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清晨,薄薄的寒霧淡去,伴隨著遠處皇城上傳出的鼓聲,辰光院的正堂後院犬坊響起幾聲清脆的短笛聲。

“二喜、三喜、四喜……快,快跟上.”

方三娘子穿著一身深綠色的加棉胡服,手裡拿著個銀質的短笛,正一邊吹著號子,一邊指揮幾隻拂林犬和猞猁跑出犬舍。

“汪、汪汪!”

十隻雪白的毛團乖巧的從房舍裡滾出來,後面還有一隻小馬駒般大小的白色猞猁跟出來,瞧它慢悠悠、老神在在的樣子,彷彿是這支拂林犬小分隊的老大。

只可惜,一個粗獷的男低音瞬間打碎了猞猁的悠閒表象,“快,快,小白你也快點兒!”

猞猁挺直的身子很明顯的僵了僵,隨即扭過頭,非常兇殘的盯著半空中撲稜翅膀的碧色鸚鵡。

表情異常兇狠,琥珀色的雙眸泛著冰冷的光,彷彿在說:小樣兒,你給我小心點兒,你最好一直在天上待著,否則……哼哼!小青才不怕它呢,喚了個嬌滴滴的女聲,繼續tx:“喲,怎麼,小白你不喜歡侯二哥的聲音?好吧好吧,那就換個好聽的,這個怎麼樣?”

如果蕭南在場的話,一定氣得翻白眼兒,因為小青模仿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堂堂襄城郡主的聲音。

猞猁繼續瞪它、瞪它、瞪死它!“還不行?嘎,總不能讓我學個奶娃子叫吧?!咿呀~~~”小青則撲稜著翅膀落在了方三娘子的肩頭,歪著腦袋‘奶聲奶氣’的叫了兩聲。

方三娘屈起食指,輕輕敲了小青的腦袋一記,“又作怪!”

說起來,方三娘跟禽畜打了十來年的交道,鸚鵡、八哥之類的巧嘴畜生也馴過不少,但像小青這般通靈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唔,用郡主娘子的話說,看它妖孽的,這是要逆天呀。

“哎喲,娘子,好娘子,您就饒了我吧.”

小青眨巴眨巴小眼睛,撇撇嘴,又換回侯二郎的嗓音,故意作怪的討饒。

方三娘一聽這話,頓時紅了臉,揮舞著拳頭要去教訓小青,卻不想這傢伙早就拍了拍翅膀,一溜煙兒的往中庭飛去。

邊飛還邊喊,“劉婆子,開門!”

而負責看守中庭和後堂之間迴廊的劉婆子,卻誤以為聽到了後堂管事秦媽媽的話,慌不迭的開啟院門,一邊往外瞧,一邊諂媚的笑道:“哎呀,可是秦媽媽?呵呵,奴早就收拾妥當了,您快請!”

結果……“又是這隻該死的扁毛畜生!”

劉婆子看到那抹熟悉的碧色身影從眼前飛過,而她前後左右的踅摸了半天也沒找到秦媽媽的影兒,便知道她又被捉弄了,想罵又不敢——這隻鸚鵡可是郡主的愛寵,她作死才會招惹它——只得在心底惡狠狠的罵了一句,表情僵硬的目送方三娘帶著一群毛茸茸的小東西順著迴廊向外跑去。

方三娘故作沒有看到這一幕,朝劉婆子點點頭,便繼續領著一群小毛團兒前進。

其實也不能怪她視若無睹,實在是,唉,同樣的戲碼每天都要上演一遍,任誰也不會再感到稀奇呀。

“劉大娘,今兒這麼早呀,呵呵,真是辛苦呢.”

劉婆子惡狠狠的盯著半空中飛去的鸚鵡,身側卻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女聲,她忙回過頭,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住在中庭偏舍的阿槿。

卻說阿槿經過兩個多餘的靜養,身體狀態倒也恢復了七八分。

她原本長得極嬌俏,饒是隻有七八分的模樣,也比一般的清秀丫頭要美麗幾分。

再加上她刻意的裝扮和骨子裡透出來的楚楚可憐,使她看上去並不像個生了孩子的婦人,反而像個嬌弱溫柔的羞澀小娘子。

此刻,只見她穿著一身銀紅色的齊胸長裙,外面罩著一件松花色的廣袖棉袍,肩上搭著條紅、黃、白三色相間的披帛;稍顯枯黃的長髮,因塗了桂花頭油,現在看起來倒也油光水滑的,整齊的盤成墮馬髻,髮髻邊簪著支烏木雕花簪;除了這木簪,她只在腕子上掛了串沉香佛珠,全身上下竟沒有其它的飾物,看著有些寒酸。

劉婆子暗自撇撇嘴,笑話道:開來這阿槿是真失寵了呀,這剛過節,身上竟連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

哼,瞧這副打扮,竟連院子裡的二等丫鬟都不如,人家好歹也有幾件銀簪、銀臂釧什麼的,再不濟也有包銀的首飾戴。

再看看這阿槿,嘖嘖嘖……殊不知,阿槿卻在想,郎君見到自己這般古樸、大氣的裝扮,她再適時地說幾句‘自當了阿孃,便信了佛’或者‘世家望族,不易過度浮誇’之類的話,崇尚魏晉古風的郎君定會高興,沒準兒還會贊她知曉規矩呢。

想到這裡,阿槿的嘴角都禁不住的上揚,眉眼間也露出點點春色,她湊近劉婆子,低聲問道:“劉大娘,昨兒郎君還在書房安寢的?”

