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一些回憶

高中時代的女孩，無一不對美好的戀愛充滿了嚮往。

在艱苦壓抑的高中生活之中，無數人倚靠著對班上或者學校裡某人的無聲思戀作為精神依靠。

每逢下課，女生們無論是一起成群結隊地去上廁所，還是一起結伴去食堂，話題不外乎是自己喜歡的偶像或者某個在學校裡很有人氣的男生。

但唯獨賈諾似乎是個例外。

她的性格本來是那種蠻隨和的女孩，但，每當有女同學拉著她一起議論男生，一起去操場上看帥哥，一起安利男團偶像的時候，賈諾卻發現，自己提不起一點興趣，跟女生們的話題也不多，久而久之，班上就沒有多少女生喜歡和賈諾玩了。

高中時代的賈諾，每到下課，最常作的事情，就是趴在教室門外的走廊欄杆上，呆呆地偷看左邊教學樓，低年級291班的某個男生。

趴在走廊上偷看自己心儀的人，這在高中生裡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只不過，和其他女孩不一樣，賈諾偷看的，並不是什麼暗戀的男生，而是自己的弟弟。

小允有跟班上的同學好好相處嗎？有偷偷逃課去上網嗎？每次測驗考試成績有沒有倒退等等........課外時間，賈諾的腦子裡裝的幾乎的都是這些東西。

馮蘭和賈天生是在賈允高一，賈諾高二那年才重歸於好的，也就是那年，姐弟倆重新回到了爸爸媽媽的家裡。

但，馮蘭和賈天生之間的間隙依舊存在，倒不如說他們之所以和好沒有離婚，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一對兒女長大了，而不是因為他們兩個有多深的感情。

即便重新和好，夫妻倆隔三差五吵架也是常事，那時候，二人吵架的主要點火索，基本上都是因為賈允。

尤其是賈允高二以後，性格自閉，沉迷遊戲，成績一落千丈，隔三差五被老師叫家長。

每次賈允被叫家長，馮蘭和賈天生就要大吵一架。

馮蘭怪罪賈天生一天到晚只會在外面忙他的破生意，對兒子女兒不管不顧。

而賈天生則反怪馮蘭這個當媽的一邊享受著家裡靠自己掙來的物質條件，一邊站著說話不腰疼，說馮蘭沒本事，連兒子都管教不好。

對於父母的矛盾，賈允向來是不聞不問的，但賈諾特別在意。

賈諾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父母吵架，父母一吵架就容易分居，一分居就有可能再次把姐弟倆扔給親戚。

因此，高中的時候，賈諾最在意的事情，就是弟弟在學校裡的情況。

“小允，你以後再在晚上放學的時候偷摸去網咖，我就不給你錢買點卡了！”

“別老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好不好？偶爾也要交點朋友的.”

“這個月統測成績單先給我看看！”

在無數個夕陽西下的傍晚，賈諾都會在賈允的教學樓下等他，各種說教，同時還要以防賈允偷摸去網咖。

那時的賈允，只覺得自家姐姐好煩啊。

他真的很希望姐姐早點畢業去讀大學，這樣，就沒有人再在學校裡監管自己了。

“煩死了！”

每當這個時候，賈允就會不耐煩地抱怨一句，然後轉頭就走，讓姐姐跟在後頭，直到回家都不和姐姐多說一句話。

賈允考得最差的一次，是高二上學期的年級統考，考了全班倒數第十二名。

那次是馮蘭去開的家長會，賈允至今都還記得，那天馮蘭的臉色有多差。

尤其是數學，150分的滿分，賈允只考了70多分，偏偏當時賈允的數學老師彭麗又是個勢利小人，直接一臉鄙夷地跟馮蘭說，你家兒子或許真不是讀書的料。

從放學一直到回家的路上，賈允被罵了一路，罵完還不算，馮蘭還氣得跟各種親戚們訴苦，說自家兒子不爭氣，晚飯的飯桌上，叔叔阿姨，舅舅舅媽什麼的，無一不對賈允各種輸出，講大道理的，打擊斥責的，說他這不行那不行，說他一無是處，不配給賈諾當弟弟，也不配給竇言當哥哥，甚至不配當個男人，以後長大了也只是社會的邊角料，給家裡人丟臉。

