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預感到上京皇城即將出現的混亂,楚凌找了個理由讓雅朵離開了京城。
雖然雅朵的商鋪都在京城,但是每年也確實會離開出門兩三次,所以這次有人相邀去數百里外的地方商談貨源的事情,雅朵一點也沒有懷疑跟楚凌交代了一番就去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這些人是楚凌拜託君無歡手下的人故意引她過去的。
等她到了那邊那些人自然會想辦法留下她也保護她的安全。
等到上京的事情了了,雅朵再想要回來還是跟楚凌一起走,自然也都隨她了。
雅朵出門了,拓跋興業也不在,整個郡主府和將軍府都只有楚凌一個人了,倒是顯得有些空曠。
不過楚凌也為了要準備脫身離開的事情暗地裡忙碌著,倒也不覺得無聊。
拓跋贊前些日子被關在將軍府練功,拓跋興業走了之後沒堅持兩天就又偷跑回宮裡了。
楚凌雖然有心按照拓跋興業的吩咐好好管教這個小師弟,但是人躲進宮裡去了她總不能跑進宮裡抓人吧,便也只得作罷了。
是以清早晨練的時候看到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拓跋贊,楚凌也有些意外。
“你怎麼來了?”
隨手將手中的刀放在桌邊,楚凌問道。
拓跋贊蹲在牆頭上道:“你天天練啊練的,不煩麼?”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若是個北晉公主皇子什麼的,我也懶得練.”
拓跋贊自然知道她在嘲諷自己這幾日偷跑的行為,有些煩躁地抓了抓腦袋,道:“我就搞不懂,你們這麼拼命幹什麼?你這樣,大哥這樣,四哥也是這樣!大家都開開心心地不好麼?”
楚凌對他招了招手,拓跋贊猶豫了一下還是從牆頭上滑下來走到了楚凌面前。
楚凌抬手就給了他一個腦崩兒,淡淡道:“因為有的時候不拼命,是會沒命的.”
“有…有這麼嚴重嗎?”
楚凌道:“你自然不覺得有多嚴重,但是這些年若不是大皇子和四皇子護著,若是你沒有成為師父的弟子,你覺得你現在能過的這麼逍遙自在嗎?還有大皇子,他是已故大皇后的嫡長子,若是在天啟就是板上釘釘的太子人選。
加上陛下又器重他,你覺得別的皇子會心甘情願地看著他坐上那個位置麼?他不爭,那全家都不用活了.”
拓跋贊眨了眨眼睛,有些不信,“大家都是兄弟……”楚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是啊,現在大家都是兄弟。
等大皇子坐上了那個位置,以後別的兄弟見了他就要下跪了。
能坐著,誰願意跪著?”
拓跋讚歎了口氣,有些煩躁地道:“我不管!我才不會想要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以後要跟著師父上戰場,當一個跟師父一樣的大將軍!”
楚凌略帶挑剔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好練功吧你。
突然跑過來說這些,出什麼事了?是大皇子還是四皇子出事了?”
拓跋贊走到桌邊坐下,心情有些低落地道:“昨晚父皇當著好幾個兄弟的面將大哥狠狠的罵了一頓.”
楚凌微微挑眉,思索了片刻道:“是因為黑市的事情,被陛下知道了?”
拓跋贊點了點頭,點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的?”
楚凌道:“我為什麼不能知道?”
拓跋贊輕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你跟大哥關係也不錯,他竟然也不瞞著你卻瞞著我!”
楚凌搖搖頭道:“行了,別抱怨了。
你父皇從哪兒知道這事兒的,怎麼就把你大哥罵了一頓?”
拓跋贊有些疑惑地抓著頭髮道:“父皇好像…也不是為了黑市的事情罵他,只是提了兩句而已。
我也不知道父皇在罵大哥什麼,就是說大哥不專心政事什麼的。
大哥怎麼就不專心政事了?以前的大嫂還說大哥每天都很晚才睡呢.”
