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咱們怎麼打?”

狄鈞坐在馬背上,看著不遠處的靖北軍大營興致勃勃地道。

楚凌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四哥,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興高采烈的?”

狄鈞不解,“為什麼?”

他就是很興奮啊。

楚凌道:“雖然我覺得戰前打擊你的積極性確實不太好。

但是說真的,這一仗很難打.”

狄鈞點頭道:“我知道啊,所以呢.”

“千萬小心.”

楚凌叮囑道,看到狄鈞這個熱血上頭的狀態,楚凌真的有點擔心。

旁邊的段雲陰沉著一臉俊臉看了看楚凌,道:“小將軍不用擔心狄統領衝動行事,昨晚他愁得半晚上沒睡著.”

楚凌有些詫異地扭頭去看狄鈞,狄鈞沒好氣地瞪了段雲一眼,連忙對楚凌道:“小五,你別聽他胡說,我才沒有…四哥我膽子大著了,才不會怕這點小陣仗.”

楚凌看著他急忙解釋的模樣,有些忍俊不禁。

連忙安撫道:“好了,四哥,我知道你不怕.”

狄鈞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道:“小五,你說吧咱們怎麼打?”

楚凌道:“明王府的兵馬,最快也要今天晚上才會與咱們撞上。

餘靖手裡一共有九萬兵馬,硬碰硬我們是絕對沒有勝算的.”

狄鈞點頭,楚凌直接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在地面上劃了幾條線道:“貊族鐵騎尤其擅長平原作戰,而且他們全部都是騎兵,但是我們卻沒有足夠用來對付騎兵的器械。

所以,只能讓他們無法發揮出他們的優勢.”

狄鈞看著楚凌在地上畫的皺眉思索了片刻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將貊族人堵在前面的峽谷裡?”

距離他們駐紮的地方十多里外,有一條大峽谷。

原本是一條大河流淌經過的地方,不過如今是枯水的季節,裡面便是一片河谷,有泥沙也有嶙峋的石頭。

但是,如何將人引過去卻是個大問題。

畢竟就算那些貊族人剛來,軍中也不可能沒有嚮導。

楚凌對他一笑道:“不錯,只要能困住這一萬人,剩下的那些南軍就好解決多了.”

這次明王府派來的南軍同樣時從明王府麾下鎮守的各地抽調而來的,戰鬥力並不會比信州的南軍高多少。

本身就是作為前鋒和炮灰的存在。

段雲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道:“小將軍,貊族人打仗習慣了讓南軍在前面衝鋒陷陣,你用什麼辦法單獨將貊族騎兵引入峽谷?”

楚凌道:“這個…我正想要請教段公子呢.”

對上楚凌亮閃閃的大眼睛,段雲半晌無語。

這位小將軍的眼底分明寫著:你是軍師啊,這種事情不是應該你來想辦法麼?段雲吸了口氣,道:“小將軍如果能解決掉前面那幾萬南軍的話,我可以試一試.”

楚凌大喜,伸手一拍段雲的肩膀笑道:“我就知道小段你肯定有辦法,南軍我來解決,貊族騎兵就交給你啦.”

段雲淡淡道:“小將軍太抬舉我了.”

他真的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一萬貊族騎兵交給他解決?看著他被貊族人的馬給踩死嗎?楚凌有點尷尬地笑道:“開個玩笑,你們只要將人引進去然後自己從另一邊儘快離開就好了。

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的.”

段雲微微揚眉,“小將軍打算帶著三萬人解決掉八萬南軍,然後還要回頭解決一萬貊族騎兵?難道小將軍真的是哪位戰神轉世?”

“……”我怎麼覺得小段最近的嘴皮子溜了很多呢?這都能嘲諷人了。

楚凌嘆了口氣,一臉真誠地看著他們道:“所以,我只能給你們一萬兵馬。

剩下兩萬我要了.”

狄鈞微微眯眼,抓了抓自己的頭髮道:“我怎麼覺得這一仗我還是打不成啊?”

一萬靖北軍對一萬貊族騎兵,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正面開打的模樣。

不是狄鈞妄自菲薄,現在他們的實力真的是不如貊族人。

別說是一對一,就是十對一,他都不敢保證他們就一定能贏。

楚凌一臉無辜地看著他,笑道:“四哥,仗什麼的…總會有機會打的。

現在咱們實力太弱了,要低調.”