沒有一個人說一句鼓勵的話，也沒有一個人詢問一下賈允，為什麼他的成績會下降的這麼快，這其中有沒有什麼理由？其實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當賈允考砸，馮蘭就會叫上一大群親戚來給賈允做“思想工作”。

似乎在馮蘭的觀念裡，孩子讀書不行，只要想盡辦法罵他，就能把他給罵醒。

只有坐在身邊的姐姐一直在幫自己說話，說小允最近只是貪玩罷了，他是個聰明的小孩，只要稍微認真一點，成績肯定可以升回去的。

如果是馮蘭覺得教育孩子就得多罵，那麼賈天生就是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理念。

那天晚上，剛剛經歷了晚飯飯桌上親戚長輩們的“思想教育”後，剛好賈天生又從昆明回到了良城。

賈天生回到家裡的第一件事，就是氣勢洶洶地讓賈允把成績單遞給他。

剛被教育了一晚上的賈允很不耐煩地把成績單扔給了賈天生，然後轉身就要回自己的房間。

“站著！誰允許你走了？！”

賈天生指著賈允大吼了一聲。

賈允不管不顧，回到房間，關上了自己的房門。

他受夠了跟個犯了逆天大罪的罪犯一樣，接受長輩們的公審。

剛關上門，房門便被賈天生一腳給踹了開來，然後緊接著，賈允白皙的臉上就被賈天生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賈諾見狀，驚叫一聲，連忙跑了過去，緊緊地抱住弟弟，用身體護住他，對著賈天生大吼道：“爸！你再打他，我，我就帶著他去找奶奶告狀！！！”

那天晚上，賈諾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在賈允的房間陪著賈允。

“出去，我要睡覺了.”

賈允冷冷地說。

“一起睡.”

賈諾也很堅決。

“隨便你.”

賈允沒有理會姐姐，衣服也不脫，就爬上了床，面對著白色的牆壁，背對著姐姐。

賈諾也脫了鞋，爬上床，睡到了賈允的身邊。

賈諾看著賈允側臥的背影，想說些什麼，想鼓勵弟弟振作起來，鼓勵弟弟好好讀書。

正欲開口之際，賈諾卻隱約聽到了幾聲鼻子抽搐的聲音。

弟弟在哭？瞬間，剛到嘴邊的道理與說教，被賈諾給嚥了回去。

她從身後輕輕抱住了賈允，在弟弟的耳邊輕聲說：“小允，如果.......如果上學真的讓你感到痛苦的話，那就不要勉強自己了吧.”

賈允聞言，身子微微一怔，揉了揉眼睛，轉過身來看著姐姐。

賈諾對賈允甜甜一笑，說：“去做你喜歡的事情吧，你又不是獨生子，家裡還有我呢.”

那天晚上，賈允抱著姐姐哭了好久。

從那次以後，馮蘭基本上把賈允的零花錢全給斷了，但她不知道，自家引以為豪的女兒，每次都會偷偷的把自己的零花錢省下來，留給弟弟花。

甚至有時候弟弟晚上下課後偷摸去網咖，賈諾也會幫忙打掩護。

她當然也不止一次在心裡問過自己，這樣是不是在害弟弟。

可是，每當看到賈允那明媚開心的笑容的時候，聽著弟弟眉飛色舞地給自己講述魔獸世界裡的劇情，講述劍俠情緣三里面那些有趣的故事，賈諾就會從心底裡由衷的感到開心。

因為，只有這種時候，才會讓賈諾回想起小時候的弟弟。

那時的賈允可愛又懂事，雖然平時沒事只會跟在自己的屁股後面叫姐姐，可是在自己餓了的時候，在爸媽都不要自己的時候，弟弟卻會踩著小板凳在外婆家的灶臺上給自己做飯。

那是賈諾最開心最快樂的時光。

女孩總是早熟的，無論賈諾在學校裡受了什麼氣，被誰欺負了，還是被其他女孩子孤立了，只要回家逗一逗弟弟，賈諾立馬就能忘掉一切煩惱，開心起來。

她心裡很清楚，自家弟弟絕不是那種玩物喪志，沒有理想，甘心平庸的男孩。

他只是需要一點理解，一些關心。

但，親戚長輩們長時間的人身攻擊，讓弟弟越來越害怕學習，害怕讀書，害怕考試，轉而在虛擬世界裡逃避現實。

這些，賈諾都知道的。

“哼！讀書，考大學，然後按部就班地畢業，以後撐死了就跟媽一個樣，當個公務員，在一個崗位上一坐就是一輩子，三十歲的時候，就能看得到自己六十歲的樣子，這樣算什麼出息？！”

