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有些好奇地看著君無歡,“你是怎麼進來的?就沒有認出你來麼?”

長離公子這張臉在上京雖然算不得人盡皆知,至少上層的權貴應該是有不少都見過的吧?方才一路進來她可是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的。

君無歡含笑道:“自然是…偷偷進來的.”

楚凌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他所謂的偷偷進來是什麼意思。

也是,堂堂滄雲城主的武功想要偷偷進一座園子,別說是尋常的守衛就算有拓跋興業親自坐鎮也是攔不住的吧?只是,這未免有些太古怪了一些,若是讓人知道滄雲城主連參加個聚會都要偷偷摸摸的走後門……君無歡也很是無奈,“沒辦法,我總不能頂著這張臉光天化日的到處跑吧?若是用另一個身份…只怕真的不好走出上京了.”

滄雲城主跑到上京來到處晃,確定不是故意挑釁拓跋興業和貊族人麼?拓跋梁若是不能不惜一切代價的將他留下,那可就是當著全天下的人把自己的臉面放在腳下踩了。

戴著面具雖然也能進,但是能不引起注意自然是最好的。

楚凌想了想,也只能點點頭認同了君無歡的觀點。

許久未見的夫妻倆靠在一起閒聊了一會兒,說了說各自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

這三年來,兩人總是聚少離多,因此每次見面便都覺得彷彿有說不完的話一般。

所謂小別勝新婚,大約便是如此。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看到了方才進了那小院的秦殊帶著人從路的盡頭走了出來。

就著淡淡的月光看過去,秦殊的神色淡然,眼眸微垂並不能看清楚他的眼神。

秦殊並沒有察覺到不遠處注視著自己的兩個人,帶著人一路漫步走了過去。

等到秦殊的背影消失,楚凌方才和君無歡從暗處走了出來。

楚凌皺眉道:“秦殊跟百里輕鴻關係不錯?”

君無歡搖頭道:“不錯應該算不上,畢竟明面上這兩個人也算是立場對立.”

秦殊是拓跋梁的心腹,百里輕鴻是拓跋梁的女婿,但是這兩個人也確實是實打實的不對付。

因為拓跋明珠一直對秦殊很有敵意,身為她的丈夫,百里輕鴻又怎麼會跟秦殊關係好呢。

楚凌忍不住有些感嘆,道:“我都有些懷疑,你們當年說得那個天啟少年名將,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當年楚卿衣還太小了,根本就什麼都不記得。

但是楚凌所認識的百里輕鴻,一直就是一個心機深沉無比的人。

君無歡也有些遺憾,道:“這世上,沒有什麼人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當年…的百里輕鴻,卻是當得起少年名將之稱.”

不僅僅是他年紀輕輕就戰功赫赫,當年百里輕鴻獨守孤城確實是已經盡了全力了。

君無歡並不認為將自己換到那個時候的百里輕鴻的位置上,他就能夠做的更好。

總不能說,因為百里輕鴻沒有自盡殉國就否定他從前的一切吧。

如果是他自己,他也不會選擇自盡的。

人只有活著才能翻盤,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可以說,當年那一場戰亂將百里輕鴻的人生撕裂成了兩部分。

那個驚才絕豔立馬揚鞭的少年名將只能永遠停留在人們的記憶裡,活下來的只是百里輕鴻。

楚凌搖搖頭沒有說話,反正作為一個女人她是不可能對百里輕鴻這樣的人有什麼好感的。

看著楚凌嫌棄的神色,君無歡不由低低的笑出聲來,輕聲道:“阿凌討厭百里輕鴻,是因為靈犀公主麼?”

楚凌翻了個白眼道:“你以為我是因為他沒有救拂衣姐姐才討厭他的麼?”

君無歡挑眉道:“難道還有別的原因?”

楚凌沒好氣地道:“他跟拂衣姐姐只是父皇指婚,未必有多麼深厚的感情。

更何況他當時也是自身難保,非要讓他救人豈不是強人所難?他若是出手幫拂衣姐姐,說不定拓跋明珠那個瘋女人早就弄死她了。

我只是討厭…他總是一副故作深情的模樣!”

“阿凌怎知他是故作深情?”

君無歡笑道。

楚凌冷笑一聲,“難不成他是真的對拂衣姐姐一往情深?”

君無歡道:“有何不可?”

楚凌微微眯眼,上下打量著君無歡。

君無歡有些詫異,“阿凌為何如此看我?”

楚凌道:“我看看你是不是也是那種一邊說著愛你到天荒地老,一邊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心愛的人的英雄豪傑啊.”

英雄豪傑四個字,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君無歡總算明白阿凌在生什麼氣了,連忙保證道:“怎麼會?對我來說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阿凌更重要的人和事了.”

楚凌輕哼一聲,看向外面的幽暗的景色眼神悠遠,“男子漢立於世,要麼痛痛快快地斷情絕愛遺臭萬年百死不悔,要麼就好好地學學怎麼做個人。

這種明明是自己主動選擇的路,還非要做出一副臥薪嚐膽,痛不欲生的模樣指望全世界的人理解他,同情他的人,實在是太噁心人了。

若不是拂衣姐姐已經不在了,他是不是有一天還要跑到拂衣姐姐面前說他是如何的情非得已,要拂衣姐姐原諒他?你知道雲煦為什麼這麼恨他麼?”

君無歡微微挑眉,楚凌道:“雲煦不是恨他叛國連累百里家,而是恨他明明可以有很多選擇,卻還是走上了這條路,完全沒有考慮過百里家的感受。

但是…他卻還指望雲煦能夠體諒他.”