楚凌同情地拍了拍拓跋讚的肩膀道:“想不明白就別為難自己的腦袋了.”
“……”拓跋贊拉著楚凌要去探望拓跋胤,楚凌想了想還是跟著拓跋贊去了。
如果近期要離開上京的話,她確實有件事情需要確認。
拓跋胤前些天受的傷並不算輕,不過楚凌和拓跋贊到的時候他已經可以起身接待他們了。
從外表看起來似乎已經無礙,但是楚凌也看得出來拓跋胤還沒有完全恢復。
“武安郡主,阿贊,你們怎麼來了?”
拓跋胤看著兩人道。
拓跋讚道:“我出宮來看笙笙,就順便來看看四哥啊.”
拓跋胤不贊同地看著拓跋讚道:“大將軍讓武安郡主督促你練功是為了你好,你卻跑回宮裡去實在是不像話.”
拓跋贊做了個鬼臉,道:“武功麼練練就好了,我又沒有四哥那麼好的資質,再練也成不了一流高手.”
拓跋胤道:“天賦資質並不代表一切,既然知道自己資質一般就更應該將勤補拙.”
拓跋贊連連點頭,但是眼睛卻骨碌碌打轉,一看就知道根本沒聽進去。
楚凌一邊喝著茶一邊打量著花廳,這小院並不是四皇子府的前廳,也不是拓跋胤應該住的正院花廳,而是當年楚拂衣住的地方。
堂堂一個皇子,卻住在這樣一個院子裡養傷實在是有些委屈了。
不過拓跋胤看起來似乎並不在意,甚至就連花廳裡的陳設都跟當年楚拂衣還在的時候一模一樣。
看著這一切,楚凌幾乎都要認為拓跋胤對楚拂衣是真愛了。
畢竟,拓跋胤這樣的人也沒有必要去給自己艹一個深情人設。
可惜吶,不管是真愛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楚拂衣都死了啊。
“四哥,昨天大哥在宮裡……”不等拓跋贊將話說完,拓跋胤打斷了他道:“大哥的事情,你別管.”
拓跋贊有些著急地道:“什麼叫大哥的事情我別管?大哥被父皇禁足了啊.”
拓跋胤道:“就算你想管,也管不了什麼。
平白將自己捲進來,你別以為你年紀小父皇就不會罰你.”
拓跋贊扯著頭髮道:“大哥到底做錯了什麼?就算是那個…什麼黑市什麼的,又不是什麼大事,怎麼就值得父皇在那麼多兄弟面前給大哥沒臉了?你不知道,他們還暗地裡嘲笑大哥說大哥、說大哥失寵了呢.”
拓跋胤淡淡道:“因為父皇是皇帝.”
“……”拓跋贊愣了愣,扭頭去看楚凌,眼底有些茫然和委屈。
他生母出身卑微從小便無人教導,後來生母去世雖然有大哥和四哥照料,但是畢竟年紀相差很大又都住在宮外。
也只能進宮的時候去看看別讓人欺負他,時不時接他出宮住兩天而已。
這些東西卻是沒有人教過他多少的。
楚凌輕嘆了口氣,道:“中原有句話叫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我不懂.”
拓跋讚道。
楚凌道:“陛下不僅是父親更是帝王,他看重大皇子想要大皇子成為未來的繼任者那是他自己的意願。
他可以給,但是大皇子不能搶。
甚至不能表現出太多對他手中權力的渴望。
大皇子暗地裡收攏黑市勢力,在陛下的眼中就是想要自己積蓄力量…誰知道是想要做什麼呢.”
“父皇不是這樣的人.”
拓跋贊有些不滿地道。
在他的眼中,雖然父皇並不怎麼關心自己,但是他還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大英雄怎麼會有笙笙說的這種想法?教他念書的師傅還說,天啟人就是因為想的太多才被他們趕到南邊去的呢,父皇才不會這樣!“你胡說!”
拓跋贊瞪著楚凌道。
楚凌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
“阿贊.”
