚凌有些茫然,肖嫣兒已經躥到了她身邊小聲嘀咕,“阿凌姐姐,我師父說這個藥是等君師兄的病治好了之後調理用的。

如果藥材足夠,不用一兩年君師兄的身體就能夠完全恢復。

不然的話,就算治好了…也有可能會影響壽數的.”

楚凌蹙眉看向君無歡,君無歡安撫地對她笑了笑握住她的手。

抬頭看向雲師叔,“師叔,這是什麼藥,有什麼特徵我讓人再去找便是了.”

雲師叔看了他一眼,不怎麼樂觀地道:“這種藥找已經失傳了,便是在醫家典籍中也幾乎不見蹤影。

我也是年輕時候隨著師父遊歷行醫的時候意外見過一次得到了一個方子。

正好你這種情況病癒之後用來調理恢復的。

我當初見到的藥就是處理過的樣子,據說是那個偏僻村落裡的族醫祖上傳下來了的,就連那為老大夫也不知道這玩意兒還活著的時候什麼模樣。

若不是這藥材形狀特殊,我只怕也認不出來.”

君無歡皺眉,“這麼麻煩?無妨…多讓人找找,只要這世間還存在此物,總是能找到的.”

雲師叔嘆了口氣道:“罷了,能找到是運氣,找不到也沒什麼.”

影響壽數歸影響壽數,但總不是馬上就要死。

只要君無歡的病能治好,這世間能調理身體的東西總歸還是有的,以後再想辦法也不遲。

現在最重要的是還是君無歡的病。

雖然不是現在直接就對君無歡的病情有用,但楚凌還是記在了心頭。

思索著回頭一定要設法讓人去尋藥,免得將來需要的時候用不著。

如果這東西不重要,雲師叔不會那麼看重。

顯然是雲師叔目前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能調理君無歡身體的藥。

雲師叔對兩人擺擺手道:“這些事情你們就別操心了,我明天就開始製藥,這東西好費時間,就算要過幾個月才能用現在也要開始準備了.”

楚凌點頭道:“好,有勞師叔了.”

雲師叔搖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與焉陀邑一行人大張旗鼓地來青州不同,秦殊一行人確實掩人耳目悄然而來的。

所以,當秦殊已經在青州府衙裡開始跟楚凌等人談判的時候,百里輕鴻和貊族人卻都沒有得到秦殊前來青州的訊息。

或許在他們的眼中,秦殊和西秦也並不是一個十分值得注意的物件。

此時的百里輕鴻,正在與焉陀邑進行著每日例行的勾心鬥角。

焉陀邑在軍事上或許不如百里輕鴻的天賦,但是作為一個年紀輕輕就能夠執掌焉陀氏這樣的貊族第一世家的人,焉陀邑在別的方面卻也不是省油的燈。

他沒能順利拿回拓跋胤的遺骸,自然也就不能就這麼回京覆命,於是便在軍中住了下來準備等到拓跋羅的回覆之後再考慮接下來該怎麼做。

但是原本百里輕鴻剛剛能夠一家獨大的軍中先是來了拓跋興業,後又來了焉陀邑,不僅讓南軍的將領們感到不安,就連百里輕鴻也十分的不自在。

百里輕鴻絕不是自己不自在還要強忍著的人,雖然他大多數時候都表現的十分沉默。

但等到很久之後回頭去看,就會發現凡是跟他有仇的人結局都不怎麼美妙。

百里輕鴻輕易不好對拓跋興業動手,但是對焉陀邑卻沒有這個顧忌。

所以,當南宮御月找上門的時候即便是焉陀邑也嚇了一跳。

在青州沒有見到南宮御月焉陀邑多少還是鬆了口氣的,雖然是自己的親弟弟,這些年焉陀邑也確實對南宮御月心懷愧疚,但是不代表焉陀邑就可以接受南宮御月將整個家族都逼上絕路。

若非如此,當日在上京皇宮裡他也不會出手算計南宮御月,當然這其中未嘗沒有幾分被自己弟弟算計了這麼多年之後的憤怒。

“彌月.”

