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點頭,遲疑了一下道:“還有一個事情,想要麻煩搖紅姐姐.”

祝搖紅道:“公主請說.”

楚凌輕嘆了口氣道:“搖紅姐姐可認識我表哥?”

祝搖紅一愣道:“公主說的是,段家大公子?”

楚凌點點頭,有些哭笑道:“他這次沒有跟著你們回來,跑去臨江城了.”

祝搖紅有些不解,“段公子應當也有十多年沒有回過家了吧?這次怎麼……”楚凌嘆了口氣道:“他大概也是不習慣吧,除了舅舅…他跟襄國公府的人其實也都不太熟悉.”

祝搖紅恍然,前任襄國公夫人只生了段雲這麼一個嫡子,如今襄國公夫人早逝,段雲將近二十年不曾回來,再段雲眼中如今這個襄國公府只怕也不是他原來的家了。

楚凌道:“表哥說,一日不將北晉逐出中原,便一日不回襄國公府.”

這是實話也是藉口,近鄉情怯罷了。

祝搖紅問道:“那公主要說的是?”

楚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有勞搖紅姐姐照看他幾分,他跟我們不一樣,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

若是真上了戰場…舅舅雖然不說,心裡還是擔心得很的.”

祝搖紅挑眉笑道:“段大公子十幾歲就獨自在北地行走,土匪窩待過,塞外蠻族也待過,說他手無縛雞之力公主只怕過謙了.”

就算段雲真的沒有絲毫的武力值,但是防身的本事只怕也不少。

楚凌嘆了口氣道:“戰場上,再多的陰謀詭計又有什麼用.”

祝搖紅也不矯情,痛快地點頭道:“行,公主放心。

我一定不讓他隨便往戰場上跑.”

楚凌伸手到了一杯茶親自送到祝搖紅面前,“我以茶代酒,多謝搖紅姐姐了.”

祝搖紅伸手接過,一飲而盡。

兩人相視一笑再無多餘的話。

楚凌原本是想要跟祝搖紅說說拓跋梁的事情,但事到臨頭她卻覺得不用說了。

拓跋梁的死不可能對祝搖紅毫無觸動,但是楚凌相信祝搖紅可以自己解決。

她不應該將這個時代的女子想的太過軟弱,至少祝搖紅絕不是一個軟弱的人。

自己插手太多,不僅是對她的不信任更是對她的侮辱。

所以,最後楚凌也只是道:“搖紅姐姐若是有什麼想說的,可以來找我.”

祝搖紅嫣然一笑,伸手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笑道:“放心,身在這個世道我們都已經很幸運了。

我覺得,比起默默無聞的消失在亂世或者苟且偷安於一隅,我做了我能做想做的事情,我很滿意了.”

祝搖紅很快便離開了平京前往臨江城,開始了自己新的旅程。

楚凌和晚風親自送她出城目送她遠去方才轉身回去。

很快,上京便傳來了她們想要的訊息。

與之前得到的訊息和猜想相差無幾,百里輕鴻和拓跋明珠的三子登基,拓跋羅為攝政王。

而拓跋胤和百里輕鴻卻各自掌握了大半的兵權。

只是拓跋胤手中的多事貊族精兵,精銳,戰鬥力強悍。

而百里輕鴻手中卻是南軍,以數量取勝。

但是百里輕鴻身後還有呼闌部和勒葉部支援,這兩個塞外強大部落的戰力也不容小覷,一時間倒是有幾分勢均力敵之勢。

如此一來,上京的局勢似乎暫時維持住了一個微妙地平衡。

但是誰都知道這個平衡並不穩定,無論是貊族人還是天啟對此都不看好。

至於最後到底會怎麼樣,端看掌權者如何權衡利弊了。

“百里輕鴻這樣做,太危險了.”