拓跋胤沉聲道,“不得對郡主無禮.”
拓跋贊紅著眼睛道:“你也覺得笙笙說得對?你也是這麼想父皇的?”
拓跋胤眼眸微沉,淡淡道:“坐下,你也不小了。
難得郡主肯教導你,你就好好聽著.”
說罷,拓跋胤忍不住看了楚凌一眼,微微蹙眉,“郡主通達.”
楚凌垂眸,淡淡笑道:“是我妄言了,還請四皇子見諒.”
拓跋胤搖了搖頭,大將軍這個弟子…確實是不簡單。
當初她也是這般……楚凌微微挑眉看著拓跋胤,才發現他竟然在出神。
拓跋胤這樣的高手,當著兩個大活人的面出神確實是難得一見的。
楚凌慢慢移開了眼眸只當是沒看見,有些好奇地道:“我看這院子偏僻得很,四皇子怎麼在這裡養傷?”
拓跋胤回過神來,眼神微閃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淡然道:“習慣了,清靜才正好養傷.”
清靜和偏僻,可不是同一個詞兒。
按照她得到的訊息,楚拂衣的遺體最後是被拓跋胤帶走了。
那麼,到底是被他放到哪裡去了呢?按照北晉的習俗是流行火葬的,而拓跋胤如果真的對楚拂衣用情至深很可能會將楚拂衣的遺體火化將骨灰留在身邊。
但是天啟的習俗卻是土葬,在天啟火葬是罪大惡極或者是患了惡疾的人才會有的,中原人講究的是入土為安。
所以,拓跋胤到底會尊崇哪邊的習俗?拓跋贊張嘴正要說什麼,門外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拓跋胤立刻皺起了眉頭沉聲道:“什麼事?”
外面的侍從走了進來,戰戰兢兢地道:“啟稟…四皇子,王妃來了.”
拓跋胤臉色微沉,冷聲道:“本王說過,不許她靠近這裡!”
侍從蒼白著臉色道:“但是…王妃、王妃說…她有了那位公主的訊息.”
什麼?!楚凌一愣,那位公主…指的該不會是她吧?拓跋胤冷冷道:“本王不想聽她胡扯了,你去告訴她,她若是再來此處就給我滾出王府!”
侍從哪裡敢違逆拓跋胤,只得點頭稱是想要退出去,卻聽到外面我那四皇子妃高聲道:“王爺!我說的是真的!你難道不想找到那丫頭麼?我真的有她的訊息了!”
拓跋胤沉默了一會兒,卻並沒有讓人放她進來,而是自己起身走了出去。
楚凌和拓跋贊對視一眼,也悄悄跟了上去。
四皇子妃站在小院外的臺階下,紅著一雙眼瞪著眼前攔著她的侍衛。
看到拓跋胤出來,連忙想要上前道:“王爺!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有了那丫頭的下落!”
拓跋胤沉聲道:“你為什麼會有她的下落?”
四皇子妃顫了顫,捂著臉哭泣道:“我…我知道我當初是我不對,但是我已經受到懲罰了。
王爺這兩年一直在派人找那丫頭,我想…我想幫王爺找到她,我知道錯了,以後就算王爺想要納了那丫頭,我也絕不會再對她做什麼,求王爺原諒我吧.”
跟出來的楚凌剛好就聽到這一句,嘴角不由得抽了一下。
很想一巴掌糊到這女人的臉上,納你妹啊。
“本王都找不到的人,你憑什麼找到?”
拓跋胤淡淡道。
四皇子妃顫抖著從袖中掏出了一個東西遞過去,道:“我…我阿爹前些日子回京,從外面帶了個東西給我,說…看著像是四皇子府的東西。
我記得,這東西當初王爺是給了那個…楚夫人,我就暗中派人去查了查。
這東西是兩年前,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當了的。
就在、就在離上京不遠的滕州川源縣城.”