一提起這事兒,阿槿胸口就似堵了塊石頭:都怪那個悍婦,竟不顧主母體面的把她強遷到了中庭的偏舍。

哼,表面上說得冠冕堂皇,說什麼這裡距離郎君的書房最近,素日裡也好就近服侍郎君。

事實上呢,偏舍也確實離書房極近,可、可這中間還隔著一個大大的花壇和假山呢,如果想走捷徑過去,只能翻牆、或是爬山。

可前幾天的教訓告訴她,牆並不是那麼好翻得,假山更不是那麼容易爬的,即使老天爺開了眼,讓她翻過了牆、爬過了山,也不能順順利利的見到郎君——該死的翰墨,過去吃了她多少好處,現在卻翻了臉,也敢跑到她跟前攔她。

手裡的帕子擰成了麻花,阿槿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劉婆子搖搖頭,並不直接回答,而是目光閃爍的看著阿槿。

阿槿會意,抖了抖寬大的袖子,從袖袋裡順出一個荷包,悄悄的塞給她。

劉婆子動作熟稔的接過荷包,順手捏了捏,唔,摸著像是根簪子,只是不知是銀簪還是金簪。

不過,從長短、粗細來約莫,這簪子即使是包銀的簪子,也能值個幾百錢。

阿槿知道這些婆子最貪財,也最勢力,你給她一百錢的好處,她絕不會告訴你價值高於一百錢的訊息。

若隱晦的資訊,只能多添送銀錢。

為了得到更準確的訊息,阿槿又補了一句,“是過年的時候,我阿兄送來的節禮,原是一套二十四支各色花頭簪,這支是梅花銀簪.”

故意加重了‘銀’字。

果然,劉婆子一聽這話,心底裡迅速換算出這銀子價值幾何,確定能遞上自己兩個月的月錢後,她的臉直接笑成了菊花,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壓低聲音說:“好叫阿槿你知道,咱們郎君昨兒並不在書房就寢,而是回正堂了。

而且我聽後堂看院門的婆子說,說是後半夜的時候,八娘子又叫熱水了,郎君的暮食也送到了正寢室.”

“什麼?正寢室?”

阿槿多聰明的人呀,一聽這話便抓住了重點,她拉著劉婆子的手,急聲問道:“難道郎君、郎君又回正房了?”

這怎麼行,她比蕭南早產四五個月,她這兒還沒跟郎君……不行,絕對不行,她比蕭南早認識郎君,也比她早服侍郎君,更比她懂得郎君……阿槿更堅信自己在郎君心目中的地位也比蕭南高——她可足足侍奉郎君十年呀,這麼多日日夜夜的相伴,就是夫人也沒有她瞭解郎君,也沒有哪個女人比她更有資格陪在郎君身邊。

前些日子,阿槿拼命的進補,不管好吃難吃的東西都敢往嘴裡塞,為的就是早日恢復過去的樣貌,好搶在蕭南前頭繼續伺候郎君。

結果,苦藥湯子喝了兩個月,喝得她吃什麼都不香甜,卻等來這樣一個結局。

阿槿的五官有些扭曲,手裡的帕子更是擰了又擰,差點兒扯成了了碎布條。

她抱怨、氣結的同時,也忍不住暗罵:好個不知羞恥的郡主娘子,這才剛滿月幾天呀,也不知道好好調理身子,就爬上郎君的床,真不要臉!如果讓阿槿童鞋知道,蕭南之所以想起‘同房’這件事兒,還多虧她的‘提醒’,阿槿還不知會後悔成什麼樣子呢。

“沒錯,阿槿,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從別人那兒打聽來的訊息,你可不要亂說哈!”

劉婆子不是未出閣的小娘子,見阿槿一副‘郎君揹著她偷人’的怨婦相,便知道阿槿在氣什麼,為了避免這位姑奶奶一個不忿,惹出什麼事端,劉婆子忙叮囑道。

“……嗯,我省得。

有、有勞大娘費心.”

阿槿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接著便轉身返回自己的院子——正寢室那邊正春色無邊呢,她跑去觸什麼黴頭?回到偏舍,阿槿在屋子裡轉了幾圈,好半天才找來這裡的粗使丫鬟,“去,把郎君身邊的文竹叫來.”

郎君身邊可不止一個翰墨。

阿槿在崔八身邊待了十多年,也不會只收買一兩個人。

文竹和翰墨一樣,都是崔八的隨侍小廝。

不過,比起翰墨,文竹更顯老實,平日裡也極少跟內院的丫鬟婆子有往來,是以,很少有人知道他是阿槿的眼線。

不多會兒,一個十三四歲的清秀小廝來到了偏舍,由丫鬟領著走到阿槿的房間的南窗下,“阿槿姐姐,喚我何事?”

阿槿低聲吩咐:“你抽空去榮康居找我大兄,幫我帶句話,就說‘紫珠今何在’,請他儘快回我.”

ps:額,某薩已經沒臉說什麼了,只能繼續碼字去,~~~~(>_<)~~~~pps: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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