以百里家的實力和在朝堂上經營多年的關係,哪怕是過了幾年百里輕鴻自己逃回天啟,百里家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慘。

但是楚凌現在卻明白,百里輕鴻絕不會那麼做。

他已經揹負了叛國的罪名,即便是百里家有能力保住他,他這一生也不會有什麼大的作為了。

百里輕鴻怎麼能甘心?他付出了那麼多,犧牲了自己的婚姻,名譽,耗費了自己的人生,又怎麼甘心於就這樣一輩子籍籍無名的了此一生?即便是如此,楚凌都不會對百里輕鴻有多大的意見。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但是,百里輕鴻竟然還希望百里家能夠理解原諒他的苦衷?在百里家真正幾乎家破人亡了之後。

就像是他希望楚凌能理解他那麼多年對楚拂衣的痛苦視而不見一樣。

這對於百里輕鴻自己來說或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他是迫不得已地,因為他也很痛苦。

但是對於經歷了哪些痛苦的人來說,這樣的要求何其殘忍?何其無禮?君無歡難得看楚凌對一個人如此厭惡,有些好笑地拍拍她的背心安慰道:“好了,不喜歡就別提他了.”

作為一個男人,君無歡對百里輕鴻倒是說不上討厭。

畢竟野心這種東西絕大多數的男人都有,君無歡只會覺得百里輕鴻連累百里家這件事做得不夠好。

如果換了他的話,定然能夠做得更圓滿一些。

不過君無歡並不覺得自己會淪落到需要靠女人實現野心的哪一天。

百里輕鴻被迫娶拓跋明珠的時候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如果換了現在的百里輕鴻,或許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楚凌也覺得自己說得有點多了,只得警告地瞥了一眼君無歡,“不許跟百里輕鴻走的太近了.”

君無歡哭笑不得,他還是第一次見阿凌無理取鬧地模樣倒是有些新奇,“為什麼?”

楚凌道:“誰知道腦殘會不會傳染,你要是被傳染了,我就不要你了.”

“……”黃老闆坐在人群中一邊欣賞著歌舞,一邊忍不住左顧右盼。

今晚這院子裡的人不少,而且三教九流從各地來的生面孔數不勝數,倒也沒有人在意他一個沒什麼身份的小人物。

見楚凌久久不回,黃老闆難免有些著急了。

那位公主殿下若是出了什麼事兒,請她來這裡的自己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正想著是不是出去找找人,就聽到身後一個帶笑的聲音響起,“黃老闆,找什麼呢?”

黃老闆回頭一看,不是楚凌是誰?只是她身邊還跟著一個身形高大挺拔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臉上帶著一張面具,只露出了一雙薄唇和幽深的眼眸。

黃老闆與他對視一眼沒不由得在心中打了個哆嗦,“凌公子,這位……”楚凌笑道:“一個朋友,多聊了一會兒耽誤了一點時間,讓黃老闆久等了.”

黃老闆連忙道不敢,看向君無歡有些遲疑地道:“不知這位公子……”君無歡淡淡一笑,低聲道:“晏.”

晏?哪個晏?黑衣面具…晏…一瞬間黃老闆覺得自己抖得更厲害了,這該不會是滄雲城那位吧?“晏…晏公子?”

黃老闆道。

君無歡微微點頭,“黃老大客氣了.”

黃老闆到底是在上京混了十幾年都混得風生水起的人物,很快就鎮定了一下。

滄雲城主又怎麼了?他又不是不認識滄雲城的人。

更何況,他連天啟公主都招待了還怕一個滄雲城主麼?就是不知道,這位爺怎麼會跑到上京來,看起來竟然跟神佑公主關係還不錯的樣子。

長離公子跟滄雲城關係密切,這滄雲城主…搖搖頭,不能想,不能想。

兩人也不管黃老闆到底在腦補些什麼,雙雙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黃老闆坐的位置比較偏,而且今晚的客人三教九流都有,打扮古怪的也不在少數。

君無歡這樣只是帶著個面具的倒也並不顯眼。

畢竟也不是誰都願意被人知道自己來這種地方的,帶個面具也沒什麼。

“聽說南湘苑今晚有幾件寶貝要賣出?”

楚凌問道。

黃老闆回過神來笑道:“凌公子訊息靈通,這邊是今晚要賣出的寶貝的名冊,公子不妨先看看.”

楚凌隨手翻了翻,很快便找到了炎天劍的名字。

她對劍倒是真的不怎麼感興趣,不過寶劍這種東西誰也不會閒多就是了。

見楚凌盯著炎天劍那一頁,黃老闆立刻就明白了,道:“公子想要炎天劍?這價格只怕不會低,而且…對手應該不少.”

“嗯?”

楚凌挑眉,黃老闆笑道:“天啟攝政王的遺物,想要的人還是不少的。

若是獻給……”黃老闆指了指頭頂笑道:“也是一件好寶貝不是?”

楚凌嗤笑一聲道:“把這個當壽禮送給北晉皇帝陛下?是活的不耐煩了吧??”

黃老闆一愣,有些不解,“這是個怎麼話說?”

炎天劍即便不是楚烈的佩劍也是難得一見的寶劍啊。

更何況,加上一個天啟攝政王的身份就更加身價不凡了。

楚凌道:“聽說楚烈就是用這把劍自刎的?”

“……”這個事情,還真沒怎麼考慮過。

不過貊族人應該不太講究這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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