滕州距離上京確實不遠,川源縣更是在滕州與上京地界交接處,快馬加鞭的話不到一日便可到。
四皇子接過了她手中的東西,那是一個白銀手鐲並不怎麼顯眼,但是上面鑲嵌著一塊寶石倒是值一些錢。
拓跋胤自然能認出,這確實是當初自己給楚拂衣的東西。
只是……“你是說,她一個小姑娘安安穩穩的留在了距離上京如此近的滕州至少一年時間卻沒有被人發現?”
拓跋胤沉聲道。
四皇子妃搖頭道:“我不知道,我派人去打探了,打探回來的人說那姑娘穿的十分樸素,是跟著一個粗壯的鄉下漢子一起去的。
兩個人…好像關係還不錯。
或許是有人護著她.”
楚凌微微挑眉,這位四皇子妃好像是在暗示她被某個鄉野村夫收留了,有可能還…以身相許了。
畢竟這年頭,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除了以身相許大約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拓跋胤顯然也聽懂了這個暗示,眉梢皺的越發緊了。
小院門口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重,四皇子妃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道:“王爺…若是擔心,我讓阿爹再派人找找,人想必還在滕州。
找到了我讓人接回來就是了,王爺放心,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待她的.”
“不必了!”
拓跋胤沉聲道,“此事本王會處理.”
說罷,便快步往外面走去,連身後的楚凌和拓跋贊都拋下了。
四皇子妃一愣,反應過來連忙追了上去,“王爺,您去哪兒啊?你身上還有傷呢!”
被拋下的兩人面面相覷,對視了一眼雙雙嘆了口氣。
拓跋贊負手,一副老氣橫秋地模樣嘆氣道:“當初父皇說四哥早晚要栽在那天啟公主手裡,我還不信,現在看來父皇果然還是十分英明的.”
楚凌微微挑眉道:“四皇子確實是難得的情深義重,那位靈犀公主都過世三年多了,他依然還念念不忘。
甚至連院子都……”“可不是麼.”
拓跋贊聳聳肩道:“當初我也見過那個靈犀公主,確實是個美人兒,不過沒有笙笙好看.”
“多謝你誇我.”
楚凌哭笑不得地道,“對了,四皇子既然如此愛重靈犀公主,公主過世怎麼沒見四皇子讓她入土為安立個墳也好祭奠什麼的啊?”
拓跋贊搖搖頭道:“當初大哥也這麼說,不過四哥帶著靈犀公主的遺體回來之後再也沒有訊息了。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將人怎麼樣了,說不定……”拓跋贊壓低了聲音,小聲道:“說不定靈犀公主就被埋在這小院裡,四哥…經常住在這裡,是為了能時常與她作伴吧?”
似乎被自己的猜測嚇到了,拓跋贊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楚凌皺了皺眉,帶回來之後就不見了?這個地方肯定不能火化,所以拓跋贊說得…還真不是沒有道理。
楚凌仔細回想了一下記憶中這個小院的每一個角落,到底有什麼地方適合埋人,想了半晌卻也沒有想出來。
“想什麼呢?”
拓跋贊戳了戳她的肩膀道。
楚凌垂眸道:“想你方才說得事情啊。
說不定,四皇子真的將靈犀公主葬在了這院子裡.”
拓跋贊抖得更厲害了,“你也覺得…我四哥有問題對不對?”
楚凌淡淡一笑道:“可能是吧.”
“咱們還是快走吧。
我怎麼覺得這院子陰森森的?”
拓跋胤走了,這院子就不能再讓他們隨意進出了,楚凌和拓跋贊只得離開。
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迎面而來的四皇子妃。
“四王妃.”
“四嫂.”
四皇子妃收起了唇邊的笑意,淡淡的看著兩人道:“十七弟,武安郡主,這是要回去了.”
拓跋贊自覺跟這個嫂子沒什麼可說的,點頭道:“是啊,四嫂這是去哪兒了?”
四皇子妃道:“王爺方才出門了,我去送王爺。
王爺不在,我也就不留你們了。
十七弟,郡主,改日王爺回來了再過來喝茶?”
