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了。”
“他……唉。”
“小陸哥你……”
“……”
肖副總這輛底盤極低極不實用的車緩慢的行駛在路上。
陸辛坐在了後座，身邊歪著這時候仍然處於昏迷狀態的高嚴，他的心裡一直在默默的想著特清部的規章流程，前面開車的肖副總則是一會回個頭，想說什麼又打住，連續三回。
陸辛終於還是注意到了他，轉頭看向了後視鏡：“你想說什麼？”
“小陸哥……”
肖副總的眼神在窄窄的鏡片裡顯得有些可憐兮兮：“你真的會把他關起來或清理掉嗎？”
聽到了這個問題，陸辛若有所思。
看了一眼身邊的高嚴，正歪在了座椅上，臉色煞白，正在昏迷之中。
只看他現在的樣子，只會讓人感覺他高大英俊，氣質甚至可以說有點儒雅。
但誰能想到剛才他能露出那麼猙獰可怕的樣子？
輕輕掃了肖副總一眼，知道他是在擔心，輕聲道：“雖然我們的工作多數都是清理或是隔離他們，但實際上，當初培訓的時候就說了，這份工作最主要的目的，是治好他們。”
肖副總微露喜色：“這麼說，他其實可以變得和以前一樣的？”
陸辛笑道：“如果能治好的話，當然可以。”
肖副總表情更顯得興奮：“那麼他……”
陸辛搖了搖頭，道：“治好的可能性非常的低。”
肖副總頓時懵住了，半晌，眨了眨眼睛。
陸辛能夠感覺出他心裡的擔憂、複雜與害怕種種情緒，決定在不違反規定的情況下多說幾句，道：“他汙染的已經很嚴重了，別人有沒有見過類似的案例我不知道，但就我最近經歷的這幾次事件來看，凡是嚴重汙染者，就沒有能夠治好的，看他剛才那個樣子……”
說到這裡，很善解人意的沒有把更嚴重的話說出來，只是輕輕搖了下頭。
肖副總一下子沉默了下去，半晌之後，眼眶都微微有些紅了。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就，變成這樣子了呢？”
“……”
面對別人的問題，陸辛總是下意識的去回答。
但這一次，他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來。
因為這個問題太複雜了。
受到了精神汙染，輕一些的，可能只是損失一些精神力，整體陷入抑鬱，或是有些其他的諸如幻聽幻視，萎靡不振等症狀。雖然徹底治好的可能性也不高，但起碼有希望。
而重度汙染者，本身就已經成為了汙染源一樣的性質，別說治好，不擴散就謝天謝地了。
這也正是精神汙染的可怕之處。
它不是感冒受傷，吃點藥休息一下就好。
說起來，倒也算是有跡可循，只是，太複雜太脆弱，治都很難治好。
尤其是這一次經歷了開心小鎮的事情之後，陸辛更是深有感觸。
普通人在精神汙染方面的抵抗力，實在太弱了。
但是……
一方面是脆弱到在精神汙染面前幾乎毫無還手之力的普通人。
另一方面，又是越來越多，型別越來越複雜，而且威脅等級也越來越高的精神汙染。
細想起來，陸辛都有些壓抑。
這個問題，貌似無解啊……
青港的同事們，還有很多自己認識的人，都已經很努力了……
……
在他默默的想著這個問題時，忽然衛星電話響了起來，陸辛怔了一下，急忙接起。
韓冰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了出來：“單兵先生，你現在在哪裡？”
陸辛看了一眼駕駛座上的肖副總，下意識壓低了些聲音：“在去調查的路上。”
剛才遇到了那兩位警員後，陸辛就讓他們把這件事報了上去。
只不過，因為考慮到陳菁與韓冰最近都在忙，眼下遇到的汙染事件又不知道威脅有多大，所以暫時沒有直接給他們打電話，即使上報，也只是跟上面說一聲，讓他們有個準備而已。
倒沒想到韓冰這麼快打電話過來了。
“單兵先生，我們的關係已經這麼疏遠了嗎？”
韓冰的聲音似乎顯得有些小女孩的委屈：“這麼大的事，你都不直接給我打電話了。”
“啊？”
陸辛有些意外，忙解釋道：“不是啊，我是擔心你太忙。”
韓冰嘆了口氣，道：“我是挺忙的，加班好幾天，每天睡三個小時，頭髮都要掉了……”
話音一轉：“但是我是單兵先生的資訊對接專員，只要是你的事，都會轉到我這裡的。”
陸辛頓時有些心虛。
看樣子雖然自己不是有意，但還是又加重了韓冰的工作量。
她頭髮真的掉了，那豈不是有自己的一半責任？
