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月亮，安安靜靜的躲在了連綿的山脈後面。
空氣似乎在這黎明即將到來的一刻，忽然之間變得安靜，而且清新。
沒有四下裡搖晃，彷彿食人魔一般瘋狂搖擺的森林枝丫，也沒有壓抑而密集的，讓人彷彿沉浸在噩夢裡一樣的低沉囈語。
更沒有那種只能在精神層面才會出現的，像是拼湊一樣生長出來的怪異生物。
就連那些實體，被某些神秘的人驅趕過來的失智人，這時候也大部分被強大的精神力量，轟成了一灘灘的肉泥，只有偶爾的半截，爬在了荒野倒翻的土壤裡，喘著粗氣。
一場瘋狂的對抗之後，這種安靜與清幽，居然讓人生出了無盡的舒適感。
安博士終於扔掉了手裡的燃燒著的紙片，低頭看了看狼狽的自己。
將左腿上已經出現了好幾個破洞的，還在旁邊耷拉著一條條爛布的絲襪扯了下來。
相比之下，右腿的絲襪倒還完整，便暫時不扯破。
光著腳，快速在周圍找了一下，把那個圓柱形玻璃柱體撿了回來。
真是神奇。
經過了這樣瘋狂的一戰，這個秘密武器居然沒有炸開。
還好還好，幸虧沒炸開，不然有可能這片荒野連同周圍的森林，都要毀掉大半。
然後她快速而緊張的起身，來到了絲絲的身邊，將自己的白褂脫了下來，披在了她身上，仔細的打量過了這個眼神有些迷茫的女孩，深深的鬆了口氣，急忙將她抱在了懷裡。
這一次調查團出來的人，就只剩了自己和她了。
至於單兵……因為不確定單兵如今的狀態，所以暫時不能算數。
遠處，虛無少女飛散的白髮，已經在空氣裡消失，彷彿從來也沒有出現過。
同時被她帶走的，還有黑衣主教和白大褂的老研究員。
迄今為止，虛無少女，仍然代表了這個世界上，最強的防禦力量。
她的懷抱與白髮垂落之地，便是絕對的安全之域，任何汙染都無法侵入半分。
但是，在她的保護下離開的黑衣主教與穿著白大褂的一代首席研究員，卻沒有半點開心的神色。
他們是帶了一種壓抑而絕望的情緒離開的，甚至，還有一點迷茫。
臨時前，深深的看了一眼冷漠看著他們的單兵，似乎想說什麼。
但終究，他們一直到真正的離開，都沉默著。
陸辛沒有阻止他們，也阻止不了。
他最後只是帶著挑釁的微笑，確保這兩個人，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目前還做不到毀滅他們的身體。
所以只能退讓一步，先毀滅他們的希望再說。
……
……
一片滴滴嗒嗒的音樂聲裡，馬戲團的人已經收拾好了行囊。
他們站在了大象的後背上，同時以統一而且誇張的動作，向陸辛敬禮，並告別。
包括了他們身後的加冕小丑，也同樣如此。
他在向陸辛撫胸致意的時候，臉上似乎仍然帶著一種讓人琢磨不透的微笑。
很滑稽，也很危險。
但是陸辛同樣也沒有試圖阻止它。
就算目前還不知道他是敵是友，但是，僅憑它在最危險的時候出現了，幫了忙，並且舉辦了那麼一場精彩的表演，向媽媽致敬，自己就不會攔下他，這是一種做人該有的禮貌。
“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遠遠的，有摩托車嗚嗚嗚的駛了過來。
薛院長駕駛著摩托，慢慢來到了陸辛的身後，兩邊肩膀上，各蹲著一隻潛伏者。
身後，還跟了一群。
這一雙雙不停眨呀眨的大眼睛，使得薛院長看起來很不嚴肅。
但他說的話卻很嚴肅，沉聲向陸辛道：“我們的這幾位老師，太可怕了。”
“他們掌握著關於這個世界災變的最核心資料，也用了幾十年的時間，在這殘破的世界裡鋪展開了最為強大的計劃。雖然這一次的對抗，我們的計劃成功了，打掉了他們最強的一張底牌。但是，也正因此，我們真正的和他們站在了對立面，這將拉開一個危險的序幕。”
“在這之前，他們對這個世界，更多的只是觀望，慢慢的進行自己的準備。”
“但現在，大家都表明了立場，也就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將對方拉進了戰場之中。”
“雖然他們已經丟掉了最大的一張底牌，但我也不知道，如果他們忽然發了瘋一樣的開始向我們發起攻勢，那將迎來何等瘋狂而恐懼的威脅，只能說，我們每個人，都要小心。”
“……”
陸辛靜靜的聽著他的話，不置可否。
過了一會，才忽然問道：“妹妹現在在哪裡？”
薛院長微微一怔，沉默了一下，然後回答：“在研究院。”
“另外，那裡還有一些你認識的人，以及窺命女士留給你的一些東西。”
“稍後，我會送到青港給你。”
“……”
“窺命女士……”
陸辛微微失神，然後點頭：“好。”
說完了這句話後，他沉默了一會，看向了薛院長，欲言又止。