楚凌微微凝眉,輕聲道:“多謝四王妃,到時候還望王妃不要嫌棄我們打擾.”
“怎麼會?”
四皇子妃笑道,“兩位慢走.”
目送四皇子妃離開,拓跋贊有些疑惑地道:“四嫂怎麼看起來心情好像不錯?四哥要是找到那位天啟小公主,她…她真的這麼高興嗎?”
楚凌腳下一頓,回過身若有所思地看著四皇子妃的背影。
好像確實挺高興的。
四皇子妃的訊息是假的,楚凌當然知道。
當初她離開浣衣苑的時候身邊除了那幾塊絕對不是屬於北晉的玉,什麼都沒有帶。
更是從來沒有典當過自己身上的東西,又怎麼會拿著楚拂衣的遺物出現在滕州呢。
原本她以為是四皇子妃本身得到的訊息就是假的,但是方才……四皇子妃分明是想要將拓跋胤調離京城,她想要做什麼?“阿贊.”
出了四皇子府,楚凌突然轉身對身後的拓跋讚道。
拓跋贊被嚇了一跳,險些跟楚凌撞在了一起。
沒好氣地道:“你做什麼?!”
楚凌道:“我有事情要辦,你回宮裡去吧.”
“回宮?”
拓跋贊不滿,“我才剛出來啊.”
楚凌道:“回宮,或者去大將軍府,最近不要到處亂跑,不然回頭師父回來我要你好看.”
拓跋贊震驚地看著楚凌,“你…你在威脅本皇子?”
楚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對,我在威脅你.”
拓跋贊恨恨地瞪著她,楚凌抬手像是他要是再磨嘰就要一巴掌拍過去的模樣。
拓跋贊連忙後退了好幾步,沒好氣地道:“我知道你要去找君無歡!但是你別忘了,君無歡現在跟咱們不是一路人。
等師父回來,你們倆就沒什麼關係了.”
楚凌輕嘆了口氣,“聽話,回去吧。
好好練功,別亂跑.”
傻孩子,我跟你們也不是一路人啊。
不知是不是畏懼楚凌的威脅,拓跋贊哼哼了兩聲還是轉身跑了。
看著拓跋贊遠去,楚凌才嘆了口氣,轉身朝著君府的方向而去了。
君無歡正坐在湖邊的水閣裡喝茶,看到楚凌進來不由笑道:“笙笙來的正好,我剛得了一些好茶,正準備讓人給你送去呢.”
楚凌皺眉道:“你還是少喝一些茶比較好.”
君無歡嘆了口氣道:“笙笙說得是.”
倒了一杯茶放到楚凌跟前,卻給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不過長離公子顯然並不喜歡和白水,喝了一口便皺起了眉頭。
楚凌仔細看了看他道:“你這幾天很忙?”
君無歡有些意外,“笙笙怎麼這麼說?”
楚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沒休息好.”
君無歡笑道:“確實有點忙,你知道的,最近事兒比較多.”
楚凌道:“拓跋胤剛剛離開京城了.”
“哦?”
君無歡挑眉,臉上卻沒有什麼意外的神色。
楚凌蹙眉道:“明王要動手了?他竟然能收買四皇子妃為他做事?”
君無歡輕嘆了口氣道:“我原本替拓跋梁謀劃了一個穩妥一些的法子,只是時間要長一些,可惜他等不及了。
或許…也是因為他信不過我吧.”
“他想要立刻就動手?”
楚凌皺眉道。
君無歡點頭,“原本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走,不過我知道你不會不管不顧的拋下一切一走了之的。
所以,笙笙這次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從我這裡回去之後立刻就去大將軍府閉門謝客,無論什麼人來了都不要見.”
楚凌搖頭道:“沒用,我自己心裡有數你不用管我.”
君無歡蹙眉道:“笙笙,這兩天會很亂。
比起我,拓跋梁還是更相信南宮御月一些,所以最後事情會怎麼樣,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楚凌挑眉道:“明王最後會贏麼?”
