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伯這一吆喝,滿院子的人都起來了。

崔蘅幫忙管家,也暫時搬到了榮壽堂居住,她的小院就在葳蕤院的主院旁邊,所以她是最先起來的那批人。

“快,將住在中庭的穩婆、醫女和太醫都找來,吩咐廚房,趕緊少開水,另外把雞湯燉上,再準備好湯餅……”崔蘅的反應速度極快,她並沒有像崔幼伯那般不知所措,而是異常鎮定的按照老夫人的交代,語氣沉穩的一一分派下去。

不得不說,崔蘅這番表現起了不小的作用,原本聽到訊息有些慌亂的丫鬟們,見崔蘅有條不紊的分派事情,也都受了她的感染,漸漸安靜下來,一個個領了差事,各自分頭辦差去了。

分派完差事,崔蘅又命人去請老夫人,她自己是未嫁女,不好親去產室,便直接去了議事廳坐鎮。

榮壽堂的幾個管事娘子,也都先後聽到訊息,紛紛爬起床,可出了自家門,又不知道該去哪兒。

她們又不是蕭南的鐵桿心腹,更不是醫女穩婆,這樣一頭扎進葳蕤院,讓別有用心的人見了,沒準兒還會說她們添亂。

可躲在家裡不露頭,也不行呀,萬一事後蕭南追究起來,說她們不盡心,把她們的差事罷了,她們豈不要冤死。

正矛盾著呢,忽而又小丫鬟來報,說四娘在議事廳,讓聞訊趕來的管家娘子去那兒回話。

太好了,可算找到組織了,幾個管事娘子麻溜的往議事廳跑去。

老夫人上了年紀,覺淺,外頭一有動靜,她便起來了。

一聽是蕭南要生產了,她忙坐起來,裘媽媽睡在隔間兒,聽到動靜也爬起來,胡亂穿好衣服,便過來服侍老夫人。

一起跑來的還有兩個值夜的大丫鬟,三人七手八腳的幫老夫人穿戴好,披了裘氅,外頭的僕婦也已經點好了燈籠和火把,老夫人一手緊握著念珠,一手扶著裘媽媽,便朝葳蕤院趕去。

崔幼伯將蕭南抱到產室,還不等跟娘子說幾句話,便被第一時間趕來的穩婆和醫女請了出去。

眼睜睜看著房門關閉,崔幼伯心裡似長了草,一片亂糟糟,心焦得他在廊下直轉圈。

“郎君,您的鞋掉了。

快換上吧,地上涼!”

海桐尾隨玉簪四個大丫鬟過來,到了產室,四個玉都進去了,她有自知之明,並不敢跟著進去,便留在外面伺候。

抬眼就看到自家郎君光著一腳、另只腳上的白錦布襪也掉了一半,拖著半隻襪子焦急的走來走去。

她心裡一緊,如今可是寒冬臘月呀,葳蕤院的廊廡、甬道下雖也通了暖道,可禁不住郎君這麼折騰呀。

海桐趕忙折回正寢室,拿了雙新棉襪和鞋子,走到崔大的近旁,柔聲勸他換上。

“嗯?鞋子?”

崔幼伯這才發現,剛剛他一時心急,竟忘了穿鞋子,他說怎麼覺得腳下有些冷呢。

“郎君,您坐這裡,婢子伺候您穿鞋.”

海桐拖過門邊的一把月樣杌子,扶崔幼伯坐下,自己則蹲下來,先用乾淨的帕子將崔幼伯沾了灰塵的腳擦乾淨,然後又輕輕的幫他套上棉襪、穿上鞋子。

這時,老夫人一行已經趕來了。

崔幼伯聽到動靜,一把推開海桐,疾步迎了上去。

老夫人顧不得跟崔大寒暄,直接問道:“喬木怎麼樣了?穩婆和醫女都到了嗎?”

崔幼伯扶住老夫人的另一邊胳膊,用自己也不確定的語氣說:“阿婆放心,喬木還好,穩婆也都到了,這會兒正在裡面。

四妹妹還說,太醫也通知了,這回正在北院的廂房候著.”

因為蕭南的預產期就在這幾天,所以崔家早就把穩婆等請到了家裡,今兒雖是除夕,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請求諸位留在了崔家。

穩婆什麼的還好說,她們畢竟是賤籍,只要主家有吩咐,她們並不敢有異議。

但兩位太醫不同,人家好歹是朝廷官員,大過年的拘著不讓回家,著實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老夫人和蕭南卻不敢馬虎,硬是各送了兩家一份重重的年禮,‘請’太醫在崔家過年,並許諾,蕭南平安生產後,還會有重謝。

上有大公主和郡主的權勢,下有豐厚的謝禮,兩位太醫再不情願,也都留了下來。

幸好留下來了,這不,蕭南除夕夜就發動了。

老夫人聽完,長長舒了口氣,將念珠攏迴腕上,雙手合十連聲說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崔大卻提醒老夫人,蕭南順利進入了產室,佛祖並沒有幫忙,辛苦的是自家堂妹,“阿婆,這事兒還多虧了四妹妹,剛才我一時著急什麼都顧不上,還是四妹妹持重,又是安排廚房燒水做飯,又是叫來穩婆太醫,這會兒她還在議事廳忙碌呢.”

