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個套路焉陀邑非常熟悉,不就是幾年前算計北晉先皇的時候一模一樣的套路麼?只不過現在想要對付拓跋梁的人比當初想要對付先皇的人更多一些罷了。

但焉陀邑心中卻明白,這對北晉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無論多了強大的國家,頻繁的更換皇帝以及皇室爭鬥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但是南宮御月顯然並不在意這個,或者說他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亂。

對上南宮御月似笑非笑得眼神,焉陀邑卻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彷彿無論自己說什麼都顯得無比的虛偽。

他自然知道北晉頻繁皇位交替並不是一件好事,但是這兩次的事情焉陀家也並不能完全置身事外不是麼?南宮御月走到焉陀邑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大哥,有些事情你是無法改變的,既然如此何不順其自然呢?”

焉陀邑望著南宮御月,心中滿是苦澀卻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他從來都勸不住這個弟弟,如今自然也不能。

長嘆了口氣,焉陀邑搖搖頭道:“罷了,你好自為之吧.”

南宮御月輕笑一聲,漫步走了出去顯然是沒有將焉陀邑的話放在眼裡。

事情發生在天啟,又被人為的阻斷了訊息,想要查清楚事情的經過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上京皇城裡卻漸漸地開始流傳起一些流言。

說阿忽魯被天啟人所俘之後為求活命投靠了天啟人,傳假訊息給大軍,誘使數萬大軍死於天啟平京皇城腳下。

這個訊息猶如滔天巨浪一般,飛快地席捲了整個上京。

被犧牲掉的將士的家人們自然無比憤怒,其中不乏一些小貴族出身的人家。

就連阿忽魯的家人都因此受到了連累,朝堂上更有人傳言,阿忽魯家的人為了替阿忽魯脫罪以免受他連累,將好不容易從平京討回來的田亦軒下獄嚴刑拷打想要逼對方屈打成招。

而被關在天牢裡的田亦軒也確實是被刑訊過了,於是這番傳言越發傳的有鼻子有眼兒了。

人們有志一同地忽略了,審訊田亦軒這件事其實是拓跋梁下得命令,而並不是阿忽魯家的人從中作梗。

憤怒的貊族人幾乎將阿忽魯家的府邸給團團圍住,若不是拓跋梁事先讓人守在了阿忽魯家府邸外面,既是監視也是保護,只怕阿忽魯家的人都要被這些憤怒的人們給撕了。

拓跋梁同樣也陷入了困局,憤怒的權貴和朝臣們比憤怒的百姓更不好安撫。

畢竟這次被派去天啟的兵馬中有不少也是出身顯貴的年輕子弟。

原本只是想要送到軍中歷練以便將來建功立業,誰能想到竟然會就這麼毫無意義地葬送在了天啟?各方的權力角逐,加上也確實沒有什麼證據證明田亦軒撒了謊。

相反的,對於阿忽魯不利地傳言卻越來越厲害了,無奈之下拓跋梁只得將先將田亦軒給放了。

只是他不知道,田家因為他之前明顯站在阿忽魯那一邊的態度,心意也已經產生了動搖。

田家原本就不是拓跋梁的嫡系,出了事拓跋梁第一反應是相信自己的心腹並沒有錯。

但是同樣的,也就不能要求田家會為了拓跋梁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幾年的皇帝生涯或許讓拓跋梁忘記了,當初田家是效忠先皇的,但是在先皇駕崩拓跋梁登基之後卻也迅速該換了門庭。