君無歡思索了片刻,道:“只怕是兩敗俱傷,他太著急了。
他若是肯再等等,三個月內我有萬全的把握扶他登基.”
楚凌道:“你也說了,他不信任你。
只會將你當成可以利用的物件,而不會當你是可以出謀劃策的謀士的.”
君無歡笑道:“他當我是錢袋子,這段時間從我手裡拿走了三百萬兩和大批的貨物。
這麼多銀子也換不來半點信任,還真讓我有些沮喪.”
楚凌暗道:你原本就不懷好意,還怪人家不信任你?“你真的就這麼大方將這麼多財物送給他?”
君無歡笑道:“只要最後達到目的了,錢財只是身外物而已。
況且,一旦我離開上京,這些錢也是保不住的。
對了,笙笙看看我這裡有什麼你喜歡的,一會兒儘管拿走。
反正過幾天這些也不是我的了.”
“真打算拋棄一切?”
楚凌看著他,君無歡淡然道:“我又不是隻有凌霄商行,凌霄商行也不是隻做北晉人的生意,哪裡算一切了?”
楚凌點點頭道:“好吧,長離公子都捨得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不過東西就不必了,我大概也沒法子保全你那些寶貝.”
君無歡也不在意,“無妨,拿著玩玩罷了。
反正真正的好東西我都已經送走了。
這邊事情過後我立刻就會離開京城,到時候未必有機會跟你道別。
笙笙,我留下十個高手給你用,你有什麼事情也可以傳訊息給我,傳信的法子,你知道的.”
楚凌皺眉道:“這麼急?”
君無歡無奈地苦笑道:“下手太重了,反噬必然也會重。
若是能將北晉皇室一網打盡自然是沒那麼麻煩,可惜眼下我沒那個能力.”
楚凌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很少有男人願意在人前承認自己無能為力。
君無歡自然不是一個無能的人,但越是這樣的人越是驕傲,特別是在自己…心儀的女子面前。
但是君無歡卻能夠這樣從容自若的說出自己還沒有那個能力。
楚凌卻並不覺得會因此而低看了他。
有時候,承認自己無能為力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氣。
“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有的.”
楚凌道。
君無歡莞爾一笑,略顯蒼白清瘦的面容上也多了幾分光彩,“我自然不會讓阿凌失望的.”
看著他的笑容,楚凌心中不由跳了一下,她垂眸道:“我也想趁著這幾天城裡亂辦點事。
到時候可能也顧不上別的……”君無歡道:“那正好,我說過這些事阿凌最好不要捲入其中,對拓跋將軍不好.”
君無歡自然不在意拓跋興業怎麼樣,他雖然敬佩拓跋興業的實力和品行,但是說到底他們是敵人。
但是君無歡知道,如果拓跋興業因為楚凌的原因而出了什麼事的話,阿凌是會內疚的。
“一切小心.”
“放心.”
君無歡說給楚凌十個高手,就真的是十個高手。
這些人單個武功可能還及不上楚凌,但基本上四個圍攻楚凌就沒什麼勝算了。
這樣的身手,如果是在明王的冥獄裡面,已經是能夠排到乙字號的前列了。
據君無歡所說,冥獄按照十天干十二地支排列。
越往後,人數越多當然實力也越弱。
例如最厲害的甲字號,一共也只有十二個人。
平均水平大約跟楚凌差不多,但是楚凌如果排進去的話,應該能佔據前五。
而次一等的乙字號也只有三十來人。
所以,君無歡給她這十個人當真已經是精銳中的精銳了。
離開君府,楚凌又去了雲翼三人居住的小院。
一進門就看到三人正一臉嚴肅的準備著什麼。
看到楚凌來了狄鈞立刻一把抓住楚凌道:“小五,你快收拾一下,我們要離開上京了.”
楚凌問道:“二姐,怎麼了?”
