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裡,玉竹跪坐在榻前,低聲回稟著:“您剛出去沒多久,楊姨娘和阿槿便去了榮康堂,大約半個時辰後,大夫人帶著十幾個僕婦怒氣衝衝的闖了進來,秦媽媽見情況不對勁,忙上前詢問……”蕭南斜倚在榻上,身後放著個斑絲隱囊,她雙手輕輕撫著小腹,一邊無聲的安撫腹中的寶寶,一邊凝神聽玉竹的回稟。

“哦,”良久,待玉竹說完整件事的起因,蕭南淡淡的問道,“也就是說金枝發現阿槿與楊姨娘行跡鬼祟,悄悄跟了上去,不想卻被大夫人的人發現了,大夫人以此為藉口,大肆吵鬧起來?”

玉竹點頭,“是的,大夫人說金枝受了旁人的指使,窺伺主人的行跡,實在可惡,當著榮壽堂眾僕婦的面,大夫人命令趙媽媽‘教訓’金枝,並逼問她背後主使者是誰.”

“而金枝卻死活都不說,”對於金枝的忠誠度,蕭南還是非常自信的,“所以,大夫人便罰金枝跪在那裡?”

“嗯,金枝確實是個忠心的,”玉竹想起上午的那一幕,也忍不住嘆了一句。

雖然蕭南並沒有命令金枝去跟蹤阿槿或者楊姨娘,但她確實曾說過,讓金枝看好那幾個女人。

所以這件事也可以說是蕭南‘指使’的。

“可憐她被趙媽媽用戒尺抽了十幾個耳光,好好一張芙蓉俏臉都被打腫了,”玉葉頗為感慨的說道,“結果,金枝還是咬死了自己只是好奇,才會跟著楊姨娘,並不是受人指使.”

蕭南想到金枝和玉葉狼狽的模樣,也有些不忍。

說實話,起初她對這四個侍婢的感覺很複雜,她們幾個雖是自己的人,但卻又是崔幼伯的女人,不管她的心裡有沒有崔幼伯,他都是自己的丈夫。

沒有哪個女人會跟丈夫的其它女人打成一片。

蕭南與四個侍婢的關係,說穿了就是個交易的關係:四美婢幫她攏住丈夫、並監視其它的侍妾,而蕭南則給她們富貴的生活、並觀其行的送個孩子。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蕭南與四人相處久了,發現這四個人很守本分,除了緋衣曾偷偷跟孃家聯絡外,四人沒有做過任何有違主人命令的事兒。

這讓蕭南對四人的觀感也漸漸好起來,尤其是崔幼伯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磨掉了她對他最後一點期望,讓她直接把丈夫當成了合夥人。

沒有了感情的牽絆,蕭南從夫妻關係中抽離出來,使得她看待那些女人時,心態愈加平和——這個男人她都不在乎了,又何必妒忌他的情人們?!經歷了這些,蕭南反而愈發看重那四人。

當然,金枝她們這幾年來做得也確實不錯,因為有她們的存在,崔幼伯再也沒有出去風流過,楊婥則是個意外。

“嗯,這次委屈她們了,”蕭南很清楚,金枝所謂的‘罪名’根本就是大夫人的藉口。

而大夫人會這般執杖明火的闖入榮壽堂,當眾責罰蕭南的親信,不過是想趁著蕭家出事的當兒,好好教訓蕭南,順便震攝下榮壽堂的上下僕役們,從而樹立她這個郎君生母的權威罷了。

想了想,蕭南吩咐道:“待會兒給她們兩個送些‘玉顏膏’,再每人賞賜二十貫錢。

告訴她們,這次的事兒,我都知道了,她們的委屈我也清楚,日後我定會好好補償的.”

“是,婢子一會兒親自送去!”

玉簪應道。

“金枝是因為‘窺伺主人行跡’而被罰,那玉葉呢?她又是為何被罰?還有小二孃,她怎麼落到葛媽媽手裡?”

蕭南問道。

“是這樣,馮尚宮聽到外面的喧譁聲,趕忙出來檢視,見是大夫人,便依禮問安,”玉竹的臉色有些不虞,接著說道,“但大夫人對馮尚宮很冷漠,也很失禮,就差明著嘲諷她是宮奴了.”

蕭南早就猜到大夫人會對馮尚宮無力,但還是沒想到她會如此刻薄。

玉葉抬眼偷看了下蕭南的臉色,見主人果然一臉怒容,忙又垂下頭,“馮尚宮雖暗自氣惱,但還是恪守禮儀。

隨後,馮尚宮看到被責打的金枝,便問大夫人,可是金枝做了什麼錯事,衝撞了大夫人,還說,如果金枝果真犯了錯,她定會依家法懲處。

馮尚宮還當場勒令金枝向大夫人告罪.”