再低調,那九萬兵馬也不可能給你吃了啊。

段雲既然應下了這件事,楚凌便放心的將這件事交給段雲和狄鈞去處理了。

小段公子雖然平時鮮少說話,表現的十分低調,但是交給他手裡的事情卻從未出過紕漏。

楚凌覺得還是可以相信的。

段雲和狄鈞帶著人去做準備了,楚凌便帶著自己剩下的五萬兵馬開始謀劃起來。

孫澤和莫曉廷站在一邊看著楚凌正對著桌上的地圖發呆,楚凌不說話他們也不敢說話,只是有些好奇,“孫澤,小將軍怎麼了?”

孫澤思索了一下,同樣小聲地回道:“小將軍…是在思考如何排兵佈陣吧?”

莫曉廷點了點頭,“有道理.”

楚凌抬眼看了竊竊私語的兩人一眼,淡定地道:“有什麼看法,說說看啊.”

她哪裡是在思考什麼排兵佈陣啊,她是還有點沒緩過神兒來。

雖然表現的十分淡定,但是這確實是楚凌平生頭一次帶著這麼多的兵馬要跟比她們實力還強的敵人交手。

小組作戰和大規模作戰本身就是兩個全然不同的領域,雖然這兩年在師父身邊也學了不少,但事實上楚凌並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自信。

孫澤有些猶豫地看了看楚凌,楚凌笑道:“沒關係,想說什麼都可以.”

孫澤道:“咱們現在的實力肯定拼不過貊族人,是不是可以出奇制勝?”

“怎麼個出奇制勝?”

楚凌問道。

孫澤想了想道:“小將軍說要我們引開南軍。

但是…貊族人雖然習慣用南軍打頭陣,但是幾萬南軍也未必就那麼容易被我們引走。

而且,南軍想必也知道他們的自己的身份和用處,在前面開路的時候必定會小心翼翼,肯定不會輕易被咱們牽著鼻子走.”

楚凌點點頭,“說的很有道理.”

孫澤有些靦腆地笑了笑,道:“所以,如果我們能讓他們主動加快行軍速度的話……”莫曉廷問道:“怎麼讓他們主動?”

孫澤道:“如果我們佯攻距離這裡最近的鄴縣,他們會不會趕著去支援?”

莫曉廷扭頭去看楚凌,想要知道她的看法。

楚凌打量著孫澤好一會兒,方才露出了一個笑容,道:“想法很有趣,鄴縣距離此處不到二十里,駐守的兵馬也不多。

你們兩人誰願意去拿下鄴縣?”

莫曉廷眨了眨眼睛提醒道:“小將軍,孫澤說的是…佯攻.”

佯攻!假的啊!雖然鄴縣的兵馬不多,但是他們現在也沒有必要整個信州的招貓逗狗吧?楚凌道:“既然都要做了,幹嘛不玩兒真的?更何況,就鄴縣那點人,還用得著你佯攻嗎?”

縣城這種地方基本上的不駐軍的,只是最近信州有些亂,才少量地派了一些兵馬意思一下。

並不是每一個縣城都跟思安縣一樣,也正是因此他們才能輕而易舉地拿下了蔚縣。

莫曉廷和孫澤對視了一眼,覺得小將軍說得好像也沒錯。

真打假打不都是打麼?“小將軍,我去!”

“我去!”

兩人齊聲請戰。

楚凌看了看兩人,沉吟了片刻道:“既然是孫澤的提議,那還是孫澤去吧。

一切小心.”

孫澤點了點頭,拱手應是。

莫曉廷沒有搶到任務難免有些沮喪,楚凌斜了他一眼道:“都道這地方來了,你還怕沒活幹?”

莫曉廷一想也對,立刻將方才那點沮喪拋到了腦後,興致勃勃地問起楚凌接下來還有什麼計劃來了。

楚凌看著他來得快去得更快的情緒,忍不住有些羨慕。

到底都還是少年人啊。

君無歡和雲行月從信州城趕到楚凌等人所在的地方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原本駐紮的大營已經消失無蹤只留下一塊空蕩蕩的野地。

雲行月有些驚訝,“怎麼回事?難不成凌姑娘打算夜襲?”

靖北軍幾乎都是新人,夜襲的難度還是相當大的。

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君無歡道:“你非要先去信州見一趟南宮御月,現在好了…咱們來晚了人家都拔營走了.”

君無歡倒很是從容自在,淡定地道:“你急什麼?就算走了也會在這附近。

找這麼多的人的兵馬還不簡單?”

兩人說話間,已經有兩個人影飛快地朝著這邊掠了過來,“見過公子.”

兩個人還未走進,便已經停下了腳步躬身見禮。

君無歡微微點頭道:“阿凌他們去哪兒了?”

兩人將靖北軍地動向告知,其中一人方才道:“公子,凌公子給你留了話.”