老夫人讚許的點點頭,“嗯,阿蘅是個好的,待喬木順利生產完,你們好生謝謝她便是.”

“阿婆,院子裡冷,您又有了春秋,不如去正堂坐著等?”

崔大見老夫人臉色不是太好,眼下還有大大的黑眼圈,擔心老人家撐不住,忙扶著她往臺階上走。

老夫人擺擺手,“無妨,廊廡下也通了暖道,我坐著廊下等.”

說著,老夫人便抬腳往產室的方向走去。

崔大拗不過老夫人,只好命人搬來一張單榻,鋪上厚厚的褥子,扶著老夫人坐下。

崔蘅那邊也得了訊息,連忙吩咐廚房燒了兩個炭爐端過來。

兩個炭爐一個放在老夫人腳邊,一個放在老夫人身側,炭爐上都罩上了竹編的熏籠,方便老夫人倚靠。

原本崔蘅也命人給崔大抬了張坐榻,但崔大耳朵裡全是蕭南壓制的呻吟聲,他哪裡坐得住,只不停的在門口走來走去。

“……”蕭南死死咬著下唇,忍受著又一波的陣痛,她已經感覺到肚子在下墜,可產道還沒開,短時間孩子還出不來,她只能繼續忍受這種撕裂般的疼痛。

“郡主,您別咬自己呀,不行就咬婢子吧.”

玉簪站在一旁,看蕭南把自己的下唇都咬破了,鮮血順著嘴角往下流,她很是心疼,直接將自己的腕子伸到了蕭南嘴邊。

蕭南終於熬過了一波陣痛,虛弱的鬆開嘴,幾近無聲的說道:“不用,我還撐得住,啊~~”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蕭南實在忍不住,大聲喊了出來。

玉竹急得不行,她見兩個穩婆抄手站在一旁,根本不上來幫忙,心裡的火氣直往上湧,最後,蕭南的這聲呻吟,讓玉竹終於忍不住了,沒好氣的衝兩個穩婆喊道:“兩位媽媽也來看看,郡主怎麼樣了?”

兩個穩婆對視一眼,無奈的說道:“小娘子,不是老身不動手,時辰不到,老身急也沒辦法呀.”

玉竹的語氣更差,“那也不能這麼幹等著呀,你們沒看到我家郡主都疼成什麼樣子了?告訴你們,若是我家郡主有什麼閃失,大公主那兒你們怎麼交代?啊!”

兩個穩婆被嚇得一哆嗦,是呀,她們都習慣了,似她們這樣的身份,一進產室那就是老大。

可她們卻忘了,眼前這位產婦,可不是以往她們接生的普通官宦女眷,而是聖人的外孫女,長樂公主的唯一女兒呀。

兩人趕忙湊到榻前,一個看肚子,一個看下身,嘴裡還不停的說著:“郡主娘子,您千萬別大喊,要留著力氣,產道不開,還要好幾個時辰才能把孩子生出來,喊沒了力氣,最後生產的時候就麻煩了.”

蕭南又熬過了一波陣痛,她長長吐了口氣,聽到穩婆的話,扭頭對玉蓮說:“去給我弄些吃的,穩婆說得對,攢足了力氣才能生產.”

玉蓮楞了下,扭頭看向穩婆,“郡主現在能吃東西嗎?”

她只是善醫理,並不善接生,產室裡的事兒她還真不清楚。

“可以,最好是有營養的,湯餅、雞湯都可以.”

兩個穩婆接生都有三四十年了,經驗最豐富,聽蕭南這麼說,也紛紛贊同的點頭。

其實,蕭南已經很配合了,兩人也給不少權貴接過生,那些貴婦人,一上產床就開始扯著嗓子大喊,喊到最後要生了,卻沒了力氣,弄得難產,連累她們也捱罵。

門外,崔幼伯正急得撓牆,忽然看到房門開了,忙走過來,抓住玉蓮的手,“娘子怎麼了?剛才我聽到娘子喊得淒厲,是不是——”玉蓮掙開崔幼伯的手,“娘子無礙,只是沒了力氣,婢子去給娘子做些湯食.”

“湯食?哦哦,那還不趕緊去!”

崔幼伯頭一次聽說生孩子生到一半去吃飯的,不過,既然娘子這麼說,穩婆和醫女又沒有反對,應該不會有錯。

玉蓮匆匆趕去廚房,廚房的灶上正溫著雞湯,廚娘也準備好了湯餅,玉蓮不禁大喜,忙指揮廚娘將湯餅下到雞湯裡,不多會兒,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湯餅便好了。

蕭南吃了湯餅,似乎有了力氣,繼續咬牙對抗著一波又一波的陣痛。

但,蕭南的這一胎生得並不順利,直到天亮,還沒有生下來。

廊廡下,崔大已經累得坐在了地上,唯有雙眼還算精神的盯著產室的大門。

忽然,門開了,黑胖的穩婆甲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

“怎麼了?”

崔大心裡咯噔一下,他還沒聽到孩子啼哭,穩婆怎麼就出來了,難道是?“不、不好了,”穩婆急得話都說不利索,“郡主、郡主娘子胎位不正,是、是寤生!”

ps:嘿嘿,上午第一更,下一更小包子就出來了,親們猜猜,是男還是女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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