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歉,這位先生和小姐……您知道希爾達小巷在哪裡麼?”
迷路的老婦人睜大自己的眼睛,凝視著前面的兩人,眼神希冀。
這個蒼老的女人包裹著舊頭巾,她看起來已經很老了,面色昏黃,頭巾下面漏出來的白髮蓬亂。
懷裡抱著一個小小的包裹。
看起來已經迷路很久了,她佝僂著在廣場上徘徊,卻被人當做乞丐,不耐煩地甩手打發。
她的嘴唇囁嚅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聲音結結巴巴:“請幫幫我,我已經找了一天了.”
“不知道,自己去找.”
小女孩兒白了她一眼,不爽地揮手:“我很忙,沒時間.”
“白汐.”
葉青玄提高了聲音,眼神嚴肅起來:“注意禮貌.”
白汐被他看著,不耐煩地神情就漸漸垮下來了,到最後變成無奈,滿是不情願地伸手隨便指了個一個方向:“那裡.”
葉青玄嘆了口氣,將她隨意亂指的手指給收了回去,嘆了口氣,看向老婦人:“希爾達小巷就在我們回去的路上。
如果不嫌棄我們速度比較慢的話,不如我帶您過去吧?”
老婦人像是愣神了,她地嘴唇開闔了兩下,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渾濁的眼睛中滿是感激:“感謝您,好心的先生,否則我已經……我已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沒關係,跟我來吧.”
葉青玄笑了笑,撐著柺杖在前面帶路。
白汐滿是不開心地跟在後面,悄悄瞪了老婦人一眼,低聲嘟噥:“每天阿瓦隆幾千個迷路的人,你幫的過來麼?”
葉青玄敲了敲她的頭,沒有說話。
-“您是第一次來阿瓦隆麼?”
在回去的路上,葉青玄隨口跟老婦人聊起來。
“您叫我艾瑪就可以了.”
老婆婆有些蹣跚地跟在後面,眼神難過:“我在高地地區放了一輩子羊,從來沒有離開過。
前些日子我的女兒去世了,女婿也把我趕出來了。
我的侄兒寫信告訴我可以來這裡,可來了這裡之後,我找不到他了……”葉青玄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唇:“抱歉.”
“沒什麼可抱歉的.”
艾瑪婆婆輕輕搖頭:“以前我的丈夫告訴我,人活著總是有那麼多不幸突如其來,有的時候……忍忍就好了。
那麼多苦日子,他一直陪著我。
現在比以前已經好多了,我總不至於撐不下去.”
白汐撇著嘴,哼了一聲,卻什麼都沒說。
老婦人艾瑪並沒有在意,只是討好地笑了笑,,輕聲問:“您和您的妹妹是本地人麼?”
“妹妹?”
葉青玄看了白汐一眼,輕聲笑起來:“差不多吧,不過她在阿瓦隆的時間比較長,我也是剛來這裡的.”
在漫長的行進中,葉青玄停下腳步,拐進了一列店鋪後面的小巷中,指著前面不遠處的拐角:“從這裡過去了之後就到了。
我記得希爾達小巷的沒有什麼人住,您找起來也會比較方便一些”老婦人艾瑪停下腳步,感激地看著葉青玄:“感謝您幫我指路,沒有您我真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沒什麼,人總是要互相幫忙的才好.”
葉青玄笑了笑,頷首道別。
“請跟我過去坐坐吧。
我的侄兒是個好孩子,他會報答您的.”
艾瑪婆婆抓著他的手,感激地挽留:“您是位好心人,如果沒有報償的話,未免讓我太過意不去.”
“不用了.”
葉青玄笑了笑,想要抽出手,卻抽不出來。
他又抽了一次,卻發現老婦人將他的手抓住了,死死地。
枯朽的手掌上有一種死蛇一般柔韌粘滑的質感,令他掙脫不出。
他愣住了,抬頭看向蒼老地婦人。
老婆婆艾瑪依舊在微笑著,滿是皺紋地臉上笑地滿心歡暢,可眯起的碧綠的眼瞳中卻全無那種孤獨的惶恐了,而是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陰鷙。
“就像是您說的那樣,人總是要互相幫助才好.”
她抓著葉青玄的手,指甲嵌進他的面板裡,沙啞地聲音依舊充滿了一種虛偽地感激:“先生,您是個好人啊,何妨再幫我一個忙呢?”
她裂開嘴,輕聲說了一聲什麼。
空氣中傳來冰稜裂開的聲音。
葉青玄的眼前一黑,就像是雪風從腳下席捲而上,瞬間的寒意像是抽光了他所有的力氣,令他的雙腿一軟,幾乎跪倒在地上。
“喂!老女人你幹什麼?!”
白汐終於察覺到不對,衝來想要掰開她的手,卻被她的手掌反手握住:“禮貌一點,小姑娘,不禮貌的小鬼,賣不出好價錢.”
艾瑪的聲音變得從沙啞變得尖細。
在夕陽地最後光線裡,她地眼瞳中隱隱透出綠光,宛如妖魔。
不顧白汐的奮力踢打,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細端詳:“真像啊……”她輕聲笑起來:“真像啊.”