這樣的人家,又怎麼能指望他們有什麼忠信可言?當整個上京都陷入了一片風起雲湧中的時候,遠在平京的楚凌確實難得的輕鬆。

因為剛剛剿滅數萬貊族兵馬,神佑公主的聲望一時間在整個天啟都空前高漲。

甚至連之前一直讓許多文人詬病的監國之事也少有人會再多說什麼了。

不管怎麼說,剿滅四萬貊族兵馬確實是近幾十年來天啟面對貊族前所未有的勝利。

如果這樣他們還反對的話,只怕會被天下人的唾沫給淹死。

朝堂上下的人安分下來了,但是這一戰的善後事宜卻依然還要有人來做。

更不用說即將舉行的皇嗣過繼的大典,也讓楚凌沒有太多的精力去關注上京的事情。

反正無論上京發生什麼事情,到了平京都已經是舊聞了。

公主府裡,黎澹拿著一摞厚厚的卷宗走了出去。

他手中的是這次戰死的將士的名錄。

神佑公主有意建立一套健全的陣亡將士撫卹的章程。

這個原本天啟軍中是一直都有的,但只是簡單粗暴的規定一個士兵陣亡之後給與多少撫卹金。

而且這還只是名義上的,絕大部分的將士家人根本就拿不到這錢甚至會被上面的人剋扣掉大半。

黎澹自然明白自己手中這些東西的分量,如果能夠成功推行,不僅對天啟將士的戰力和士氣是一個極大的鼓舞,同樣也是一件功在社稷的大事。

對於公主將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年紀尚輕的自己去辦,黎澹心中也很是感激。

想了想,黎澹決定去找幾個人幫忙。

他身後的書房裡,君無歡挑眉看向門口對身邊的楚凌道:“阿凌很看重這個黎澹?”

楚凌嫣然一笑道:“他辦事穩重利落,能讓人放心.”

雖然在這一群年輕人中,黎澹的年紀算是小的,但確實是辦事最沉穩又最知道變通的。

當初黎澹公子能被譽為難得一見的天才,自然是有其道理的。

這世上,天才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當的。

君無歡點點頭,若有所思地道:“好好培養,大約能成為名垂史冊的一代名臣.”

前提是,黎澹自己往後的路不會走歪。

楚凌側首打量著他,道:“你也帶了不少時間了,是不是該回去了?”

君無歡有些幽怨地望著她,“阿凌這是不想看到我了麼?我才回來還不到半個月,阿凌就趕我?”

楚凌無語地望向房頂翻了個白眼,半個月很短麼?對於現在的滄雲城主來說,只怕半天時間都算是擠出來的吧?“別以為我沒看到,滄雲城來吹你的信這是第幾封了?”

楚凌問道。

君無歡莞爾一笑,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靠著,道:“我看阿凌這幾天心情都不太好,我不太放心。

現在好了麼?“楚凌心中一暖,輕聲道:“我沒什麼事,不用擔心.”

君無歡笑道,”滄雲城也沒有什麼事,阿凌也不用擔心,我心裡有數的。

素和明光又不傻,現在上京情勢不明,他跟我拼個你死我活有什麼好處?”

楚凌挑眉,“素和明光想做什麼?”

君無歡道:“阿凌你猜猜看?”

楚凌面無表情地拍開他的手道:“他想要幹掉勒葉部獨佔漠北.”

君無歡點頭道:“阿凌果然看得清楚,勒葉部和呼闌部互為世仇已經很多年了,誰都想要幹掉對方。

早年因為勒葉部跟貊族人關係好,對呼闌部多有打壓。

素和明光的父親就是在那個時候死的。

不過這些年勒葉部內部不穩,素和明光藉機強大了起來。

拓跋梁也想要遏制勒葉部在塞外的勢力這才選擇了與呼闌部聯姻。

但是…如果拓跋梁根本活不長,素和明光自然也要早做打算了.”

楚凌微微蹙眉道:“金蓮公主……”君無歡搖搖頭,表示對金蓮公主的處境不感興趣,“她是素和明光的親妹子,無論是誰上位,只要不想跟呼闌部撕破臉,總歸是不會對她如何的吧?”

君無歡並不打算告訴阿凌,南宮御月和素和金蓮之間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君無歡有些不捨地輕嘆了口氣道:“等明天過繼大典結束之後,我就要走了.”