昨夜下了一場薄雪,楚凌和君無歡坐在暖閣中對弈,楚凌一邊對君無歡道。

暖閣中早已經升起了無煙的炭火,讓整個屋子都暖如春日。

即便是敞開著窗戶,裡面的人也幾乎感覺不到寒冷。

外面依然還飄飄揚揚的撒著雪花,跟北方的鵝毛大雪截然不同,南方即便是下雪也十分的含蓄。

灑灑洋洋從口中落下的彷彿是細小的鹽粒。

君無歡道:“他走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有退路了.”

楚凌挑眉道:“要麼流芳百世,要麼遺臭萬年?”

君無歡莞爾一笑道:“有點這個意思.”

楚凌聳聳肩道:“也罷,不管怎麼樣對咱們來說總歸是一件好事.”

君無歡點點頭,伸手落下了一子笑道:“不錯,只要百里輕鴻在一天,北晉朝堂上便永遠也別想平靜下來。

對我們來說確實是一件好事.”

楚凌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無論在哪兒都是一樣的.”

君無歡摩挲著手中的棋子,笑道:“所以我才說,百里輕鴻的這個想法…也很有想法……”即便是他,也是到了最近一年半年才想明白百里輕鴻到底想要幹什麼的。

在一個以貊族人為主導的朝堂上,百里輕鴻竟然想要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力,而且還真讓他做成了一部分,不得不說這確實是很有想法。

當然,這裡面也脫不了君無歡等一干人等或有意或無意的幫忙。

楚凌道:“滄雲城那邊,你有什麼打算?”

君無歡笑道:“你有什麼打算?”

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盤上封住了白子,清脆的聲音在書房裡響起,楚凌笑道:“趁他病,要他命。

現在太冷了不太方便,過完年就動手吧.”

君無歡點頭,“我也正有此意,這次若是給了貊族人復原的時間和機會,以後就麻煩了.”

同樣的計策,可以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死。

攪亂北晉朝堂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用了,貊族人不可能想不明白。

這次若是給了他們喘息的餘地,以後麻煩的便是他們自己了。

“笙笙!”

南宮御月披著一件白色的披風從細雪中走過來,看到坐在窗邊的楚凌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

他們回來已經有大半個月了,但是南宮御月的情況卻並沒有好轉。

連雲行月都有些沮喪了,南宮御月的頭部並沒有受過什麼重傷,顯然並不是外傷內傷造成了他如今的情況,那就只能是心理原因了。

楚凌雖然對這方面也不算十分精通,卻也明白心理原因確實是急不來的。

要麼是什麼時候碰巧能夠給他足夠的刺激,要麼就是他什麼時候自己想開了說不定就好了。

不過不得不說,這樣子的南宮御月除了偶爾纏著人有些讓人焦頭爛額,實在是比從前可愛了一百倍不止。

至少從乖巧這方面說,就是以前的南宮御月拍馬也趕不上的。

見他站在外面的細雪中,連頭髮都有些溼了,楚凌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進來。

南宮御月立刻高興起來,興高采烈地走進來就往楚凌身邊湊,同時還謹慎地看了一眼君無歡。

這些日子的教訓讓他已經明白了,只要他不觸碰到笙笙,君無歡是不會打他趕他的。

雖然他很想抱抱笙笙,讓她只對自己笑只跟自己說話,但是他現在打不過君無歡。

君無歡果然沒有理會南宮御月,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低頭將棋盤上的棋子收進了旁邊的棋盒裡。

楚凌看著南宮御月有些好奇地問道:“傅冷呢?”

南宮御月微微蹙眉道:“傅冷…在忙.”

“……”傅冷現在唯一的事情就是照看南宮御月,而且這樣的天氣有什麼可忙的?楚凌也不在意,笑道:“南宮這個時候過來,有什麼是麼?”

南宮御月眨巴了一下眼睛望著楚凌道:“我要出去玩兒.”

楚凌稍微猶豫了一下才道:“可以,不過…陛下要帶上雲老先生和傅冷一起才能出去,而且不能惹事.”