在踢打中,她的袖子裡有一張摺疊的白紙落下來,在白紙上印刻著一副側影的肖像。
白紙掉進水裡,汙泥和痕跡染黑了肖像上的少女和白汐別無二致的容顏。
葉青玄愣住了,他張口欲言,卻發不出聲音了。
隱隱有什麼東西纏繞在他的脖子上,令他幾乎無法喘息。
白汐嘴唇顫動著,無力反抗。
這個衣著土氣的老婦人在輕聲呢喃著什麼,嘴唇開闔,卻毫無聲音。
她的肺腑中像是藏著黑色的風洞,源源不斷地吹出了惡臭的氣,就像是爛泥中腐爛的屍體。
那種一絲一縷的東西像是蛛絲,無聲地纏繞在兩人的身上,抽走一切動彈的力氣。
“隨我走吧,回到你應該回的地方去。
有人已經等你很久啦.”
艾瑪用尖銳的指甲刮擦著少女的面孔,看著她因恐懼而擴散開來的眼瞳:“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人活著總是有那麼多不幸突如其來。
有時候,得忍忍才行.”
她輕聲尖笑起來,在這無人的小巷中。
笑聲在牆壁上回蕩,空氣波盪著,隱約有什麼影子在搖擺,糾纏住了葉青玄的四肢和喉嚨,像是深海中被層層的海藻纏繞。
於是,痛苦地感覺就更加強烈了,只能在窒息的痛楚中痛苦掙扎。
“不要……”白汐的眼瞳放大了,低聲呢喃。
“來,別怕,隨我走吧.”
艾瑪笑吟吟地握住她的手。
白汐就像是傀儡娃娃一般身不由己地被他拉住,向著陰森地小巷中走去。
在窒息中,葉清玄艱難地在地上攀爬,想要抓住她的衣服,可是卻失之交臂。
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白汐如此恐懼樣子,惶恐,不安,像是要墮入地獄或者更可怕的什麼地方去了。
“不要……”在無形地桎梏中,女孩兒地嘴唇開闔,想要發出聲音,可那聲音卻像是將死時的遺言一樣無力,顫抖著,飽含恐懼。
“……不要.”
她的面目驟然扭曲起來,像是忍受著絕大的痛苦,身體劇烈地顫動起來。
艾瑪的腳步一頓,錯愕低頭,在她的袖子裡,有什麼東西在鼓盪著,像是熱水沸騰了。
突如其來的風掀開了寬大的袖管,裸露出她蒼老的面板,還有銘刻在面板上的怪異符文……那些植入了面板之上的音符在不斷地顫動著,變得模糊起來。
有一種龐大的力量從白汐的身體裡湧現了,它並沒有被束縛起來,反而越發狂暴,近瘋狂地衝撞著,絲毫不顧白汐的面板在衝撞中已經破裂。
她的音符快失控了!艾瑪皺起眉,用力地按住她的肩膀,喉嚨中宛如鬼哭一般地哭聲驟然迴盪開來。
像是蟒蛇要勒死自己的獵物,白汐的骨骼幾乎發出瀕臨崩潰的聲音。
白汐的肩膀顫抖著,凝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終於發出了完整的聲音,尖銳又恐懼:“——不要碰我!!!”
崩!猛烈的衝擊像是從白汐的身體中迸發了,震碎了無形的束縛。
那一瞬間的氣爆幾乎隱約可見,在她的衣服上撕裂出巨大的口子。
艾瑪口中的鬼哭之聲被徹底打斷了,他發出一聲慘叫,如遭雷殛地後退了一步,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
一顆金屬鑄就地斷齒和粘稠血絲從他的口中噴出,落在地上。
最後一線光芒中,青銅斷齒上的七竅宛然,微風吹過,便發出細微的聲音。
葉清玄感覺到束縛和哭聲一同消失了。
他來不及思考太多,衝上前去,抱起軟倒在地上的白汐,一頭鑽向前方的小巷中。
巷子口有個魁梧的男人想要站出來,可是還沒有等他攔住葉清玄,就有東西到自己的懷裡來了。
那是一根上好的柺杖,拋光上油之後的梨花木散發著微微的木香,可現在它被一個少年抓在手裡,像是長槍一樣捅在那個男人的心口上。
“滾開!”
少年的神情猙獰。
一瞬間,少年的下手狠辣地像是街頭嗜血地小混混,就像是心中有什麼東西甦醒了,他的眼神就不再和煦了,而是……充滿一種難以言喻地狂怒。
將柺杖捅出去的時候,他壓上了自己和白汐全部的體重,一瞬間將男人捅了個踉蹌,捂著心口倒地。
他來不及再撿回柺杖,只能抱著懷裡的女孩兒。
踉踉蹌蹌,奪路而逃。
-在原地,嗆咳不止地艾瑪彎下腰,撿起那一顆牙齒,仔細端詳。
它的上面生著如同五官一般的竅孔,乍一看就像是一張變形的人臉。
它脫落是因為已經從內部變形炸裂了。
肉眼可見的,這個老女人的面孔扭曲起來,碧綠的眼瞳中滿是陰沉,就像是揉皺地大麗花。
這是用白銅和沉鐵鍛造成的牙齒,堅固又耐磨,由樂師匠人鑿出七竅之後,便是一件上好的樂器,配合銘刻在面板上的符文,哪怕是普通人也能夠調動某一節樂譜的力量,詭異又隱秘,令人防不勝防。
“該死的小**!!”
她嘶啞地怒吼,嘴角發出尖嘯,於是遠處傳來隱約的迴音和共鳴,令她碧綠的眼瞳中滿是令人發毛的寒意:“你們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