葉二孃道:“長離公子派人來通知我們,儘快離開上京,小五,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楚凌搖搖頭道:“二姐,你們先走。
我還要晚幾天,還有一些事情要辦.”
雲翼道:“你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們幫忙嗎?”
楚凌搖頭,笑道:“君無歡借了幾個人給我,等辦完事情我就會脫身。
到時候再找機會跟你們匯合.”
雲翼皺眉道:“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楚凌笑看著他,“不會比你們留在上京危險,放心吧.”
狄鈞看著她道:“既然小五不走,我也留下幫忙。
別忘了,搖紅姐還在明王府呢,咱們總不能扔下她吧?”
雲翼道:“祝姑娘不是說了她有事要做,讓你們不要擔心她麼?”
狄鈞翻了個白眼道:“她說不擔心就不擔心啊.”
楚凌笑著打斷他們道:“四哥,搖紅姐姐那邊真的不用擔心。
我雖然還沒見過她,不過已經打探清楚了,她在明王府好著呢,除了不方便出門,在府裡的行動也沒什麼限制.”
狄鈞皺著眉倒是沒有說話。
楚凌拍拍他的肩膀道:“朝廷要對滄雲城用兵,說不定大哥那裡需要你們幫忙。
就別再京城耽誤了,搖紅姐姐那裡君無歡不會不管的.”
狄鈞可憐巴巴地望著葉二孃,他擔心搖紅姐,但是更擔心的還是小五。
葉二孃道:“小五,我們在城外等你五天,如果五天之後你還不能脫身我們便進城來找你.”
楚凌盤算了一下時間,覺得差不多了就點了點頭倒:“好,五天後我去跟你們匯合.”
狄鈞和葉二孃各自回房繼續收拾東西,雲翼沒什麼要收拾的,坐在花廳裡打量著楚凌。
楚凌不解地道:“你看什麼?”
“你還有什麼事情要辦?”
雲翼問道,“是為了拓跋興業?你擔心他?”
楚凌搖頭道:“跟師父關係不大……我要找一個、人.”
“你還叫他師父!”
雲翼道。
楚凌嘆了口氣,“雲翼,傳道授業解惑…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他就是我師父.”
雲翼道:“他還是你的仇人.”
楚凌笑道:“是敵人,對手.”
“有什麼差別?”
雲翼道。
楚凌道:“他是將軍,是劍,不是揮劍的人。
沒有拓跋興業也會別的人,哪怕沒有貊族人…雲翼,歷朝歷代有幾個皇朝是滅於外族的?他是貊族人,我是天啟人,所以有一天他可能會成為我的敵人和對手,但是我不恨他,所以他不是我的仇人。
現在貊族人對中原人很不好,但你也必須承認確實還有一些貊族人,他們沒有入侵中原,他們也沒有虐待過中原人。
但是如果有一天貊族到了絕境他們依然會拿起武器上戰場。
如果遇到了,我跟他們沒有仇,但是我依然會殺了他們.”
雲翼沉默,楚凌悠悠道:“雲翼,一場戰爭必然會創造出數不清的血海深仇。
但是…戰爭的最初,其實本來就是無冤無仇的雙方為了利益而廝殺。
如果有一天你上了戰場,我希望你記得,你殺敵不是為了報仇,而是為了保護你身後的人.”
雲翼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我不知道你說的對不對,不過既然你自己想明白了,那就這樣吧。
自己小心,萬一死在了上京只怕沒人給你收屍.”
楚凌看著他嚴肅的臉,不由輕笑出聲。
“你笑什麼?!”
“沒…沒什麼,自己小心.”
“嗯.”
楚凌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還沒來得及進門就看到明王府的管事正站在門口等著。
一看到她立刻就殷勤的迎了上來,看他在冷風裡嘴唇都有些發乾的模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見過郡主.”
管事恭敬地道。
楚凌笑道:“不知是明王府的哪位?”
那管事笑道:“小的是王妃跟前的管事,今晚是小公子壽辰,縣主特意擺了酒席,王妃命小的來請郡主過去喝一杯水酒.”