某天晚上，賈允和賈諾在一起放學回家的路上，聊起了未來。

“姐，你等著，我以後一定會成為很厲害的人的！”

那時的賈允，年少輕狂，雖然讀書不咋地，可偏偏眼光卻不是一般的高，像馮蘭那樣，後世無數大學生趨之若鶩的公務員，賈允壓根就看不上。

在他的幻想裡，未來的自己，那必然是要幹大事的，每天坐著飛機頭等艙，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但具體要幹什麼，賈允也不知道。

他很少會和家人聊理想，因為這隻會迎來親戚長輩們的冷嘲熱諷，但，賈諾卻只是笑著對他說：“嗯，姐姐相信你.”

在賈允仰望著天邊的火燒雲，訴說著自己不著邊際的豪情壯志的時候，賈諾卻是在一旁偷偷地看著弟弟的側臉。

看著弟弟高挺的鼻樑，清晰又鋒利的下頜線，以及微微凸起的喉結，賈諾忽然意識到，小允長大了，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已經要仰著頭看他了。

後來，賈諾每到下課，依舊會和以前一樣，趴在走廊邊上，悄悄地觀察著高二教學樓那邊，291班的情況。

但，跟以前不一樣的是，她現在看得，是弟弟那張越來越好看的臉。

看他今天頭髮有沒有亂，臉上有沒有長痘，有沒有長高，有沒有女孩子找他說話。

真奇怪，明明是從小看到大的臉，甚至明明是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五官，為什麼？為什麼自己卻總是看不膩呢？她還記得，有一次，自己在樓上偷看弟弟的時候，賈允也忽然抬起了頭，朝姐姐所在的教室那邊看去。

在姐弟倆目光觸碰到的一瞬間，二人都跟犯了錯被當場抓住的小偷似的，心虛地立馬移開了目光。

賈諾至今都還記得，當時那一瞬間，心臟跳得有多快。

那個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慢，日復一日，似乎畢業兩個字，離所有人都很遙遠。

而在賈諾的整個高三的課餘時間，基本上都是一個人趴在走廊上度過。

當然，以賈諾的美貌，哪怕她再獨來獨往，她的中學生活也絕對不會平淡。

那個時候，在良城一中，男生只要不是聾子，基本上都聽過兩個女生的名字。

一個是高三文科272班的賈諾，一個是高二289班的趙雪雅。

趙雪雅的校花之名，其實是在賈諾畢業之後，才被冠上的。

在賈諾還在一中讀書的時候，提起趙雪雅，大多數人都只是說她的美貌跟賈諾有的一拼，但絕不會有人說她是校花。

跟趙雪雅一樣，賈諾高三的時候，也沒少被男生騷擾。

只不過她比趙雪雅幸運，她們高三那一屆，整體上來說，學生們都還比較本分，沒有遇到朱浩霆那樣的人，來追賈諾的，基本上也都是些常規手段，送情書，送禮物，要聯絡方式之類的。

這其中，有一個當時同級的，叫李俊凱的男生最為難纏，這貨是個文藝青年，寫得一手好作文，經常在縣裡的一些校園刊物上發表自己的文章，嘴甜會說話，女人緣很好。

他追賈諾的手段也很高明，不表白，也不寫情書，而是每天都來賈諾教室門口找賈諾，“關心”賈諾最近為什麼總是和一個高二的男生一起上下課，甚至有時候還和他一起去網咖。

這個李俊凱總是擺出一副擔憂賈諾前途的樣子，說希望賈諾不要因為男人而耽誤了自己的學業，還邀請賈諾中午放學後一起在學校自習，寫作業，一起吃飯什麼的，美其名曰共同進步，互助互勉。

賈諾對此也很煩惱。

某個中午，放學的時候，李俊凱照例又來找賈諾一起學習，但不等他說完，一個男生就走了過來，拉住了賈諾的手，一把將賈諾摟進了懷裡。

“抱歉，我的女朋友，就不勞煩你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