馮尚宮的處理方式,基本上和蕭南的一致,唯一的區別在於,兩人的身份不同,得到的效果也就很不一樣。

大夫人聽了馮尚宮的話,非但沒有消氣,反而愈加氣惱,幾乎是指著馮尚宮的鼻子呵斥,‘你是個什麼東西’‘一介鄙吝宮奴,也敢在本夫人面前指手畫腳’。

西跨院的玉葉母女聽到動靜,偷偷出來檢視,不想卻正好撞到大夫人的槍口上。

大夫人越罵越生氣,一眼瞥見到玉葉和阿嫮後,忍不住想起了幾個月前被蕭南羞辱的那件事,直接把炮火對準了玉葉。

“小二孃見幾個婆子抓住了玉葉,頓時嚇得不輕,當場哭著喊著要阿孃,”玉竹想到小娘子哭得差點兒斷氣的可憐樣子,不由得輕嘆一聲,“小二孃哭喊不止,大夫人心煩,便讓葛媽媽把小二孃抱下去。

馮尚宮見狀,生怕她對小二孃不利,出言阻止。

鐵娘子和婢子聽到訊息,擔心把事情鬧大給您招惹麻煩,就沒通知甲衛,而是帶著後院的一些心腹、能幹的僕婦前去阻止.”

於是,便有了蕭南迴來時看到的那一幕。

玉竹回稟完,深深的叩了一個頭,“都是婢子沒用,沒能及時制止大夫人,鬧出了這樣的亂事.”

蕭南皺了皺眉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懊惱:“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你們。

過去我總想著低調,儘量不招惹是非,連帶著你們也都變得膽小、拘謹起來,更縱得那些人忘了尊卑、規矩,險些輟了蕭氏女的名聲.”

玉竹抬起頭,難掩驚喜的輕呼:“郡主?”

難道郡主終於想通了,不再委屈自己?蕭南掃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嗯,我想過了,從今以後,我既是榮壽堂的當家主母,又是欽封的襄城郡主,但凡是有人再敢生事,我也好、你們也罷,都要拿出該有的氣勢來,好好懲戒她們!”

“恩恩,”玉竹連連點頭,嘴角更是忍不住扯開笑容,“婢子謹遵命!”

這時,忽然傳來熟悉的呼喚聲。

主僕兩個不再言語,細細聽著。

“是郎君!”

玉竹猛然想起院內的一片狼藉,擔心的說道:“郡主,外頭還都沒有收拾,若是被郎君看到了,再提及上午的事兒……”郡主可是毫不留情的將大夫人身邊的人打了個半死呀,郎君是個孝順的,知道了此事,肯定要與郡主爭執呀。

蕭南擺擺手,“無妨,我故意沒讓人收拾,就是等著郎君來問我.”

正說著,崔幼伯已經邁大步快速走了進來,當他看到安然斜倚在榻上的蕭南後,大大的鬆了口氣,“呼~~~娘子,你無礙就好!”

蕭南對幾個侍婢使了個眼色,玉簪和玉竹會意,紛紛帶著小丫鬟們退出了正房。

崔幼伯幾步奔到榻前,仔細打量了蕭南一番,見她確實沒事兒後,才問道:“娘子,是不是家中來了匪人?為何院中滿是狼藉?地面上還有大片的血跡?”

蕭南坐直身子,淡淡的說道:“郎君猜得沒錯,家中確實來了匪人!”

崔幼伯大駭,連聲問道:“什麼?真的有匪人?你和孩子們都沒事兒吧?對了,靈犀和長生呢?怎不見他們?”

說著,崔幼伯轉頭左右尋找了一圈,卻沒有找到一雙兒女的蹤影。

見崔幼伯滿臉焦急,眼中的擔心與關切並不似作偽,蕭南冷成一片的心底稍稍透過一絲暖意,“郎君放心,我和孩子們都沒事兒,就是阿嫮那孩子被驚著了,這會兒還哭著呢.”

“阿嫮?”

他的小女兒?崔幼伯對阿嫮雖不如對靈犀那般看重,但那也是自己的女兒,聽說她被嚇到了,很是擔心。

不過,崔幼伯更氣恨那些膽敢闖入他家裡的‘匪人’,只見他咬著牙,恨恨的問:“那些匪人呢?可曾命人抓起來?”

蕭南淺淺一笑,道:“郎君放心,我回來的時候,正巧看到她們作亂,當時便叫來甲衛,將她們全都拿下,並且施以杖刑.”

哦,拿住了,還打過了,很好,很好。

崔幼伯滿意的點點頭,他家娘子辦事就是這麼穩妥。

但很快的,崔幼伯就發現了不對勁,榮壽堂裡外都有甲衛看守,那些匪人是怎麼闖進來的?還有,聽娘子的話,似乎那些匪人進了門,甲衛們竟毫無覺察,反而要讓人去喚?“等等,娘子,那些匪人到底是些什麼人?難道竟是從旁處闖進來的?連守衛的甲衛都不曾發覺?”

崔幼伯緩步走上主位,坐在蕭南的身邊。

蕭南直直迎上崔幼伯的雙眸,一字一頓的說道:“沒錯,那些匪人都是從隔壁榮康堂摸進來的,是大伯母親自帶來的……”ps:厚厚,謝謝書友100711231514447親的和氏璧,終於有和氏璧了,某薩好激動,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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