楚凌微微挑眉,“小公子壽辰?怎麼沒聽說過,是哪位小公子?”
管事道:“是咱們縣主和縣馬的大公子,王妃說年紀還小,因此就沒有大辦。
只是請了一些親近的人.”
楚凌微微思索了片刻,笑道:“小公子的壽辰,當然是要去的。
不過總不好空手去,我先進去挑一個禮物再去明王府.”
管事自然不能反對,連聲謝過了楚凌。
楚凌進了郡主府不一會兒便換了一身衣衫走了出來,明王府準備好了馬車來接人倒是省了楚凌的事兒,乾脆就坐上了明王府的馬車去了。
明王府今晚並不算熱鬧,前院依然是一片肅穆寧靜。
楚凌跟著管事一路走進去,卻也隱隱感覺到幾分壓迫之意。
進了後院,立刻就感覺到了熱鬧的氣氛,後院的一處小樓里正張燈結綵一片熱鬧歡騰。
兩人剛到小樓前,拓跋明珠和百里輕鴻就迎了上來。
“郡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拓跋明珠笑道,顯然心情十分不錯。
楚凌笑道:“縣主言重了,貴公子生辰之喜,自當上門道賀.”
說話間也遞上了自己的禮物。
“這三位便是兩位小公子和小姐麼?”
拓跋明珠和百里輕鴻身邊跟著三個孩子,年長一些的孩子看起來十歲出頭的模樣,另外兩個孩子也有八九歲,是一對相貌有些相似的龍鳳胎。
楚凌打量著,三個孩子眉宇間都與百里輕鴻有幾分相似,顯然就是百里輕鴻和拓跋明珠那三個孩子了。
拓跋明珠笑道:“正是,這是大兒百里淵,這兩個是小兒拓跋承,小女拓跋若雅.”
又對三個孩子道:“這是武安郡主.”
“見過武安郡主.”
三個孩子倒是頗有禮貌地齊聲向楚凌見禮。
百里淵規規矩矩地垂眸肅立,拓跋承卻好奇地盯著楚凌眼珠打轉,顯然是性格較為活潑。
小姑娘眉宇間一派天真,應當也是頗為受寵愛的。
楚凌點頭笑道:“三位公子小姐不必多禮,縣主和縣馬好福氣,小公子和小小姐都生的聰明伶俐.”
沒有母親不喜歡別人誇獎自己的孩子,即便是拓跋明珠也一樣。
當下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了,對楚凌道:“略備薄宴,還望郡主不要覺得怠慢.”
“豈敢.”
一行人已經進了小樓,小樓中大都是女眷和孩童,楚凌一眼掃過去倒是有些明瞭。
都是明王府一系的人,不過人家也說了只請了親近的人,倒也沒什麼問題。
看到楚凌進來,不少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拓跋明珠引著楚凌去見明王妃,楚凌的目光卻掃到了不遠處依靠在窗邊的一個人影。
她穿著一身桃紅色衣衫,身姿修長窈窕。
即便只是隨意地靠著,一個背影也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多看兩眼。
只是她旁邊卻沒有什麼人,人們似乎都有意識地離她遠了一些。
她也並不在意,悠然地靠在視窗欣賞天上的彎月。
“郡主在看什麼?”
拓跋明珠問道。
楚凌道:“那位…看著有些眼生.”
拓跋明珠望過去,臉色頓時沉了一些,“不過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天啟女人因為我父王寵愛有幾分顏面而已,郡主不必在意。
我帶郡主去見我阿孃吧.”
楚凌點了點頭,既然拓跋明珠都這樣說了她自然不好多問。
似乎察覺到了她們的目光,那人突然轉過身來看向了他們。
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眉目嫵媚含笑,並不十分精緻卻帶著幾分惑人的野性和風情。
秀眉微挑,對著楚凌嫣然一笑。
楚凌不動聲色地對她挑了下眉。
不是祝搖紅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