君無歡有些詫異地挑眉,“阿凌知道我會來?”

他可沒有告訴過阿凌他會跟著來的。

男子搖頭,“屬下不知.”

君無歡點點頭,問道:“阿凌要你帶什麼話?”

男子道:“凌公子說,他可以應付,請公子旁觀就好.”

“哦?”

君無歡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便明白了楚凌的意思,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們去吧.”

“屬下告退.”

等到兩人退去,雲行月方才問道:“阿凌這是什麼意思?不讓你插手?”

君無歡道:“阿凌是想拿明王府的人練手,她以後要執掌靖北軍,不可能一直靠我幫忙。

趁著現在這個時候練練手也沒什麼壞處.”

雲行月翻了個白眼,“你一個生意人,打仗的事情上能給她幫什麼忙?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君無歡回頭,眼神悠然地掃了他一眼。

雲行月突然就悟了,道:“她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

君無歡也不理他,轉身慢悠悠的朝著方才那兩個男子提供的方向而去。

雲行月氣得在後面跳腳,“既然這樣,你幹嘛不告訴我?害的本公子還要在阿凌面前演戲!”

生怕暴露了君無歡是滄雲城主的事情。

君無歡的聲音也野地裡傳來,帶著幾分笑意,“阿凌說過了,是你自己笨.”

“……”卻說此時拓跋梁派出來剿滅靖北軍的麾下將領餘靖和明王府三王子拓跋祀卻並不知道前方已經有人張開了一張大網等著堵他們了。

出了上京之後兩人一路快馬即便收攏了兵馬,便帶著九萬兵馬直撲信州而來了。

倒不是他們行軍風格就是如此快如閃電,而是不得不為。

拓跋梁第一時間得到訊息就派了兩人離京,就是為了在事情鬧大之前剿滅信州的叛軍。

如果他們晚了,就會給北晉皇留下插手地餘地和攻擊王爺的機會。

所以餘靖帶著兵馬一路上鮮少停留,就是為了能夠儘快趕到信州。

餘靖能夠受得了這樣日夜兼程的行軍,卻不代表拓跋祀也能受得了。

拓跋祀是明王府的三皇子,也是大王妃的嫡子。

因為前面有個世子在,明王府並不指望他繼承家業。

拓跋梁忙於朝政無瑕教導兒女,大王妃卻對這個小兒子十分疼愛。

拓跋祀已經年近三十了,卻連戰場都沒有上過一次。

這在貊族權貴中間也是相當少見地。

這一次拓跋祀明白是大哥不行了父王才給了自己這個機會,自然也是雄心勃勃地想要立下戰功讓父王另眼相看。

但是有心是一會兒,能做到卻是另一回事。

連續數日的馬背顛簸風雨兼程,拓跋祀早已經累的精疲力竭了。

“餘將軍……”坐在馬背上,拓跋祀有些灰頭土臉地道,身上再也沒有了第一天剛出上京時的意氣風發。

餘靖側首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口中卻還是恭敬地道:“三王子,有何吩咐?”

拓跋祀道:“已經這麼晚了,咱們是不是找個地方安營休息?將士們也受不了這樣的奔波啊,若是累倒了,就算到了信州還怎麼打仗?”

餘靖不以為然,“我貊族將士怎會如此不濟?”

拓跋祀臉上的笑容一僵,不過很快又消失了,補充道:“我說的是南軍士兵.”

餘靖抬頭望了一眼,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比起貊族騎兵,全靠雙腿跑的南軍確實要狼狽得多。

但是……“三王子,王爺命令我們儘快趕到信州接手防務。

別忘了,南宮國師還在信州呢.”

拓跋祀見餘靖堅持,也只得作罷。

畢竟餘靖才是主將,他只是一個過來幫忙和旁觀地。

餘靖見拓跋祀不再說話,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過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失望,王爺當年也是驍勇善戰,衝鋒陷陣從不落人後的。

怎麼兩位嫡出王子一個輕易就被個病秧子給抓了,一個連行軍都受不了還怎麼打仗?兩人的心思對方自然都不知道,又在黑暗中趕了一段路。

就在拓跋祀實在有些受不了的時候,突然前方傳來一陣馬蹄聲,所有人精神都是一震。

一個斥候騎著快馬朝著他們衝了過來,“啟稟將軍,前方斥候報:前方二十里鄴縣遭叛軍圍攻!”

“什麼?!”

聞言,餘靖大驚,“叛軍竟然繞過了信州圍攻鄴縣?信州的兵馬在做什麼!”