楚凌一怔,望著他俊美的容顏心中也頓生了幾分不捨。

君無歡見狀倒是不由笑了,指尖輕觸她的臉頰笑道:“阿凌這是捨不得我了?”

楚凌倒是大方的承認,“有一點兒.”

君無歡道:“我也捨不得阿凌.”

楚凌道:“等我這裡穩定下來了,就去滄雲城看你.”

朝堂上的事情,她懂得其實也並不多。

治理國家真正需要的還是那些文官。

只要永嘉帝還在一日,那些人想必也還能安分一些。

楚凌也打算趁著這個時間盡力將一些事情解決了。

因為一旦永嘉帝駕崩,她必然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在朝堂上。

君無歡有些遺憾地道:“我要先走一趟上京.”

楚凌蹙眉道:“上京應該不需要你插手.”

私底下將上京的各方實力對比了一番,楚凌才驚覺拓跋梁到底有多作死。

或者說,他這個皇帝到底有多麼的不得人心。

當然,這其中他們也貢獻了不少的力量。

有這些人在,君無歡確實是沒有必要非得插手上京的事情。

君無歡搖頭道:“我不是為了拓跋梁.”

楚凌略一思索頓時瞭然,“南宮御月?”

君無歡道:“老頭子現在都還沒到.”

老頭子雖然為人很讓人想抽他,但是答應了的事情卻一向都是一言九鼎的。

如果他不想來保護阿凌,就會直接開口拒絕。

之所以沒有拒絕,人又不來,就只能是有什麼事情將他絆住了。

如今這天下間,除了老頭子不長眼挑釁拓跋興業那樣的絕頂高手被打殘了,就只能是因為兩個徒弟了。

君無歡在這裡好好地,自然就是因為南宮御月了。

“我好好的,用不著老先生專程來保護.”

楚凌道,“難道是…南宮御月有什麼危險?”

他們並沒有收到這方面的訊息。

君無歡微微眯眼道:“只怕是南宮御月想要做什麼危險的事情.”

而且,還是會讓他生氣的事情。

所以老頭子根本就不敢跟他說,只能在暗地裡盯著這個小徒弟。

老頭子一輩子禍害別人,臨老卻被自己的徒弟禍害的一刻也不能安寧,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報應。

楚凌道:“這段時間,上京皇城裡只怕是不平靜,你自己千萬小心一些.”

君無歡笑道:“放心,我只是去看看。

不一定要露面.”

看看南宮御月打算怎麼作死自己,要是死不乾淨他可以再給添上一點土。

君無歡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雲煦說這次想要跟我一起北上.”

大家都是聰明人,君無歡等人知道的事情雲煦未必會不知道。

楚凌蹙眉想了想道:“我看雲公子也無心朝堂上的事情,他若是堅持倒也不是不行。

既然他想要去,那就讓他去吧。

順便也讓他去看看雲翼.”

君無歡不在意地點了點頭,望著楚凌有些無奈地道:“真不知道什麼時候,你我才能真正的清閒下來.”

楚凌笑道:“等到你想要清閒的時候.”

君無歡莞爾一笑,道:“阿凌這麼說,未免顯得無情.”

楚凌沒好氣地對他翻了個白眼,“長離公子這麼多愁善感,也讓本宮很是驚訝.”

君無歡搖頭道:“這不是多愁善感,這是離情傷人啊,阿凌.”

“啟稟公主,禮部尚書求見.”

門外傳來了侍從地稟告聲,兩人相視一笑都在對方眼底看到了淡淡地調侃和無奈。

至少現在,他們誰都清閒不起來。

就連那份離情,彷彿都不能長久。

因為他們真的都太忙了啊。

“等天下安穩了,我們便離開吧.”

楚凌突然道。

君無歡一怔,望著楚凌地眼眸中蕩起了愉悅地笑意,“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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