焉陀邑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大帳中的南宮御月,臉色微變低聲道。

他沒有叫人,身在軍營之中南宮御月卻能夠毫無阻礙的走進他的帳子中且沒有驚動任何人,這樣的實力如果真的要殺他,他叫人也沒有用。

所以焉陀邑很快就冷靜下來了,重新坐回了椅子裡看著站在門口的俊美青年。

算起來南宮御月其實已經不年輕了,但是在外人看來他彷彿依然還是那個剛剛而是出頭的俊美國師。

精湛的內力讓南宮御月這幾年裡外貌幾乎沒有發生過什麼變化。

南宮御月冷冷地看著他並沒有說話,焉陀邑仔細打量了他片刻方才道:“之前聽說你失憶了,現在看來你是想起來了?”

南宮御月依然不答,焉陀邑嘆了口氣道:“罷了,你是來殺我的麼?”

南宮御月輕哼一聲,一閃身到了焉陀邑面前。

下一刻,焉陀邑只覺得一隻冰涼的手捏住了自己的脖子。

焉陀邑平靜地望著南宮御月,“彌月,我知道你恨焉陀家和貊族,但是…我從來不知道你竟然如此恨我們.”

南宮御月盯著他,淡淡道:“我不該恨嗎?”

焉陀邑閉了閉眼睛道:“該,你想要為母親報仇我……”南宮御月嗤笑一聲,“你以為我做這些,是為了替那個女人報仇?”

焉陀邑一怔,有些不解地望著南宮御月,“難道不是?”

南宮御月隨手一甩,焉陀邑就撞回了椅子裡。

也顧不得被撞得頭暈眼花,只聽南宮御月冷聲道:“我憑什麼要替她報仇?是她自己沒用,我想要殺他們,只是因為我想。

懂了麼?”

焉陀邑皺了皺眉,當年母親死的時候他並沒有在場但是卻也聽人說起過事情的經過。

毫無疑問母親是為了南宮御月才死的那般慘烈地。

他一直以為是因為母親的死刺激了南宮御月,在他地心中埋下了仇恨地種子。

但是現在看來,刺激是真的,仇恨卻未必。

至少不會是為母報仇這種理由。

焉陀邑有些疲憊,閉了一眼眼睛再睜開,望著南宮御月道:“所以,你現在來殺我,也只是因為你想要殺了我而不是因為我之前捅了你一刀?”

南宮御月突然勾唇一下,“不,我殺你…就是因為你捅了我那一刀。

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好痛啊.”

“那你動手吧.”

焉陀邑也不反抗,沉聲道。

南宮御月打量著他,“你不怕死麼?殺了你之後我再去殺掉焉陀家所有的人.”

焉陀邑道:“你之所以會離開青州,是因為你傷了君無歡麼?”

南宮御月眼神一冷,下一刻焉陀邑又被他抓回了手裡,這一次他捏著焉陀邑脖子的手越發的狠厲起來。

焉陀邑有些艱難地笑了笑,“看來…比起我,在你心裡…君無歡才更像是你的兄長。

是不是?”

南宮御月眼神陰鬱地盯著他,焉陀邑望著他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傷他?彌月,你這樣地性子…若是不改一改,你永遠也不會高興的.”

“……”這話,曾經有人跟他說起過。

看著南宮御月越發陰狠的眼神,焉陀邑嘆了口氣道:“是焉陀氏欠了你的,今日死在你手裡,也算是焉陀氏罪有應得,你動手吧.”

南宮御月卻並沒有急著動手,不知過了多久他手上地力道漸漸地鬆了一些,最後終於緩緩的鬆開了扣著人脖子的手指。

“焉陀公子深夜來訪,何不出來一見?”

一個聲音在寒夜中猶如一道驚雷在南宮御月的耳邊炸開,南宮御月神色一變將焉陀邑往旁邊一甩飛身掠出了帳子。

外面不遠處的月光下,拓跋興業負手站在一根木杆下,皺著眉頭打量眼前的南宮御月。

“拓、跋、興、業.”

南宮御月一字一頓地道。

拓跋興業微微皺眉,他覺得南宮御月有些不太對勁。

當然認識了南宮御月這麼多年,他好像也從來沒有對勁過。

只是不等拓跋興業多想,南宮御月已經冷笑一聲飛身朝著他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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