……
“好啦，開玩笑的，特殊汙染沒有小事，我們也必須打起精神來的。”
韓冰嘻嘻一笑，轉移了話題，態度也顯得嚴肅了些，道：“單兵先生，我現在打給你有兩個原因，第一是你讓那兩位警員上報的事情我們已經知曉，請簡要描述具體情形。”
陸辛忙調查了心態，將肖副總對自己的講述，和高嚴眼睛裡有蟲子的事情說了一遍。
電話另一端響起了噼裡啪啦敲鍵盤的聲音，應該是韓冰在錄入資訊。
“只在看到他眼睛裡出現蟲子時，才可以確定他受到了汙染……”
“汙染方式暫時未知……”
“又是一起隱秘性極強的特殊汙染事件……”
半晌之後，韓冰嘆了一聲，道：“所以，單兵先生現在是打算去高嚴的家裡看看，確定一下那位被他綁架的女孩有沒有受到他的汙染，以及他身邊的人是否還正常是嗎？”
陸辛點頭：“是的。”
發現了受到汙染的人，第一時間，當然要去看看他身邊的人，是否也受到了汙染。
根據這個結果，推測汙染邏輯鏈，以及威脅等級。
“這個思路沒有問題。”
韓冰道：“但是單兵先生請小心一點，你要去的地方恐怕會有些麻煩。”
陸辛頓時怔了一下：“有厲害的汙染源？”
“不是。”
韓冰道：“單兵先生，就在剛剛，我接到了一份通知。”
“有人在試圖打探你的資訊。”
“……”
“這是什麼？”
陸辛一時沒反應過來。
韓冰清脆的解釋道：
“很簡單，就是有人在透過私人關係，打聽有關於你的過往與隱秘身份等等訊息。”
“因為你是我們青港的四級特殊人才……回頭這一次的貢獻點計算出來，估計可以直升五級了……再加上你的資料本身也是很高的A級機密。所以有任何人想要窺探你的資訊，我都會立刻知道。”
“……”
“啊？”
陸辛都不知道自己在青港還有這樣的特殊待遇。
他也覺得有些新鮮，忙道：“那現在知不知道對方是誰？”
“青港昌興集團的人。”
韓冰一邊說一邊敲了幾下鍵盤，道：“能夠打聽到行政總廳來的，應該是他們的董事長高昌，這個人二十年前就來到了青港，是青港五級市民待遇，平時住在主城的XX小區四號院，但在二號衛星城有大量的生意，所以長時間待在衛星城，他還是二號衛星城的候選議員，人脈與勢力都很強大。”
“我先是接到了你的任務上報，只隔了十分鐘不到，就收到了有人在打探你訊息的提示，可以確定是你在打傷了那個受汙染者後，對方就得到了通知，並且開始準備要對付你。”
“……”
陸辛頓時看了一眼身邊的高嚴，心裡明白了七七八八。
毫無疑問，打探訊息的是他家裡的人了。
處理事情很冷靜啊，聽說了自家孩子被打傷，第一反應居然是先打聽傷人者的訊息？
對這一類的事情，他並不擅長處理，只好問道：“那該怎麼辦？”
韓冰道：“對於這種情況下，我們通常有兩種處理辦法。”
“一種是直接給予警告，或是逮捕。”
“二是暫時給予其虛假身份資訊，誤導他們。”
“這也要看具體的情況，如果對方的目的是對你不利，那麼便直接逮捕審問，如果是與你正在執行的某個任務有關係，就要給予虛假身份資訊了，這是為了防止打草驚蛇……”
“……”
陸辛頓時明白了過來。
特清部做事的風格一向是雷厲風行的，但這也要分具體情況。
處理汙染源的時候，那便要講究一個效律，不惜消耗大量人力物力，一切以快為主。
但若是有能力者在搞鬼，那反而要小心，不能嚇到了他，讓他們有了準備。
他說出了自己的意見：“現在我也不確定這次事情的性質是什麼，但最好不要打草驚蛇。”
“好的，那我知道怎麼處理了。”
韓冰輕吁了一口氣，道：“單兵先生小心哦，我已經安排了人做好支援你的準備。”
“從時間上看，他們應該會在二十分鐘內就位。”
“……”
陸辛聽了這句話，倒是微微詫異：“現在城裡還有人嗎？”
韓冰也有一點無奈，道：“雖然整個特清部都在忙的頭疼，但人還是能抽出一點的。”
“只希望這次的事情，不要鬧的太大……”
說到了最後，她自己忽然也有些苦惱，小聲抱怨道：“唉，我也加班好久了……”
“好想快點忙完了休個假，吃個冰激凌看個老電影啊……”
“……”
這句話倒是讓正準備接話的陸辛愣住了。
他還真的第一次從韓冰口中聽到這樣的小牢騷來……
這姑娘工作態度也有問題呀！
但考慮到人家都已經開始掉頭髮了，有一點點抱怨也是合理的吧……
尤其內心深處，陸辛倒覺得這樣的韓冰更真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