聞言,南宮御月有些嫌棄地望著楚凌。

他自然不是嫌棄楚凌而是嫌棄雲老頭兒。

很多事情即便是忘了顯然也並沒有便,比如對楚凌對君無歡對雲老頭的態度。

不過想要出去的想法終究戰勝了對雲老頭的討厭,南宮御月雖然皺著眉頭卻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答應了楚凌的要求。

楚凌笑道:“那就去吧,找點回來別再外面亂跑.”

南宮御月看看楚凌,又看看君無歡,小聲道:“我會給笙笙帶禮物的.”

然後在兩人的注視下心滿意足地走出了暖閣。

楚凌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我現在倒是有些看不出來,他到底是幾歲的模樣了.”

君無歡道:“他的乃至沒有問題,只是很多事情不明白難免顯得比從前良善一些.”

不過這份良善,只怕也是有水分的。

楚凌嘆了口氣道:“有時候我都忍不住想,他現在這樣其實也不錯.”

那些仇恨太過承重也太過扭曲了,早就將南宮御月的人生和心性扭曲的不成樣子。

焉陀邑的背叛在尋常人看來其實並不難理解,甚至早該有所防備,但是卻能將南宮御月刺激到如此地步是為什麼?不正是因為南宮御月有異於尋常人的心理和精神狀況麼?楚凌不知道,如果有朝一日南宮御月恢復了記憶,甚至是真的報完了仇將所有拓跋家的人都殺光了,他又要怎麼繼續活下去。

君無歡道:“他想要變成什麼樣子,他自己會有選擇的,咱們誰也幫不了他.”

楚凌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這個新年,不管北晉人過的如何,平京皇城中的人們確實過了一個歡樂而喜慶的心念的。

拓跋梁的死足以讓朝堂內外的人們高興興奮許久了,因為拓跋梁的人頭是君無歡帶回來的,君無歡這位神佑公主駙馬以及楚凌這個監國公主在民間和朝堂的聲望也都再一次得到了提高。

越是年輕的人便越是崇敬這兩人,即便是一些原本對女子掌權頗有微詞的人也不得不承認神佑公主夫婦確實做到了他們這些大男人十多二十年都沒能辦到的事情。

在這種情況下,再拿性別攻擊別人,未免顯得自己太過低階。

剛過完年,君無歡就啟程回滄雲城了。

走的時候自然也順手將南宮御月給臨走了,南宮御月自然是不肯的,不過被君無歡武力鎮壓之後也只能悶悶不樂無法反抗地跟著走了。

楚凌也沒有閒著,果然一個輕鬆愉快的新年之後,所有人都知道新的一年將會不一樣的。

過完年之後第一天上朝,楚凌便在朝堂上宣佈了一件大事。

朝中事務將會交給上官成義、朱大人,襄國公等幾位重臣共同處理,不如神佑公主就會親自啟程前往臨江城準備對北晉發動反攻的事宜。

這自然是一件大事,因為先前拓跋梁的死,神佑軍和靖北軍趁火打劫如今潤州和信州基本上都已經在他們手中了,但是要真正全面與北晉人開戰,楚凌的話卻依然還是讓朝堂上震動不小。