似乎想問什麼，卻又不太敢問。
但是，感受著貼近胸膛的那一點點冰涼，他還是慢慢的，問了出來：
“還能回來嗎？”
“……”
薛院長知道他想問什麼，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他輕輕搖頭，道：“這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
“但是，你剛剛已經使用真實造物的力量，恢復了她的精神宮殿不是嗎？”
“按照理論來說，應該是可以回來的吧？”
“……”
陸辛的臉上，出現了一抹難以掩飾的擔憂。
“這種力量，我還不是太熟悉……”
他低聲道：“對於那張撲克牌，我也只能儘可能的，讓它恢復到之前的形狀，不敢有任何一絲多餘的想法，擔心會和之前做的不一樣，就導致再回來的人，已經不是她了……”
“我能理解。”
薛院長點了點頭，道：“但我認為你不用擔心。”
“我相信，只要精神宮殿沒有問題，那窺命女士便一定會回來。”
“我不太瞭解你的力量，但我想，因為視角的不同，我們瞭解到的窺命女士也不同。”
“我眼裡的窺命女士，因為可以看懂命運，所以她絕不會選擇逃避。”
“對她來說，自己一死了之，將其他的事情全交給別人……”
“……那是一種躲避命運的行為！”
“起碼，我認識的，有足夠魄力佈下這個局的窺命女士，一定不會這麼做。”
“……”
聽著他的話，陸辛心裡，忽然輕輕的顫了一下。
他抬頭看向了薛院長，此前自己多少有些不喜歡月蝕研究院。
但如今，經過了與安博士的調查之行，又見到了月蝕研究院與一代研究員的對抗。
或者說，僅僅是因為，他在談到了這件事的時候，表現出了足夠的信心，表現了對媽媽會回來的認同，就足以改變自己的態度。自己在這一刻，甚至覺得有點感謝眼前的老頭。
“是啊，會回來的……”
陸辛長長的吁了口氣，忽然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道：“我現在是不是很強大？”
“嗯？”
剛剛領著絲絲走了過來的安博士，冷不丁聽到了這個問題。
心想為什麼會討論這個？
難道這個傻逼院長剛剛和單兵一直在這裡討論誰夠不夠強大的問題？
這是給帶歪了嗎？
薛院長也明顯的怔了一下，然後笑道：“在毀滅什麼東西的領域，你很強大。”
“毀滅領域，你甚至可以排第二。”
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地下，道：“排第一的在下面。”
“所以，在現實中，你也可以說是最強大的。”
“……”
陸辛認真思索了一下，覺得薛院長說的很有道理。
然後他微微皺了皺眉頭，道：“但是，我並不那麼喜歡毀滅什麼東西……”
“懂……”
薛院長立刻道：“有錢人才不會想著毀滅世界，而你現在已經是相當有錢的人了！”
“甚至能算我們月蝕研究院最大的債主！”
“……”
“嗯？”
陸辛多少有點意外了一下。
現在自己確實沒太有心情談錢的事情，但是，但是這位老院長為人是真的不錯……
“那麼，不透過毀滅的方式，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掉他們？”
定了定神，陸辛才認真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問的很認真，因為他心裡就是這麼想的，一定要解決掉他們。
畢竟，自己剛剛已經說了，會解決掉他們。
說話要算數，這也是做人的禮貌。
聽到他的問題，安博士微微驚訝，薛院長臉上，則漸漸的露出了有些欣慰的表情。
然後他也很認真且嚴肅的思考了一下問題，道：“精神層面的生物壯大自己，需要的只是去汙染更多的人，也就是，強行讓其他生物的精神力量為自己所用，受一種意志控制……”
“而我們是人。”
“人想完成一件很大的目標，當然就需要找到一群有著同樣目標的朋友了。”
“所以，你現在需要知道的，是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
“好的。”
薛院長的話，忽然讓陸辛有種恍然。
是啊，自己只是一個老老實實走在街上，沒招誰沒惹誰的人。
忽然一把槍掉到了自己面前，然後所有人都想要這把槍，都說自己該有這把槍。
自己能怎麼做？
當然，是找到警廳，把這把槍上交了。
如果沒有，那就去找到值得自己相信的人，但是把槍據為己有的想法。
陸辛從來沒有產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