斥候道:“信州南軍前些日子接連慘白,兵力不濟。

且畏懼責罰軍中常有士兵出逃。

如今已經是一盤散沙,只怕是…無力抗衡叛軍.”

餘靖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若是南軍有本事剿滅叛軍,王爺又何必派他千里迢迢的帶兵來支援。

深吸了一口氣,餘靖厲聲道:“傳令,全軍加快腳步,前往鄴縣解圍!”

“是!”

旁邊的人沉聲道。

很快便傳來了貊族軍中獨特的嘯聲,似在催促著人加快腳步一般。

原本平緩前進地隊伍有片刻的混亂然後果然速度加快了許多。

楚凌站在山林中看著山下突然加快了速度地兵馬長龍,站在她身後的莫曉廷道:“看來北晉人已經知道鄴縣被圍攻的訊息了.”

楚凌點點頭,道:“你記住,一旦南軍的大部隊過了谷口的岔路,就立刻帶人衝下去將他們截斷。

若是南軍回身反擊,就將他們擋回去。

如果他們不回擊而是繼續往前跑,就不用管他們,配合狄鈞和段雲,將貊族騎兵趕入河谷.”

莫曉廷咬著牙重重地點頭,又皺眉道:“如果南軍一直往前跑,那孫澤就麻煩了.”

那可是七八萬的南軍.”

楚凌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能想到這點很好。

不用擔心,孫澤腦子靈活不會困守鄴縣的.”

“那就好.”

楚凌道:“去準備吧.”

莫曉廷點點頭要走,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小將軍,你做什麼啊?”

楚凌看著山下的人流中的一個點,笑道:“我去…殺人.”

殺人?殺誰?莫曉廷也顧不得多問,領了軍令便飛快地轉身走了。

少年人,平生第一次遭遇大戰,即便是在黑夜中一雙眼睛也閃爍著熊熊火焰。

楚凌一直不緊不慢地跟著貊族兵馬的隊伍。

直到前面的南軍已經大半透過了前方通往河谷的岔路,神色這才漸漸的清冷專注起來,原本有些慵懶的姿態也變得筆挺緊繃。

原本寂靜地深夜裡只能聽見兵馬前進的聲音,突然一道火光在前方沖天而起。

前方似乎出現了一陣騷亂。

然後便傳來了貊族兵馬遇到敵襲時特有的警示聲。

餘靖神色一變,“前面有埋伏?!”

拓跋祀臉色也變了,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握著手中的彎刀警惕地看向四周。

餘靖輕哼一聲,“好大的膽子,傳令…困住,一個也不許放走!”

說著便拍馬向著前方而去。

就在這時,嗖地一聲羽箭破空的聲音在夜幕中襲來。

餘靖反應很快,立刻就意識到對方不是衝著自己來的,“保護三王子!”

拓跋祀卻沒有餘靖這樣的反應,等他想要閃避地時候羽箭已經到了跟前。

還是旁邊一個侍衛見來不及保護拓跋祀,一刀砍斷了拓跋祀座下的馬腿才讓他避過了這一箭。

拓跋祀滾落到地上,很是狼狽。

餘靖沒有功夫理他,只是吩咐道:“保護三王子,其他人跟我來!”

便帶著人匆匆往前面督戰去了,拓跋祀被人從地上扶起來,惱羞成怒地道:“給本王子將那刺客抓出來!”

“王子……”身邊的侍衛有些擔心,這亂軍之中最忌多生事端。

他們甚至都分不清楚,刺客是不是就混進了貊族騎兵之中,這個時候分散人手去抓刺客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只是拓跋祀剛剛丟了大臉,怎麼能忍得住?“還不快去!”

拓跋祀厲聲道。

侍衛無奈,只得拱手應是。

他還沒來得及轉身叫人,就見一個身形有些矮小消瘦地騎兵朝著這邊過來,顯然也是要往前面的戰場趕去。

別的倒沒什麼,貊族人雖然大多高大,卻也有一些各自矮小的。

不過他坐下那匹馬倒似乎十分不錯。

拓跋祀也看到了,他剛剛失去了愛馬,這匹馬雖然不如他那一匹卻也算不錯了。

便開口道:“你,下來!把馬給本王子!”

那人拉了一下韁繩,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又打馬朝著拓跋祀而去了。

“放肆!”

拓跋祀微怒,“本王子讓你下來!”只是片刻間那一人一馬已經到了跟前,拓跋祀揮手想要身邊的侍衛將人拉下來,旁邊的侍衛卻突然驚呼一聲,“三王子,小心!”

話音未落,寒光乍現。

一道刀當空落下劈向了站在馬下的拓跋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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