長生端坐在龍椅上,面上雖然是一派端莊嚴肅的模樣,眼中打量著大殿中的官員的神色卻帶著幾分興致勃勃的意味。

這些朝堂上的大人們總有那麼多的理由,無論什麼事情總是要猶豫再三,非要說出來個一二三四才能決定。

長生作為一個小孩子,自然更喜歡楚凌和君無歡這樣的殺伐決斷,卻不知道這在這些臣子的眼中並非決斷而是魯莽。

不過楚凌這次的決定雖然震動不小,但反對的人倒是不多。

畢竟這確實是一個難得一見的機會,如果不能趁這個機會出擊的話,以後等貊族人恢復了元氣就麻煩了。

另一方面,也未嘗沒有人懷著將陛下和公主隔開的心思。

在這些臣子眼中,長生既然登基了那就是正統的皇帝,他們當然不希望小皇帝還沒親政就變成了神佑公主手中的傀儡。

公主若是長期在外征戰,哪裡還有功夫管陛下?至於公主將來會不會功高震主這一點,卻也由不得他們多想了。

因為無論他們想多少,也改變不了這個客觀的事實。

況且這些人心中縱然有死心,也絕不願意讓天啟錯過這個絕佳的機會。

如此朝堂上下,除了神佑公主還真沒有多少將領足以領兵匡扶天下。

雖然為了各種問題爭執了一個上午,但最後的結果還是讓楚凌十分滿意的。

下朝之後,長生拉著楚凌回了後殿,小聲問道:“阿凌姐姐,你真的要去打仗麼?”

楚凌笑道:“是啊,方才不是聽到了麼?長生不想我去?”

長生搖搖頭,看看楚凌小聲道:“長生也想去.”

楚凌輕嘆了口氣,道:“這個……”長生連忙道:“我知道,我不能去。

阿凌姐姐要小心一點,經常寫信回來給我和父皇。

如果、如果等我長大了,北方還沒有平定的話,就換阿凌姐姐回來,我去替你打仗.”

楚凌不由莞爾一笑點頭道:“好呀,那我就等著長生長大了。

我走了之後,長生要跟著上官大人他們好好學習,知道麼?”

長生重重點頭道:“阿凌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跟上官大人他們學習學問地.”

“也不要太累了,身體重要.”

楚凌道。

長生笑著撲過去抱住了楚凌道,“阿凌姐姐也要小心,不要受傷。

我和父皇都會擔心的。

阿凌姐姐在外面儘管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父皇,我們在平靜等阿凌姐姐回來.”

“好.”

楚凌輕聲應道。

永嘉帝對楚凌即將出徵的事情自然也十分不捨,但是卻並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再三叮囑楚凌千萬小心云云。

於是楚凌一邊將朝堂中的事物與幾位重臣交接,一邊開始排程整頓兵馬。

出發的那一日,幾乎整個平京的人們都來為神佑公主和即將出徵的禁軍送行了。

永嘉帝雖然已經病體難支,卻依然還是讓人抬著親自到了城外,看著一身戎裝英姿颯爽的女兒,永嘉帝眼中滿是欣慰,“卿兒,千萬小心。

父皇…等著你回來.”

楚凌點點頭,“父皇放心,父皇也要保重身體,等著我帶好訊息回來.”

永嘉帝點頭笑道:“好,父皇等著你的好笑.”

楚凌轉身拍拍長生的肩膀,該叮囑的早就已經叮囑過了,此時也不必再多說什麼。

長生也重重地點了點頭,“阿凌姐姐,祝你早日凱旋歸來.”

楚凌含笑,目光掃過站在永嘉帝身後的一干重臣,“有勞各位了.”

“恭送公主殿下!”

“恭送公主殿下!”

楚凌點點頭,轉身帶著人上了馬沉聲道:“出發!”

靜候在路邊的隊伍開始向前移動起來,前來圍觀送行的百姓中突然暴起一陣驚天動地的呼聲,“恭送公主殿下!公主威武!天啟威武!”

楚凌坐在馬背上看向遠去的人們,臉上閃過了淡淡地笑意。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只要還有朝氣總會有希望的。

天啟長平元年正月二十三,神佑公主楚卿衣率領四十萬禁軍度過靈蒼江前往潤州,與住宅潤州境內的神佑軍及靖北軍匯合,準備正式向北晉宣戰。

同月,滄雲城主晏鳳霄出兵攻擊住在滄雲城附近的拓跋贊與素和明光聯軍。

同年二月,西秦王秦殊昭告天下,貊族人殺害先王,與貊族人不共戴天!同時出兵攻打北晉邊境。

一時間,整個北方烽煙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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